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婷姿
噢哦,他生氣了。
唉,想來也是,才短短幾天中,她就不知道摔破多少東西……微黯神傷地盯著自己另一手的手背,她又能如何說明背後隱含的原因呢?
從頭到尾旁觀的冷映析始終是圓睜著眼,驚詫得說不出話來呢!印象所及,冷傑別說是這樣「關心」一個人了,就連注意也不曾有過。
「與眾不同,真的是與眾不同啦。」冷映析嘀嘀咕咕的。
呵呵,她決定了,就「委屈」一下,在老哥這兒窩個幾天,看看戲吧。
☆☆☆
「歷史」生態研究所。
原本應該是整齊、乾淨的科技化大廳現在是滿目瘡夷,牆上的瓷磚佈滿血跡及密密麻麻的彈孔,經過一場叛變的洗禮,怵目心驚的點出突變的一切。
一個滿臉猥褻的男人領著一批手持烏茲槍的傭兵四處搜尋著,帶上前嗅聞的杜賓大更是不時發出兇惡的低吠,銳利的大門牙上有著斑斑血跡,昭昭炫耀戰果的殘腥。
歷史生態研究所,毀了。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打從他七年前被迫逃亡以來,他就發誓要毀了這個鬼地方,哪怕這裡是他的「故鄉」也在所不惜。
是他們對不起他,不是他的錯。
「去那裡搜!」他指向最裡面的合成金屬門,傭兵們一齊應聲,一窩蜂沖湧而上。
門先被烏茲槍瘋狂掃射一陣後,被傭兵們用腳踢了開,裡邊有一大堆金屬儀板,旁邊的柱子竟擺有好幾個密封式大圓筒,看來沉甸甸的,天花板上的吊燈散發出五彩不斷變化的光芒,像迪斯可的舞池。
「原來這裡是研究『未來』的地方。」他冷笑,一眼望之便知。
架空的鋁金天花板間傳出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他的手一指,數十枝槍口統統瞄準目標的,整齊劃一的金屬聲令人聞之心寒。
對方謹慎輕柔的腳步陡然靜止,只一瞬間,一道沉不住氣的敏捷身影騰空躍下,往就近的一名傭兵直撲而下。
「啊!」傭兵慘叫的同時,無數的槍聲速響,快得交錯在一剎那——
「停。」他意態悠閒的舉手示意,其他人驚魂未甫的收手,除了他之外,每個人都冷汗涔涔。
「歐先生。」一名傭兵低聲勸道:「這種畜牲不一槍解決,後患無窮哪。」
「出去。」歐出乎所有人意料下令。
傭兵們心疑歸心疑,不過他們可是奉旨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更何況他們也不想送死,是故二話不說便走人。
那只畜牲——是一隻渾身金毛的狼,說不出是什麼品種,卻有著野生動物最凶狠原始的面目,滿嘴沾著人的血肉,好不猙獰。
「好久不見,迪。」歐冷冷的笑著,猖狂的笑著。「不和我這個『長老』打聲招呼嗎?」
狼嘴裡吐出低吠,嗚嗚信唁,似不甘、更不願。
「沒想過我會衣錦還鄉吧?」刻意的,歐拍拍自己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哼了老大一聲。
是沒想過。
狼放下了屍體,眈眈地用銀藍色的眼上上下下審視著這個男人,不恥及屑然同時流轉在瞳孔間,一下便激怒了歐。
「怎麼,不認輸是吧?嘖,都快要死了,還這樣倔強。我可以饒你一命、只要你告訴我『未來』在哪裡的話,也許我可以唸唸舊情給你個全屍,反正『歷史』已經是歷史上的名詞,你再嘴硬也是枉然。」
懷疑一匹狼怎會懂人言嗎?但是看著狠的項頸上寒毛直豎,身上的血也不知是自己或是地上屍體的,的確令人有幾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許是狼的眼光太嚇人了,歐倒退幾步,狼不假思索跟進。
「你還在掙扎什麼,哼,我已經把伊給宰了,也把凱給抓了,死的死、降的降,我勸你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
不,不自由、毋寧死!狼默默的在心中告訴自己。要死,他也要找個墊背的。
凱,對不起了——
「啊!」歐沒想到狼竟選擇反擊,一時躲不開、避不及,手臂上多了血淋淋的碗口大牙痕,痛徹心肺!
槍聲奪魂地只響起一次,當傭兵們再度進入室內,為看到的景況不解至極。
「把屍體弄走,他媽的!」
「是。」沒有人敢問出心中疑點。剛剛明明有隻狼的,怎麼不見蹤影了!
還有,躺在地板上那名金髮男子是誰?
