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宛琬
地陪小姐手抓著鈔票,迫不及待地飛奔離開。
「柯磊啊,你今天很不對勁喔,幹嘛那麼火?你又不是那個被王妃拋棄的獵人?」耿勝文摸著下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
柯磊一怔,石雕般的粗獷眉眼頓時凝結成霜。
沒錯,他是沒有發脾氣的必要。地陪口中的故事不過就是一段歷史!
即便他再不認同,那也與他無關。
「在道上混的人,最恨「背叛』,最重「信義』。」柯磊隨便找了個理由說道。
「你已經離開那個圈子了,沒必要反應這麼激烈吧!」耿勝文歎了口氣,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他和柯磊曾經一塊在江湖的刀光槍影中生死遊走,他們都很清楚「背叛」的懲罰是最致人於死地的極刑。
「顯然我離開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否則陳火木不會找上我,要我幫他的偽造首飾找銷贓管道。」柯磊擰起眉,濃眉之間的殺氣凜凜。
「要怪,只能怪你在古董首飾這一行搞得太成功。」耿勝文說。
柯磊天生優秀,十幾歲便在黑道上闖蕩出一番名號,就連從黑道上金盆洗手後,都硬是在古董首飾界闖出了一番讓道上兄弟眼紅的成績。
近來道上兄弟幾度糾纏柯磊,無非就是想分一杯羹。
「只要不是想不勞而獲的人,都有機會能成功。那些傢伙一日弄不懂這些,他們就永遠都只能靠著威脅及暴力過日子。」柯磊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略為彎曲的右手食指。
那是他為表態不再與道上有牽扯時,拿起大石自行砸斷的手指。手指是接回來了,卻再也沒法子靈活地開槍。
那又如何?他其實不是那麼在乎。
他對於自己向來都很狠心。所以他當初可以很快地在黑道闖出名號,所以他也可以毫不留戀地離開。
他活著,也只為了「活著」。其他的事,他並不認為有多重要。
「你啊,光是事業成功還不夠啦!我覺得你應該快點找個老婆定下來,生個兒子、女兒啦,包準你時時眉開眼笑、眉飛色舞。」耿勝文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女兒,就忍不住開始關心起好友的孑然一身。
「我不需要那些累贅。」他對親情、愛情那一類的事情過敏。
「以前大家在道上混,怕妻兒親人被威脅,所以才孑然一身打光棍:現在都已經金盆洗手,而你年齡也不小了……」
「你結婚之後,倒是愈來愈囉嗦了。」柯磊的唇揚起一道嘲笑幅度,低頭瞄他一眼。「如果你話已經說夠了,那我們可以離開這裡,前往那個玉鐲主人的家了吧?」
「可是我們還沒去參觀那座王妃廟啊——」耿勝文哇哇大叫著。他好不容易來趟雲南,該看的名勝古跡他統統要看,這樣回去才能跟老婆報告啊!
柯磊煩躁地抬頭看向那座巍峨的唐式王妃廟建築,他的下顎抽緊,牙顎咬得極緊。
他不想去看那座王妃廟!
他的血液此時奔騰著蠻強的恨,那恨意強烈得讓他只想狂奔離開這裡。
他不屑去看「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柯磊腦子裡千頭萬緒,閃過一堆連他都不清楚的符號、畫面,漲得他的腦子昏疼欲裂。
柯磊壓住自己抽痛的太陽穴,健壯手臂竟是止不住地顫抖著。
「柯磊,你沒事吧?」耿勝文關心地上前詢問。
「沒事。沒睡飽,頭痛。」柯磊深吸了一口氣,捏緊拳頭,強迫自己的腦子變成一片空白。
此時,地陪小姐拎著二瓶水走回他們身邊。「你們待會要去瞧瞧王妃廟嗎?」
「那個王妃長得如何?」耿勝文好奇地問道,接過她手中的礦泉水。
「王妃的容貌比白色山茶花更聖潔,她美若天仙呢!廟內的那座白玉雕像就是照著王妃的樣子雕刻的。」地陪小姐說得很是陶醉。
「一個拋棄舊人,另行他嫁的三心兩意女人,居然也配『聖潔』二字,你們雲南人的『聖潔」定義還真是廣泛啊!」柯磊譏誚地冷冷說道。
「你少說幾句話啦!」耿勝文連忙塞給他一瓶水,要他閉嘴。
柯磊打開瓶蓋,豪邁地仰頭飲水。
幾顆水珠順著柯磊麥色的臉頰滑下他精壯的頸項,在男性的喉結上轉了一圈,而後濕了他胸前的衣襟,隱約透出他結實的胸肌。
地陪小姐盯著柯磊,不自覺地羞紅了一張臉。這男人不說話時,其實蠻吸引人的……
