第12頁 文 / 汪孟苓
「夢荷,讓我們互相陪伴,做彼此的精神支柱吧!」他情難自禁地加緊力道,緊緊將她圈在懷中。
他的擁抱是如此溫暖,就像是寒冬中的一股暖流,溫暖得令她不捨得離開;而他的溫柔,更似一波波清流,柔柔地包圍著她,滋潤她那荒蕪、枯竭已久的心靈。
「浩唐!」這聲輕呼,發自於內心深處;葉夢荷終於放棄掙扎,緊緊投入他懷中,恣意掬取自他身上傳來的力量和愛。
她已經孤獨了太久太久,無力再抗拒這溫柔的慰藉。
邱浩唐的愛,像陽光般溫暖了她,驅走了她心中沉積已久的陰影和晦暗,但……她被困在那寒冶、孤寂的高塔已經太久了,她真能就此走出那黑暗的牢籠嗎?
邱浩唐那溫暖無比的懷抱,以及輕輕在她耳畔響起的柔鑿撫慰,再度帶給她一股力量。在如此脆弱的時刻,她暫時甚麼也不想,只想專心一意地感受邱浩唐所帶給她心靈相通的美好感覺。
不知何時,夜空中飄起了濛濛的細雨,似乎老天爺也忍不住為這對癡心男女,而感動得流下淚珠……
第五章
祈威踏進電梯,卻意外地看見邱浩唐也在裡面。
「你怎麼會在這?」他不解地問。
邱浩唐略為赧然地解釋:「好巧,你在這幢大樓上班?我剛到八樓的『呈祥』參加面試結束。」
「你在找工作?」祈威不得不以新的眼光看待他。「我聽夢荷說了,你為了她,而丟掉了工作。」
祈威臉上有著心虛和感激;顯然邱浩唐並非原先他所想像的富家公子哥兒,竟為了挺身幫夢荷,而甘願放棄好不容易爬到的職位和前途。
邱浩唐淡然一笑。「像那種不通情理、不辨是非的老闆,我也不願意再幫他做事。」他臉上多了一抹歉意。「倒是也連累了夢荷,害她不得不跟著我一起辭掉工作。」
祈威搖頭。「我想夢荷也跟你一樣,不想待在那樣的老闆手下工作。」
「那倒也是。」邱浩唐釋然地露齒一笑。
電梯在一樓停住,他們相繼走出電梯。
祈威略為不自在地清清喉嚨,終於開口說道:「現在是午休時間,還沒吃飯吧?前面有家餐廳,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好啊!」邱浩唐欣然應允,很高興祈威對他的態度有著顯著的改變。
用過簡單的便餐,啜飲著香醇的咖啡,在這短短相處的時間裡,祈威便發現邱浩唐其實是個很諔E⒑甘漍旼n粹人;看來,以前全是他誤會了。
「很抱歉以前對你的態度,我太武斷了,總以為你對夢荷沒安好心。」祈威大方地坦承錯誤,他一向知錯能改。
邱浩唐毫無芥蒂地搖頭,反過來安慰他:「我很能理解你想保護夢荷的那種心情。」
「她跟你提過……我大哥的事?」
「是的。」邱浩唐正色地說道:「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大哥實在太過分了。」
「這叫不客氣?」祈滅說得更是露骨:「我看你實在太含蓄了。祈飛是個混蛋!他根本不值得夢荷再繼續為他空等下去!」
對自己的親手足,祈威充滿著憤怒和不滿,不為自己,只為葉夢荷。
邱浩唐一則因和祈威有志一同而心喜,一則……又忍不住憂慮了起來。
他努力斟句酌字地說:「祈威,看得出來你真的很關心夢荷,我也是……你是個好人,但……」
「然後呢?」他的語無倫次,令祈威不解地追問。
「我不希望有你這個情敵,因為你將是一個十分強勁的對手。」邱浩唐鼓起勇氣脫口而出:「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夢荷!」
「情敵?」疑惑一閃即逝,祈威立刻猜出他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不禁無奈地長歎口氣。「你一定是聽信了程羽蝶滿口的胡言亂語。」
邱浩唐小心翼翼地探問:「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祈威捺著性子解釋:「我把夢荷當自己親姊姊看待;我對她就好像其他當弟弟的,總希望自己的姊姊有個最美滿的歸宿,這難道錯了嗎?」祈威愈說愈氣,不覺微微拉高嗓音。「偏偏程羽蝶那女人竟信口開河,指控我想霸著夢荷,將她佔為已有,說我存心不良!我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甚麼?連這種子虛烏有的事都能到處胡說!」
知道祈威不是個情敵,真教邱浩唐大大鬆了口氣,但在釋然之餘,他還不忘替自己表妹討公道。
「這就是你那天動手打羽蝶的原因?」他的語氣仍然溫和,但多少帶著一點質問的意味。
祈威那古銅色的臉寵竟然紅了起來。當然,這多半是程羽蝶咎由自取,但這些日子來,他始終甩不開濃濃的罪惡感。
「那天她跑來找我,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那是自阿姨死時,羽蝶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奸像祈威傷的不是她那白皙的臉頰,而是更重要的東西。
祈威忍不住替自己辯駁:「我警告過她的!你知道嗎?那是她第三次動手甩我耳光,我……當然我就像被針剌到般的立刻做出反射動作,回她一巴掌……」他愈說聲音愈小,頭垂得愈低。「她之前的指控已經快讓我氣瘋了,再加上那一耳光,我就徹底失控了……其實,我也很後悔,畢竟再怎麼說,打女人都是一種最差勁的行為。」
祈威再度無奈地長歎口氣。程羽蝶真是他的剋星,既能氣得他半死,又能令他愧疚得要命。唉——上輩子,他到底欠了她甚麼,這輩子活該忍受這種折磨?
