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汪孟苓
筱帆細細的啜泣聲在她身旁響起,她一抬頭,對上她那雙盈滿淚水和愧疚的瞳眸。
「對不起……我就像凱蒂說的,快變成一隻到處亂咬人的瘋狗。」筱帆慢慢滑坐在她對面;不知道是因為餓得站不住腳,還是被愧疚感給擊垮了。「為了於立,我差點和凱蒂翻臉,現在又出口傷你……我真的太過分了,你這麼幫我,我卻對你說出那麼難聽的話。」
「你知道嗎?筱帆,這兩天我實在受夠了你的歇斯底里和眼淚。」語彤故意裝出一副不耐煩的口吻,但她的臉色卻已緩和下來。
「好……我不哭。」她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一樣,想強裝堅強卻又忍不住掉眼淚。
「不但不能哭,你還得振作起來。」語彤就像是軍隊裡的指揮官般,極有威嚴的下達命令。「自暴自棄除了陷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境外,根本於事無補。你現在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慧劍斬情絲,將於立拋到九霄雲外去;再不然就是不惜任何手段,將於立套得牢牢的,讓他捨不得離開你。筱帆,你要想清楚,就算你把眼淚流乾、甚至哭死,於立除了愧疚,仍然不會愛你。」
「你說得對……」筱帆終於了悟地止住眼淚,糾纏她的恐懼頓時像長了翅膀般飛逝而去;語彤一針見血的勸告化成一股力量,重新注入她的體內。她堅決的抹掉滿臉的淚痕,宛如整裝待發的戰士般充滿生氣。「我絕對不再哭了,我要重新振作起來,重新考慮我和於立之間的關係。」
「沒錯。你要改被動為主動,不要一味處於挨打的地位。」她給筱帆一個鼓勵的微笑。
她不斷的點頭,昔日的自信漸漸回復。「或許就是因為我太在乎他,他才會覺得我唾手可得,一點也不珍惜我,我發誓,我——」筱帆突然止住了話,臉上出現一絲怪異的神情。語彤不解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筱帆環眼四顧,眼裡有著歉意。「瞧我,害你把廚房給毀了,還有你自己……」語彤循著她的視線,看著自己沾滿油漬、醬料的衣服和雙手,還有杯盤狼藉、一塌糊塗的廚房,不覺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媽總愛數落我沒大腦、意氣用事,瞧我一時衝動之下做出了什麼!我得趁她例行的『突擊檢查』前收拾好,否則到時遭殃的會是我的耳朵。」她凶巴巴的加上一句:「筱帆,你可得幫忙。」
「沒問題……」筱帆臉上再度露出那絲怪異的表情,她顯得欲言又止,蒼白的雙頰漸漸染上兩朵紅暈。「語彤,你真的把所有能吃的都丟了嗎?我——好俄……」語彤毫不淑女的大聲笑了起來。「全丟了,一點都不剩。」
「我餓得全身都沒力氣,一直不斷冒胃酸……」她活像一隻即將餓死的小貓咪,發出虛弱的呻吟,渴望引人同情。
語彤俐落的站起身,一把拉起她。「走!我們到巷口吃麵,再叫一大盤滷味。」
她以「驚悸」的口吻數落著:「看你把我的手也給弄髒了!還不快去洗手,然後換掉你一身慘不忍睹的衣服!」
語彤笑得更是樂不可支。她實在很想告訴筱帆,她自己披頭散髮。雙眼紅腫;一整天沒有漱洗的憔悴模樣其實比她還慘;但害怕筱帆真會被自己模樣嚇昏,她決定保持沉默。
就讓最重形象、最愛漂亮的白大美女邋遢一次又何妨?
