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浪子擒芳心

第11頁 文 / 婷婷

    隨著筷子的掉落,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降溫,凍結到零點。

    有點兒心虛、有點兒害怕、有點兒愧疚,然而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衛又綺會做這種事?

    當面將他人的好意劈頭扔回?

    表現得像個不懂事、沒有教養的小孩?

    可是,可是眼前這個傢伙也大沒有道理了呀!

    討厭,明明不對的是他,可自己幹麼一直避開他的凝視?是他先沒來由地闖入她的生活中,吹皺一池春水的……

    那就抬起頭來瞪他、凶他,把這個不速之客踢出門外。

    冷奇慢條斯理地將筷子撿起來,慢條斯理地在她對面坐下,慢條斯理地用手支著下顎,等著她抬頭。

    「你在對我發脾氣嗎?」

    「——對。」只敢抬頭微微顱他一眼,回答的聲音倒是挺亮的。「你、你太不應該了。」

    「不應該什麼?我不應該像個紳士一樣送位女士回家,請她吃晚餐?」冷奇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還是本人親自下廚的?」

    衛又綺瞠目結舌。「你、你——」黑的都給他說成白的,死馬也可以說成活馬了。明明是一件妨礙人身自由的行為,怎麼說起來好像反成了她在鬧彆扭似的?

    「但、但是你——」

    「你肚子不餓?」

    「不,不是——」

    「你討厭火鍋?」

    「不、不會——」

    「那就把筷子拿起來。還是……你要我餵你?」語畢,冷奇作勢真的起身就要過去,衛又綺立刻忙不迭地捧起碗筷。

    冷奇看著她狼吞虎嚥,明白她是真的餓壞了。

    他不介意她對他發脾氣或是鬧彆扭,從任何一方面來說,對他而言,她的情緒反應都是好的。

    至少,衛又綺面對他時不再是憎恨、仇鄙——以及畏怯。

    她沒有再開口趕他走,只是繃著一張俏臉。

    冷奇好幾次都試著逗她開口,還穿插幾則詼諧的笑話,害她差點「破功」。不能笑!一笑就表示她輸了。這頓飯得吃得冷冰冰的,讓這傢伙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想和她同桌吃飯僅此一回。

    「吃飽了。」冷奇像個小孩般快樂地宣佈,露出兩排健康的白牙。「有蘋果哦,我去拿。」

    衛又綺一再硬逼自己鎮定下來。「你究竟想做什麼?」她終究忍不住將問題衝口而出。「我不瞭解,冷奇,你今天表現得就——就像——」一個朋友;一個愛人!

    「現在我想吻你。」他不僅答非所問,行動亦然。他真的在吻她,一種速度慢得令她難以忍受的輕觸。從她的額滑越她的鼻樑……觸及她的唇,就又退開了。

    她反射性的抬手撫摸唇瓣,這處女人的禁地感覺破人烙了印似,怎樣也無法扶滅。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他輕蹭她的鬢髮。「再叫一次,叫我的名字。」

    「冷奇」衛又綺顫著唇瓣,尾音拉得悠悠長長,恍如魔咒一般。她整個人軟軟地偎著他,無法克制地微微顫抖。

    「我想我該走了,再下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自己。」冷奇的嗓音沙啞。「明天我再來接你上班,嗯?」

    ※※※

    癡長到二十四歲,衛又綺終於承認她的確不瞭解世界上另一半的人口——男性。也的確是,她安靜的個性、她工作的環境、她足不出戶的生活方式,在在證明一件事——她不可能和男性有瓜葛。

    她一直以為男人一旦色慾心起,會什麼也不顧的傷害女人——但是冷奇卻推翻了她這套想法。他摟著她、吻著她時,所有女性的本能都告訴她:他想要她;但他打住了,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為什麼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他真的感受到她在發暈的慾念潮流下,依舊退縮又害怕的本性?他這麼尊重她?

    還是——那吻,只是一種同情?

