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甩不掉的糾纏

第3頁 文 / 汪孟苓

    就算死,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婁慧軒視死如歸地想。

    那長得像「殺人犯」的傢伙,利用身材的優勢居高臨下,用一雙兇惡的眼神瞪著她,她的恐懼已到達極限,乾脆豁了出去。正所謂:「殺人不過頭落地」,生命寶貴,尊嚴更是無價。想到此,她的驕傲又抬頭了。

    她以極端厭惡的眼神瞪著他,先發制人地率先發難——「你有沒有一點道德心?在巷道裡飛車狂奔,只顧自己,絲毫沒有考慮到別人,瞧你把我害成這副德行!」她指著自己被污水泥濘濺濕的一身。

    「哇——你這個女人還真『恰』,竟敢惡人先告狀?」小陳粗魯地啐了一口痰。「你拿那甚麼……該死的東西,打破我們老闆的眼鏡,而且還敲中我的頭!」他輕按自己徽腫的腦袋,火氣不覺更大了,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

    婁慧軒不准自己退縮,以同等的怒火反唇相稽:「你活該!你那一點點痛楚算甚麼?我毀的是一套衣服,一套價值五、六千塊的衣服!」她強忍住脫下另一隻鞋狠狠敲他一記的衝動。

    小陳眼睛斜睨著她,粗聲反駁:「是你自己要站在那裡,關我甚麼事?地上有積水,又關我甚麼事?自己『笨桶】閃不過,怪誰?你最好乖乖的跟我,還有我的老闆道歉,而且要負責賠償一副眼鏡給我的老闆,聽到沒有,至於你打傷我的事,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

    小陳自以為寬大為懷的那副嘴臉,將婁慧軒嘔得差點吐血。「你竟敢向我索賠?那麼誰賠我這套衣服?」對付他這種不講道理的莽夫,她只有以強悍的態度還以顏色。「我告訴你,我愛丟甚麼東西是我的自由,正巧砸壞你老闆的眼鏡,那不關我的事;又正巧敲中你那裝滿漿糊的蠢腦袋,那是你活該!」

    她突然感謝起蘿莉,要不是平時跟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哪能練就成今日這種靈敏的反應和這麼伶俐清晰的口齒?她真想為自己勇於對抗惡勢力的英勇行徑喝采!

    「你這個『恰查某』,不想活了是不是?有膽敢罵我?不要以為你是『查某』,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小陳惡聲惡氣地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急,他的台語連串地說出來。

    婁慧軒連退了兩步,她的心又開始狂跳,但卻嘴硬地不肯示弱。「你敢怎麼樣?難不成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這裡可是有法治的地方,你真的無法無天地想向警察挑戰嗎?」她顫抖的嗓音,完全透露出心中強烈的恐懼。

    「警察才沒空管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我揍你一拳,就夠你黏在牆壁上睡三天,少說也要痛上三、五個月,而我最多不過在警察局裡窩一晚上而已,有甚麼大不了?警察局我常去,簡直就像我家廚房一樣。」他誇張地胡蓋,帶點得意地虛張聲勢。

    這個子嬌小卻睥氣火爆的女人實在需要人好好教訓一頓,但小陳並不準備為她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原則,但也不想放棄嚇她的樂趣。

    他故意一臉兇惡地繼續朝她逼近,摩拳擦掌地作勢要打她,猛然揚起大手——「啊——」

    他的拳頭還沒落下,婁慧軒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聲已衝口而出,小陳反而被她震退了好幾步。她那尖銳高頻率的嗓音迴盪在他耳際,壓迫著他脆弱的耳膜,使他雙耳充斥著「吱吱」的響聲……小陳叫苦連天,掏掏可憐的耳朵,終於相信布袋戲裡的「魔音傳腦」是真有其事,這小女人肯定是這功夫的開山祖師。

    「小姐,沒事的。」

    一句溫柔至極的輕呼,有效地撫慰了婁慧軒瘋狂的恐懼。她暗暗感謝老天爺的幫忙,終於有人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剛才她還在埋怨那幾個路過的行人,一見那流氓魁梧的體格,別提甚麼仗義直言,連駐足圍觀的勇氣都沒有。終於,老天垂憐,她的救星出現了!

