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汪孟苓
有個問題傳進她耳中——「前陣子,高先生是不是出過一場小小的車禍?」
梁雨冰不得不佩服那位記者消息之靈通,事情發生的當時她也在車上,那本是個稱不上車禍的小小擦撞,沒想到也會被挖出來!
「我還會有甚麼事,是你們所不知道的?你該不會連我鞋子的Size都知道吧?」高御風輕鬆地笑著反問。
那名記者繼續說出驚人之語。「有消息指稱,那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對高先生不利,是否真有此事?」
梁雨冰不覺瞠目結舌,驚訝於這些人的穿鏨附會、捕風捉影,那本是一件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沒想到也會被拿來大作文章。她不禁開始同情起高御風來了,或許他坐擁一切,卻連半點自由、隱私都沒有。
「那是無稽之談。」高御風淡淡地反駁,根本不把它當回事。「我想,我還沒重要到值得別人如此費心的地步。」
「我們都知道,你有一個貼身女保鏢,這是否表示,你是男女平等的倡導者?」發問的是一名女記者。
梁雨冰強忍住蹙眉的衝動。那女人的問題並不尖銳,態度也趨於和善,但她的問題卻使她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這令梁雨冰深覺困擾;而有一些三流報章雜誌,在謠傳影射她是高御風的女人,這更令她深惡痛絕。
「我是嗎?」他頗富戲劇性地自問,斜瞄了她一眼,接著說:「我寧願說自己是個聽話的乖孩子,家父深深相信梁小姐的能力,而我……只好相信老爸。」
笑聲四起,刺激得梁雨冰怒火更熾,他的回答,擺明是在懷疑她的能力。高御風絕不相信男女平等那一套,事實上,他根本是個自大的沙文主義者;從替他工作的第一天起,她就在他看她的眼神中,發現了這個事實。
高柏年是個睿智的老人,他的兒子高御風卻顯然不是。
有人又問:「有梁小姐在你身邊,會不會造成你社交生活上的困擾?」
他的問題相當技巧,甚至含蓄,但梁雨冰知道,這只是變相地刺探她和高御風之間的關係。
「當然不會!相反的,她替我杜絕了許多無謂的困擾。』他性感的笑容,讓人樂於接受他的自大。他略帶調侃地接著說:「而且,我永遠不愁找不到陪我應酬的女伴,梁小姐舞跳得非常好,就跟她的柔道一樣高段。」
梁雨冰忍不住暗暗咬牙。是的,他始終將她當成花瓶,而且還要那些記者也這麼看她。
她已經預測得到,很快就會有人拿他這番曖味不明的廢話來興風作浪了。
在哄堂大笑中,高御風銜接上她的眼神。她依然冷若冰山,但他卻可以在她那陰霾重重的瞳眸中,看到兩簇憤怒的火花。
他很高興她動氣了,因為他實在看膩了她一副冷若寒霜的模樣。
他滿心期待這場風暴的降臨!
@@@@@@@@@@@@@@@@果然!一進高御風的私人辦公室,梁雨冰就發難了。
「我從來沒跟你跳過舞。」她沒有提高音量說話,但其中的質問不言而喻。
他若無其事地反問:「你舞跳得好嗎?」
「我的舞技與工作無關。」她回答得毫不客氣。
「許多人懷疑你的工作能力,這點是否很令你困擾?」他懶洋洋地又問。
「真正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她因怒火而愈顯晶亮的瞳眸,充斥著不滿。「我要保護的人是你,其它人怎麼想,我不在乎,可是,如果連你都不信任我,我再怎麼努力都是白費。所以,你必須信任我!」她激動的音調已幾近命令。
高御風滿意地承受她的怒火,至少證明了一點,梁雨冰並非永遠沉穩、冷靜的。
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考驗她維持鎮定的能力,已經變成一種他自己都無法壓抑的渴望。而此刻,他非常滿意自己的發現,梁雨冰生氣的模樣同樣吸引人,甚至更吸引人的是,至少證明她體內有著火焰與熱力,絕不真是一塊冰。
「我從小所受的教育告訴我,男人應該保護女人。」
說他「沙文」也行,男性自尊作祟也罷,反正他不會讓任何女人來替他擋冷箭;梁雨冰也一樣。
她不平地抗議:「我跟男人一樣有能力保護你的安全,甚至比他們都行!」
這絕非吹牛,「敏銳、犀利」幾乎是她性格中的一部份,而警察生涯將她磨練得更加精進。
他拿一雙黑黝黝的深邃眼眸緊盯著她。「像你如此美麗動人的女人,卻從事這麼危險的工作,實在很難令人相信。」
高御風對容貌上的評論,不禁教梁雨冰驚訝地愣了一下。他身邊常圍繞著各色各樣的美女佳麗,她沒想到他還會覺得她出色。
梁雨冰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漂亮,她太習慣男人在知道她的職業後,對她避之不及的情況。
她立刻有了另一種想法,因為她不像其它女人那樣對他唯唯諾諾,反而引起了他征服的慾望。
她不需要男人,因為她受夠了,尤其是像高御風那種自大、強硬的男人!
