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佟芸
唐錦歡將身體深深地浸泡在水裡,氤氳圍繞著四周,在這十坪左右的大澡堂裡,他才能擁有片刻的寧靜與鬆懈。
在這飛鷹幫的白雲分堂,唯有此處才是他的最愛。他喜歡這充滿硫磺的味道,還有蒸氣的溫泉,能讓人泡過之後,全身像煮過的蝦子般通紅,可是,也就是因此才能放鬆全身筋骨,讓他全身氣血更為暢通。對他這練武之人來說,不啻是一種鬆通筋骨的妙方。
他耳聽四周的蛙鳴蟬聲,不禁舒服地歎口氣,將身體更往下移,全身只留下頭部在水面上,其餘均放鬆在水裡。因太過舒服,他雙眸不禁緩緩地閉上,全身皆處於慵懶狀態中。
驀地,由半空中掉落一物,狠狠地砸中屋頂,使得茅草四處飛散,屋項也因此破了一個大洞;而那重物不偏不倚地正好摔在唐錦歡身上,害他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就此一命嗚呼。
他微怔地張大眼,想不到他才閉眼休息一會兒,就有突發狀況,看來,身在這江湖之中,還是不可掉以輕心,尤其在他認為最安全的時間和地點,反而最該提高警覺。
到底是誰這麼缺慎,從屋頂上拋下重物?若說要害他,盡可使用小暗器射他要害,不需用如此龐大的重物砸他,這一砸,頂多砸出內傷,並不能置他於死地呀!
他不由得坐正身子,低頭凝視這由天而降的重物,這一瞧——
老天啊!居然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他蹙蹙眉,這女人是來襲擊他的嗎?
他馬上搖頭否定。因為不會有人那麼傻,千辛萬苦爬上茅屋頂,然後將自己摔下來,準備砸死敵人,而自己也摔得七葷八素。
有人會這麼傻嗎?
那麼,她是另有所圖,那圖的是什麼?
他冷冷地看著她思索了一會兒,而後又抬頭看看屋頂。破了那麼一個大洞,都可瞧見天空上繁星點點,看來,明天得修補屋頂了,否則,怎麼洗澡呢?
低頭見這女人仍趴在他身上,不由得讓他起了厭惡之心。居然有女人如此不知廉恥,半夜偷偷爬上屋頂進入他的澡堂,而且,正值他洗澡時間。
宋心雨半張臉仍泡在水裡,雙目緊緊閉著,因剛才那一摔,摔得頭暈腦脹,她並不知道自己正姿勢不雅地趴在唐錦歡身上。唐錦歡稍為一動,她不由地往水裡滑。
忽而,慘遭來頂的記憶悠然回到她腦海裡,霎時,她一驚慌,雙手亂抓一通,一把抓住唐錦歡的左臂,觸用似柔又似堅硬的手臂,嚇得她不由地張大眼,看看自己到底抓到什麼東西。
這一瞧,居然是只手臂,她順著手臂往上,一時與他四目相接。
那是對令人心慌意亂的眼神,冰冷、無情,感覺不出他是否有敵意,但也同樣無法從中窺見出絲毫的暖意。它像深邃的黑潭,彷彿隨時會將人吞噬,發出的幽黯冷冽的光,會令人戰慄,卻也令人深受吸引。
他的五官漂亮地令人側目,粗黑的劍眉充滿陽剛,直而挺的鼻樑,黑亮有神的雙眸,以及尋薄薄的雙唇,勾勒出一張讓人一見就難忘的臉。最奇特的是,他留了一頭又濃又密的長髮,隨意披散著。
「你看夠了沒?」他雙唇不悅地抿緊。
從沒見過如此大膽,甚至可以說是放蕩的女人,先不說她不知羞恥地半趴在自己身上,光是她看人的眼光,請問,哪有女人如此不要臉地猛盯著一個男人瞧的。
他冰冷的話,霎時令她回神。一見自己居然明目張膽地直瞧著男人,令她頓時羞窘不已。
她面紅耳赤地低下頭,隱隱約約,她窺見自己居然半趴在他身上,而他……他……居然全身赤裸地躺在水中!她雙頰像火燒般紅了起來,頓時像被燙到似的爬離他身上,半坐在他身旁,眼光再也不敢與他相視;又恐自己的眼光不小心瞄到不該看的地方,只得將眼光調離到正前方的位置,而且連轉動一下也不敢。
這實在羞死人了,她居然趴在全身光溜溜地男人身上,這……這……這實在令人羞愧不已。
不過,他那毫列贅肉的胸膛,倒令人印象深刻,摸起來又挺舒服的。這想法深深地植入她腦海裡,揮之不去。她不禁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慚,沒想到自己居然像個色狼般地盯著男人身體猛看,還喜歡觸摸他肌膚的感覺。如果只是透過水面不小心看到,那還情有可原,畢竟是無心之過,但如果有想再一次觸摸他的想法,那就真的是不知羞了。