    「先生,請你評評理。」她循聲轉向來人,突然打住話,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忘了她一身的狼狽,忘了那流氓正虎視眈眈地瞪著她……她甚麼都忘了,只記得眼前那英姿煥發、瀟灑自若的男人,他是她生平見過最英浚出色的男人。

    怎麼可能有人長得如此之帥?他的五官像用雕刻刀一寸寸、仔仔細細地精雕細琢而成,她幾乎將他幻想成是從天而降,希臘神話裡的太陽神阿波羅,高大、俊美、威武的模樣,令人甘願永遠臣眼在他懷抱裡。

    她知道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自己有這種反應是很離譜,也很可笑,更不夠矜持,但她就是無法自拔地將眼光膠著在他身上。

    駱奕那一向冷峻嚴肅的臉完全軟化了,嘴角異常閃動著惑人的笑容,一雙深不見底的雙眼中,更流露出溫柔的眸光。

    他不確知自己為甚麼笑?平時的他是非常難以取悅的。或許,是她在面對像山一般堵在自己跟前,並且一臉凶相的小陳時,心裡明明非常害怕,卻絲毫不肯退卻的勇氣令他激賞吧;也或許,是她在尖叫前摀住自己雙耳,自然流露出的可愛舉動令他動容吧!

    她顯然相當擅用屬於女人的武器。足以震破別人耳膜的尖叫和足以敲破別人腦袋的高跟鞋,都讓男人不知該不該對她生氣。

    眼前的小女人並沒有傾城傾國的美貌,也不是能引發男人保護慾望的楚楚可憐的嬌弱女子,但她卻完完全全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並沒有忽略她因小陳的魯莽,而被污水濺得一身濕的狼狽模樣,但那並無損她自然散發出的魅力和那特殊的氣質。他喜歡她白裡透紅的健康膚色,不像時下一些愛漂亮的女人,不肯曬太陽,執意保持那種面無血色的慘白;還有那雙靈動的眸子,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明亮的一雙眸子,透露出坦率、純真,毫不造作地直視著人;還有她的唇,無論是方才生氣地噘著嘴,或是現在因為呆怔而微微輕啟的模樣,都是那麼的性感——他發現她擁有天生適合接吻的雙唇。

    當然,他更欣賞她的驕傲和勇氣。

    時間彷彿停止了,他們兩人專注地互相凝視著彼此,無形的情愫牽引著兩顆心。

    「老闆。」小陳不識相地打破這兩人之間神奇的一刻,大剌剌地道:「這女人死鴨子嘴硬,不肯道歉,還凶巴巴的罵人!」

    老闆?小陳的一句話,徹底粉碎了婁慧軒編織出來的夢幻。去他的太陽神!去他的阿波羅再世!原來這個讓她像傻瓜似地癡癡凝望的傢伙,就是將她害得如此慘的元兇,真正的罪魁禍首!

    「你分明是做賊的喊抓賊,竟然反過來指控我?」婁慧軒乍然見到他時,飛上俏臉的紅暈,此刻變得更紅了,但她不再是因為害羞,而是氣憤。她凶巴巴地瞪著駱奕。「你讓你那可惡的司機把我害成這副德性,你身為老闆,打算怎麼辦?」

    「我願意負起賠償的責任。」不顧一旁的小陳不滿的鼓噪,駱奕彬彬有禮地溫聲詢問:「這樣可以嗎?你希望我如何賠償?或者該賠多少錢?」

    「這不是賠不賠錢的問題,你懂不懂?」不管公不公平,婁慧軒執意將所有過失歸咎在那英浚的男人身上。「我要的是一個公道,爭的是一個『理』字。你們冒失在先,無理在後,盛氣凌人地不把別人看在眼裡,別以為女人就好欺負!」

    「我絕不敢認為你好欺負。」他眼裡閃著打趣的光芒,他很少見到這麼勇敢而火爆的女人,不由得欣賞起她來了。「你不希望我以金錢陪償,那麼又該怎麼辦呢?」

    是啊,她反問著自己:現在怎麼辦?接受他金錢的賠償,會貶損自個的人格,也會讓他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嗜錢如命、趁機敲詐的女人。當然,他怎麼想,對她一點也不重要,她才不稀罕他的錢。那到底她該怎麼了結這件糾紛?總不能幼稚地以牙還牙,也潑他一身髒水吧?即使如此,也絲毫無損他的英氣……「算了吧!」他顯然比他那可惡的司機講理許多,令她的怒氣清了大半。「我只希望你能記取今天的教訓,以後稍微尊重一下別人。」

    「就這樣?」他一臉不滿足的模樣,再問一次:「真的不要我賠償?」

    她以怪異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心想:難不成他希望她繼續糾纏不休?不可能吧,哪有人得了便宜還不領情?

    「不需要。」她說完,倨傲地想轉身離開,但他懶洋洋卻又認真的嗓音自她身後喚住她。

    「小姐。」駱奕的臉上仍帶著迷人的徽笑,卻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出他令人驚訝的要求。「雖然你決定息事寧人,我卻不願意。你執意拒絕我真心的補償,我卻希望你負起砸壞我眼鏡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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