祈威明顯的自責,反倒教邱浩唐開始心虛。嚴格來說,這也不是祈滅的錯,像他這種剛強的男人,怎堪忍受動不動就挨女人的耳光呢?
邱浩唐反過來安慰他:「這件事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了,羽蝶自己也有責任。」他有點感慨地接著說:「我表妹是個名副其實的千金大小姐,身邊的人總是哄著她、讓著她,不可諱言,她是任性了點……」
「不是一點,程羽蝶實在太任性了!」一講到這點,祈威的愧疚感立刻被上揚的怒火所遮蓋住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任性、跋扈、自以為是、唯我獨尊,從不把別人的感受當一回事;像她那種虛有其表的女孩,長得再美卻空無內涵,又有甚麼用!」
邱浩唐突然有一種錯覺,把祈威、程羽蝶和他自己父母的影子重疊到一塊了。老爸、老媽從年輕吵到老,感情卻愈吵愈融洽,會不會……祈威和羽蝶也是一對歡喜冤家呢?從他們對彼此如此激烈的反應中,他似乎瞧出一些端倪來;他們之間除了源源不斷的爭執和怒火外,似乎還存在一些其它的感覺……「其實,你誤會羽蝶了。雖然她任性了點,但她的心卻比任何人都來得軟。」他忍不住為程羽蝶說好話。
「我懷疑我們說的是不是同一個程羽蝶?」祈威悻悻地接口,一臉不信。
「是真的!其實你應該試著諒解她;她一心想幫我,不就跟你一心想保護夢荷,是同樣的道理嗎?」邱浩唐沉吟地接著說:「而且我想,她比你還多了一分愧疚的心情。」
「愧疚?」祈威疑惑不解。
邱浩唐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即使那是他最不願意回想的一件事。
「我媽和羽蝶的母親是親姊妹,但命邊s大不相同。我爸是個退伍軍人,我們家並不富裕卻挺幸幅和樂的,而我阿姨則嫁入豪門,經濟上非常富足,精神上卻十分貧乏。」他輕啜口咖啡,又接著說:「她的婚姻並不和睦,常常是吵吵鬧鬧的;在羽蝶十歲大的時侯,她過世了。我媽始終怪我姨丈沒有好好善待她妹妹,我阿姨一死,我們兩家更順理成章地不相往來,只除了羽蝶,她始終跟我們一家人很親近。而我姨丈忙於事業,無暇陪羽蝶,羽蝶被丟給一大群急著討好她、哄她開心的下人,她怎能不任性?而且我知道,她始終感到空虛、寂寞,所以嘍!使性子、發睥氣已經變成她表示不滿的唯一方式。」
即使祈威仍不認同她的行為方式,但一想到一個孤單的小女孩,獨自面對一個冷冷清清的家,始終等不到死去的母親,和忙於事業的父親回家……他的心不禁一軟,對程羽蝶的怒氣也消逝了大半。
邱浩唐繼續說:「幸好羽蝶還有我們,她總是不顧她老爸的反對,常常往我們家跑,跟我這唯一的表哥更是親近。後來……」他微頓,神情間多十一抹黯然。「多年前,在羽蝶的撮合下,我認識了她的同學,很快地成了一對情侶,直到——她發現並認清了一項事實;我永遠不可能自我那家財萬貫的姨丈手中,分到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