第五章
白筱帆打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大束嬌嫩欲滴、清新淡雅的海芋。
「哈羅!語彤,你就像這些花一樣清新脫俗。」
花束之後,露出了一張比太陽光還燦爛、耀眼的笑臉,筱帆無法自己的以充滿讚歎的眼神盯著他看。
看清來人是誰後,向書祁臉上的笑意不減,只是多了一分自嘲。「看來,我鬧了一個小小的笑話。你好,我是向書祁,語彤的朋友。」
「你好,我叫白筱帆。」她露出嬌羞的微笑,下意識理理一頭柔順、飄逸的長髮。
「我想我們有個共通點,都是語彤的朋友。」
「她人呢?」他們並肩走進屋裡。向書祁率先朝廚房走去,從玻璃櫥櫃裡取出一個漂亮的水晶花瓶,彷彿也對這裡非常熟悉。「她不在嗎?」
「在閉關趕稿。」白筱帆俏皮的眨眨綿密的睫毛。
「語彤將她的書房視為『私人重地』,在趕稿期間嚴禁任何人去打擾,包括我。不過……或許我應該為你冒個險,搞不好語彤會非常樂意為你打破禁令。」
「不!不!她會非常樂意打破我的頭,然後毫不猶豫的將我趕出去!」他眼裡閃著促狹的光芒。
筱帆看他倒落的將漂亮的海芋插滿水晶花瓶,一邊偷偷端詳他優雅而出眾的儀表。
「你的話開始讓我產生懷疑,讓你進來究竟是不是個明智之舉?」
他的笑意加深,用那雙能迷惑人的雙眸看著她。
「你不用擔心,如果你瞭解語彤就會明白,她對愈親密的朋友,愈能毫無顧忌流露出最『真實』的一面;我就是喜歡她那種直言不諱、坦率自然的個性。」
「是啊!」她隨口附和,一面費神地揣測他和語彤之間究竟是多「親密」的朋友。
「我和語彤是高中同學,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你這個朋友。」
「我和語彤認識只有短短十天,但或許是心有靈犀吧,我覺得好像認識她有十年了。」絲絲溫柔自他英俊的臉龐流露出來。
「十年?你饒了我吧!」語彤闖了進來,兇巴巴的口氣破壞了原來的和諧氣氛。
「才十天我就快被你氣得差點上吊!要是認識你十年,我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方語彤的無禮顯然一點也困擾不了他;向書祁綻出如沐春風的微笑,彷彿她的來臨同時為他帶來了春天。「雖然才短短三天不見,對我來說卻有如真的隔了三秋。我好想念你。」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雖然她看起來顯得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淡淡黑眼圈,但在他眼中,她仍有著非凡的美麗。他一向欣賞能專注於工作中、懂得自食其力的女人,而不是只會妝扮自己,只想找個長期飯票那類的庸脂俗粉。
語彤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有以更不友善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情緒。「你當然想念我!想念折磨我的樂趣!只可惜我現在在趕稿沒空奉陪,不送了。」
「語彤。」白筱帆一副快被她的無禮嚇昏的模樣。
「沒關係。」他竟然轉而安撫她。「你也瞭解語彤,她就是這種直來直往的作風,很特殊、很迷人,不是嗎?」
「是嗎?」筱帆匪夷所思地反問。驚訝於他可媲美聖人的風度,和異於常人的「特殊品味」。
「語彤,你忘了我們對這屋子的佈置已經達成共識了嗎?」他以高昂的語氣宣佈:「我的夥伴們馬上就到了。」
「夥伴?」語彤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該不會為了整死我,組織了一支『特工隊』
吧?」
他笑意盎然的看著白筱帆。「我還忘了跟你提,語彤具有無人能及的高度幽默感,是不是?」
筱帆愕然得說不出話!
他再度將注意力轉口語彤身上。「我說的是『夢園』的工作夥伴,他們正載著能徹底改變這屋子所需要的花卉盆景,朝這裡開來。」
不給語彤反對的機會,他接著又說:「我知道你在趕稿,你可以安心地繼續工作,我會負起一切監督的責任,保證完成後讓你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語彤不想再作無謂的抗爭,只有認命地歎氣。「隨便你,反正即使我反對你也不會聽,隨你怎麼胡搞瞎搞。
但請你切記,絕對不要踏進我的書房半步!」
「遵命。」他像個小兵一般,唯命是從。
語彤無奈地轉身衝回書房。至少值得安慰的,她還保有最後這一個小小的城池。
但白筱帆再度粉碎她唯一的希望。在她還來不及將她摒除在門外之前跟了進來,而且始終以一種法官審視犯人的眼神盯著她。
她忍不住呻吟:「筱帆……」
白筱帆先發制人地打斷她。「如果你不先滿足我的好奇心,我會在你耳邊吵得讓你連口飯也吃不下去。」
語彤作投降狀的丟下手中的筆,極為無奈的嘲諷道:「開庭吧,法官大人。」
「你真不夠意思,偷偷交了這麼一個英俊出色的男朋友,卻一點也沒透露,枉費我把你當成是無話不談的好友知己。」
「男朋友?」她像被火燒到尾巴似的,抗議地直跳腳。「筱帆,你饒了我吧!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你沒看見他包藏禍心、預直漂偽霸幔俊?br />
「看到啦!他眼裡寫滿對你無盡的傾慕,更誇張的是,他竟然可以將你的冷漠無禮說成是坦率自然、幽默風趣。」白筱帆杏眼圓睜,懷疑地直搖頭。「你知道他怎麼讚美你嗎?像海芋般清新脫俗!你——清新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