第六章
就在今天,「歷史」真正成為歷史上的名詞,毀於一旦。
許多「長老」不屈而死,也有許多人投降於歐。
比較令我驚訝的,是那個宙。
我注意到他的眼光總是徘徊在凱的身上,但是在歐決定要苦刑拷問她時,卻又淡然的不表示任何意見,令人想不透他的思緒。
當初,是她和迪護送著「未來」去紐約;現在迪死了,她成了唯一知道「未來」下落的人。
凱不愧是凱,儘管再疼、再痛,據說她在受刑時連哼也不哼一聲,惱得歐更火,連我們在纏綿時也不忘咒罵著。
我一方面感到驕傲欣喜,一方面卻又煩惱不安。
我太瞭解凱和迪了,他們從小就是我一手調養長大的,迪好脾氣、好說話,凱冷淡得不易親近,卻共同有著那種「威武不能屈」的觀念,一旦認定,就很難改變。
驕傲欣喜於他們長得如此的好,不枉我十多年來的教養,煩惱不安於他們竟是長得如此的好,所以迪為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而凱飽受了酷刑折磨。
傻孩子。
飯後是休閒的好時光,冷映析這名作客者興致勃勃的擺起茶陣,招呼老哥及小女傭入座。
「講起來,日本人應該是對喝茶最講究的國家啦。你看看,為了喝杯茶,還講究到和室擺設哩。」
冷映析嫻熟地舉高宜興茶壺,清綠淡香的茶液成一縷細線直音注入小巧的杯內。
輕柔簡單的音符緩緩流瀉於室內,在冷傑修長爾雅的指縫間。音樂並不悅耳,卻單純得令人精神為之一震,聽了還想再聽。
「這是什麼曲子?」聽起來好舒眼。衛然從沙發上直起身。本來她是有模有樣學著冷映析趴在沙發上,短短幾天的相處,友誼已經在兩個女孩之間迅速發酵。
「那是什麼曲子啊?」衛然雙掌托著下巴,凌亂的鬢髮竟讓她的臉龐看來有幾絲慵懶嬌媚。
「不知道。」冷傑回答得明確簡單,多看了她幾眼。
也許是這幾天和映析的相處讓她的膽子練大了許多,衛然不再羞怯得像只小兔子。
「我曾想過要學彈鋼琴喲,如果不是……」驚覺向己的不該說,衛然可笑地摀住嘴,像做錯了什麼。
「過來。」時間在隱約的心疼中窒息了好一會兒。頭也沒回的,冷傑習慣性將命令語氣揚高。
衛然才靠近,冷不防被他拉著坐下,小臉迅速變紅,被握住的手腕怎樣也掙不開,只能羞澀的挨著他的身體,心跳加速到馬達一百。
她好奇摸索著潔白的琴健,一不小心壓下,發出老大的DO一聲,她有趣地發出輕笑,笑靨純真得有如稚童。
她,好美。
這是旁觀的兩人心悸之餘共同的結論。
那一笑不敢說是化腐朽為神奇,但有著畫龍點睛之妙、心蕩神馳之撼!小小一個面部肌肉牽扯動作,竟讓她整張臉散出如鑽般的璀璨。
被看得不好意思而抵下頭,衛然小小聲的問:「你這麼會彈鋼琴,一定學了很久羅?」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牽著她的小手,一個鍵一個音地引導她探索,單調的音符無聊到另一名旁聽者快要睡掛的地步。
「DO、Re、Mi、Fa、So——」她小心翼翼按著一塊一塊的鍵板,不時偷偷對顯然好心情的冷傑投去一瞥。
其實她很早就發覺他長得好看,尤其是那雙深不見底的藍眼,一旦被吸進去,就如陷入宇宙的黑洞,再也沒有出口退路——
趁著他還沒注意到她,衛然輕赧地、羞怯地垂下小女兒般的目光。
可是,那只是她自己以為沒有人發現而已——
☆☆☆
夜黑,月圓。
衛然輾轉難安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叫喊,喉嚨乾澀、想揮舞的胳膊,無比沉重
就像每次實驗時,她會被施行的麻醉發生效用……
「不……」她的眼皮沉甸甸的,全身肌膚泛出珍珠般的光澤,怪異莫名。床單老早被踢到一旁,任窗外照入的白皙光澤灑了她滿身。
沒有預警的,她筆直從床上起來,僵直的走出房間,穿過客廳,一路步向陽台。
打開玻璃門的同時刺耳的警鈴尖聲響起。
「搞什麼?」
冷傑從房間衝了出來,俄頃,冷映析也跑了出來,錯愕的看著站在陽台上吹風的衛然。
保全系統輕易的解除了,麻煩的在後面。
冷傑跨入陽台,不耐煩地對探頭探腦的妹妹下令:「回去睡覺。」
「不要。」冷映析猛搖頭。
事情好玩的、有意思的部分似乎才剛要開始,現在跑去和周公下棋就太浪費時間了。
冷傑也不生氣。「你答應過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