「你是誰?」唐錦歡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酡紅的雙頰。還好她也知道臉紅,他原以為她根本是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女人。
「我……我叫宋心雨。」她迅速地轉頭對著他,又猛然望見他結實勻稱的胸肌,神情恍惚地回答他的話。
原以為只有女人的曲線才稱得上漂亮,沒想到,男人的身體居然也可以漂亮的不像話,讓人好想摸上一把。
「說話的時候看著我,別死盯我的身體看。」他忍住怒氣,一把扯住她濕漉漉的長髮,讓她的臉面對著他。雖然厭惡這種放蕩的女人,但她盯著自己的身體,卻讓他下腹有股異樣的騷動。
「我……我很抱歉。」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黝黑的雙眸,其中蘊含著波濤洶湧,讓她為之膽怯,只好避開他凶狠的眼神,不料,居然看見掛在他胸前的玉墜。「你……你怎麼會有這個玉墜?」她猛地靠在他胸前,一把抓起玉墜仔細察看。
對於她突兀的動作,他不禁皺起眉頭。這玉墜可算得上是他家的傳家之寶,遠從唐初至今,而這女人也算得上識貨。
望著這巴掌大的玉墜,宋心雨露出不敢置信的眼光。
這隻玉墜的圖形乍看像雙鴨子,可是,又比鴨子柔美些,仍可瞧出兩者間的差異。這只鴨子……喔!不,這只不知是鴛還是鴦的東西,是由一塊翠綠色的玉所雕刻而成,被雕得栩栩如生,它微微側頭昂首,似乎等著它的配偶眷顧。也許是經過多人佩戴過,此時翠綠色澤愈發清亮,彷彿它也是有生命的。
唐錦歡蹙起眉,低首看著宋心雨抓著他胸前的玉墜,他沉思地望著她。她看起來弱不禁風,白皙漂亮的瓜子臉,眉兒又濃又黑,長長翹翹的眼睫毛,小而挺的瓊鼻,再加上紅潤小巧的小嘴,看來,頗為清秀可愛。她的五官尤以雙眼最為吸引人,雙眸黑白分明,晶亮有神,略似鳳眼般微往上翹。
可惜全身濕漉漉,一身的奇裝異服此時正緊緊地貼在她身上,白色的上衣此時呈現半透明,而下身居然著一件長褲,且緊緊合身地包裹著她的圓臀和修長的腿。看來,她不是一個正經的女孩。唐錦歡驟下斷語。
「你是不是姓唐?」望著手上的玉墜,宋心雨忍不住發問。
「你說呢?」唐錦歡微微揚起嘴角。
「我就是不知道才要問你。」宋心雨聽著他略帶諷刺的話,不解地抬頭望著他。
「是嗎?」他話中充滿不信。想她一個女子大膽到闖入他的地盤,哪有可能會不知道他是誰。她說這話能騙誰呀!何況,她居然可以查出他洗澡的時間,這就更令人費解了。
「我沒必要騙你。」宋心雨微抬起下巴。這人怎麼這麼莫名其妙,好似人家一見到他,就該知道他是誰。
「我的確姓唐。」他低首與她面對面,聲音低而沉。
「那麼……」宋心雨心跳霎時加快,握著玉墜的雙手也不禁顫抖。她有預感,這隻玉墜是她家的傳家之寶,沒想到如今居然會出現在她眼前,教她頓時驚喜交加,結結巴巴地說:「你應該……將它……將它還給我。」
「為何?」他瞇起眼。這女人居然敢厚顏出口要他家的傳家之寶,好大的擔子呀!也不去探聽探聽他唐錦歡是何許人也。
「因為這是我家的傳家之寶,你們姓唐的本來就該將它還給我。」宋心雨理直氣壯的說。
只不過一千年後才向人索討,似乎太牽強了。可是,當初若不是他們姓唐的不要臉強搶民女,如今這塊玉墜怎麼會落在他們手上呢?反正要要看又沒損失。
「你家的傳家之寶?」唐錦歡上上下下瞄了她一眼。
「沒錯。」看他那不屑的表情,讓宋心雨不由地抬頭挺胸。反正他們唐家敢做出不要臉的事,難道她宋心雨會不敢為宋家討回一個公道嗎?雖然那是遠在唐代的事,但是,有誰規定被搶的東西不能在一千年後追討?
「你不何證據?」望著她貼在他身上的軀體,他不屑地撇撇嘴。
「喏,你可瞧清楚了。」她掏出掛在她胸前的玉墜。「我身上所戴的玉墜是鴛,而你身上的那只是鴦。這原本就是一對,而且,是我們宋家的傳家之寶,可不是你們唐家的。」她說的多正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