她的神情變得更冷。「高先生,我是你的員工,支領你薪水的人,你大可不必把應酬別的女人的虛假讚美拿來對付我。」
「你一向都這麼難以取悅嗎?」他輕鬆的神情愈來愈掛不住,梁雨冰是他生平僅見最難以相處的女人。
「是的,因為我不需要。」
「我懷疑永維怎麼招架得了你?」
「甚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永維連那些記者都快招架不住,更何況是你?」他英俊的臉龐上,充滿濃烈地嘲諷。「你比起那些難纏的記者,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雨冰不在乎高御風對她個人的批評,但不解他為何將郭永維扯了進來?
「永維跟這件事有何關聯?」她直截了當地問。
「你跟永維常約會吧?」
「那又如何?』她沒有否認,吃飯、聊天也算是約會的一種,而且這根本不干他的事。
她坦然地承認,不知怎地卻激怒了他,高御風決定該是反擊的時候。
「我無權千涉你們的私事,可是我希望兩位能公私分明,別在工作的時候打情罵俏。』他的語氣倒是不慍不火,但眼中滿溢著指責。
「我們沒有!」粱雨冰急切地申辯。
他笑了,屬於極度嘲弄的笑。「你們決定到哪兒吃飯了嗎?我希望你們別把計劃訂得太早,因為永維今晚需要加班。」
梁雨冰一張粉臉登時漲得通紅。高御風顯然聽到了在記者會時,她和郭永維低聲的交談。
她臉紅倒不是因為內疚,只是驚訝,她沒想到高御風竟然長了一對「順風耳」。面對一大班記者尖銳的問題之際,他竟還有餘力「窺聽」她和郭永維之間的對話!
「我並沒有怠忽職守。」她大大的雙眸,因強調而瞪得更大。「我和永維確實有短暫的交談,但自始至終,我的眼光一直鉅細靡遺地注意著台上的一舉一動,絕沒有任何疏失。」
他的嘲諷更甚。「是嗎?我很高興你沒證明的必要。」
她想拍桌子,想因他的懷疑而大吼,但最後她只是強自冷靜地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證明自己的。」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又說:「我回辦公室去了。」
在她臨跨出門檻之際,他的聲音又飄了過來。「對了,我還沒問你,永維到底有甚麼我所沒有的優點?」
@@@@@@@@@@@@@@@@@@@@噩夢又再度降臨——梁雨冰終於掙脫夢魘,冷汗涔涔,她翻身坐起。
回來已經兩年了,但在美國所發生的那些痛苦的回憶,卻始終沒有真正放過她,總趁她脆弱之際,一次次地打擊、折磨她的身心。
輕脆的門鈴聲,適時將她自迷茫、憂鬱的情緒中解救出來。
她套上睡袍,自門孔上窺視之後,才開了門。
她面對一個陌生的女人:「有事嗎?」
「我叫藍霓,剛搬到對面。」她友善地一笑。
藍霓人長得相當漂亮、甜美,身材嬌小而個性溫和,她和粱雨冰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請進來坐。」梁雨冰的個性一向並不隨和,但藍霓溫柔的氣質立刻贏得了她的好感。
藍霓隨著她入內,並將提來的小竹籃放在桌几上。「這是我自己烤的姜餅,你嘗嘗看。」
「謝謝。」那小小的餅乾立刻令她思念起遠在美國的雙親。「我媽也常常烤姜餅,我和唯一的哥哥都特別愛吃。」梁雨冰不覺柔和了許多,在這裡,她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唯一不捨的便是必須離開家庭的溫暖。
「你一個人住嗎?」藍霓輕聲問。
她點頭。「我的親人都在美國。」為了防止她繼而追問原因,她問道:「你呢?」
「我和兒子一塊兒住。」她漂亮的臉上充滿了母愛的光輝。「他的小名叫仔仔,已經兩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