耿勝文一看她對柯磊心動的模樣,立刻當機立斷地想幫他們製造出更多相處的機會。「既然地陪小姐說那個王妃美若天仙,那咱們就一塊去看看嘛。」
「我不想浪費時間去看那種女人。」柯磊斬釘截鐵地拒絕。
「廟裡的一磚一瓦全是依著當時王妃的別院而改建的……」地陪小姐飛快地看了柯磊一眼,「王妃廟後面還有一座相思湖,傳聞在相思湖許願並飲用湖水的人,對情人的相思將會永世不絕……」
「你可以閉嘴了,我不想聽。」柯磊不耐煩地蹙著眉,他背過身面對著澄澈如鏡的洱海。
一陣風拂過柯磊不羈的黑髮。他瞇起眼擋住風襲入眼裡的不適,逕自掏出一根香煙叨在唇邊,強壯的身軀映襯著肩臂上的那片陽光,威猛得讓人無法逼視。
「二位在這裡等我十分鐘!我自個兒去看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妃!」耿勝文朝地陪小姐擠眉弄眼一番,還順手把她往柯磊的方向推。
地陪小姐身子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撞向了柯磊的身側。
「啊∼∼對不起……」地陪小姐紅著臉低呼了一聲。
柯磊眼也不抬地扶住她的肩,仍舊斂眉望著前方的洱海。
耿勝文一見時機大好,馬上轉身吹著口哨走向王妃廟。
耿勝文完全不知情,就在他轉身的下一秒,柯磊也同時推開了地陪小姐,自個兒在洱海邊找了塊大石坐下,吞雲吐霧起他的第二根香煙。
耿勝文忘了柯磊對女人向來只有一種「性」趣,也忘了柯磊從沒興趣招惹像地陪小姐這種一看就要負責任的良家婦女。婚後生活太平的耿勝文,只顧著夾雜在一群台灣觀光客中間,沿著王妃廟的外層廊道,走向內殿那座白玉刻成的王妃雕像。
「哇!」耿勝文一見到那座膚觸如真人般細滑的白玉石雕,馬上歎為觀止地驚呼出聲。
那般細緻典雅的纖美五官,那樣溫婉柔美的天人之姿,嗯,這位王妃果真美得不像話啊!
耿勝文先是對著玉雕陶醉不已,左看右瞧覺得王妃的容貌無一不動人。
只是……只是……只是看得愈久,他就益發地覺得不對勁了起來。
這王妃長得很眼熟咧!
耿勝文摸著下巴,陷入苦思之中。
他究竟在哪裡看過和王妃容貌神似的女子?他擰著眉,挪動了下身子,試圖從王妃各個不同的輪廓角度去回想。
似乎是在台灣看到的……耿勝文的視線乍然停在王妃那雙似顰非顰的含愁秋眸上。
啊!他想起來!
這王妃長得和羅予曦——一個台灣新竄起的仿古首飾製造者,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耿勝文興奮地衝出王妃廟,三步並作二步地就往柯磊的方向直奔而去。
洱海邊畔,柯磊孤身一人,昂頭長吐著煙霧,地陪小姐則已經不見蹤影了。
「柯磊,大消息!你知道那個王妃長得像誰嗎?」耿勝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從柯磊的臭臉,不難發現地陪小姐為什麼失去了蹤影。
「她長得像誰不關我的事。」柯磊拋下一句話,捻熄了煙蒂。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的冷冽沒有拂平他心裡的千頭萬緒,反倒讓他的心頭更加無端地發寒。這裡的天藍水碧讓他感覺太熟悉了,仿若他曾經在這裡經歷過長長一段時間的清風水月……
「那個王妃長得和台灣的一個首飾製造者羅予……」耿勝文無懼於柯磊的泥漿臉色,仍然不屈不撓地要繼續發言。
「你今天的廢話已經夠多了,到此為止吧!」柯磊擰起濃眉,粗聲打斷他的話。
他討厭那個王妃,更討厭他心上此時的莫名惆然!
「可是那個王妃……」耿勝文一副不吐不暢快的模樣。
「閉嘴!」柯磊一拳擊向身邊的柳條。
「小心!」耿勝文驚叫出聲。
柳絲柔軟如綃,柯磊的重拳全都落了空,壯碩身軀隨之踉蹌地倒入綠柳間,狼狽不已。
耿勝文想笑,然則柯磊狂亂撕扯著柳絲的動作卻震驚了他。柯磊今天是怎麼了?
「你幹嘛那麼凶?我可沒欠你錢啊!」耿勝文故作輕鬆地說道,拉了好友一把。
「我要是知道我幹嘛這麼煩,我就不會這麼煩了!」柯磊站穩身子,大掌暴躁地扯著髮絲,對著柳樹咆哮出聲。
他從沒有過這種感受,像是心臟整個被人剮空一樣地空蕩不安。
「別煩了。我們今天是來買貨賺錢的,你總不至於跟錢過不去吧!」耿勝文拍拍他的肩膀,「待會兒要看的那幾隻玉鐲,是他們家族的祖傳寶貝。要是能收到那幾件貨,我們接下來在台灣的『亞洲古董首飾展』,一定能大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