    晚餐已經過了很久,衛又綺依舊坐在客廳裡發呆想著她生活中的這名不速之客,刺耳的電話鈴聲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又綺嗎?」

    「姊夫?」衛又綺應了一聲,思緒卻依舊散漫無章;也因如此,才沒察覺對方向來穩重的聲音中,此時飽含的都是焦灼急促。

    「呃,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過來幫我照顧孩子?」用詞非常婉轉,口氣最哀

    「發生什麼事?」有什麼事不對勁了,衛又綺整個人坐直起來。

    「嬌月她——嬌月她——」姊夫的聲音哽咽起來,是一種無法壓抑的悲傷和恐懼。「她流產了!」

    ※※※

    冷奇回到旅館的房間後,仍一再品嚐勝利的滋味——他是否算是解開了衛又綺心中的一個結了呢?

    他的第一步打算就是先踏入她的世界,然後再慢慢的讓她習慣他的存在。手法也許強硬了點,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打破這一關。

    不停的胡思亂想,冷奇根本沒有心情閱讀劇本。他悻悻然地丟下手中的劇本大綱。

    起初他對這一個月的「假期」有很好的計劃:白天陪梅姑,晚上還可以看看各個編劇送來的劇本。

    看來他的計劃得大大改寫了。

    草草合上活頁夾,他伸個懶腰,決定到樓下旅館所附設的吧格喝杯酒提提神。

    紀伯這家家庭式旅館只有十個房間,規模相當小,但一直不愁沒有生意。由於小鎮正位在台中市邊,風景怡人,一些家庭往往會開車來此度假。想住進這家古老而優雅的紅瓦旅館還得打電話預約呢!

    紀伯也有六十出頭了,灰白的發及滿臉絡腮的黑鬍子可謂是聖誕老公公的另類版,講起話來宏量得很,有點雞婆,但卻是個標準的老好人。

    「阿奇,」紀伯叫著冷奇。「過來喝一杯呀。」他正把自己粗壯般的松樹身材擠在略嫌窄小的吧檯後方,幫散坐在吧檯的客人調酒,外場的幾張圓桌坐滿了人,音響中正播放著一首藍調老歌。

    紀伯這兒的酒吧不僅是住宿的客人會下來喝酒,小鎮上的居民也三不五時喜歡將這兒當成聚會場所,唯一的小缺點就是此地也成了謠言擴散中心。

    冷奇找了一張高腳圓凳坐下。「啤酒!謝謝。」

    「啤酒就好了嗎?」紀伯高聳起一邊眉頭,那毛毛蟲似的黑眉生動地擠呀擠的

    「不喝威士忌加冰塊了?」

    冷奇對這位老人家微笑。「不了。」

    「心情不錯?」紀伯拉開德國啤酒的罐裝拉環,啤酒雪白的泡沫立即滿出罐緣,酒精蒸發出的刺鼻氣味竄入了鼻孔中。「和衛家那小妞和好啦?」

    酒差點從他鼻孔中噴出來;冷奇目瞪口呆看著紀伯。「小寶貝?」

    「小寶貝?這小名是你給她取的?不錯。」紀伯將酒送到他面前,便又忙著去招呼另一邊的客人。

    冷奇簡直不敢相信。他微側著身,看著幾個正朝這兒望,然後又假裝若無其事地別過頭去的酒客,他知道,小道消息馬上又會從這間酒吧蔓延出去。

    哪個國家都一樣,愈鄉下的地方愈無秘密可言。這下他和衛又綺之間的事以訛傳訛,不知傳了多少。

    他狀若無意一般,一口一口地淺嘗,耳朵卻如雷達四面八方地接收各方馬路消息。

    「紀伯,威士忌再來一杯——吶?阿奇你也來啦?」臉頰紅醉的張家章頭一歪,自瞇瞇眼下端詳身旁男子。「隔——真是稀客。」

    「唔。」冷奇連眼也懶得抬,一方面是在壓抑心中冒出的那股殺人衝動;一方面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和這位表弟聊些什麼——

    如果他不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夜的真相,他也許還能向張家意打聲招呼;可是現在他只能在心中不停勾繪出對方被他飽以老拳的血肉紛飛狀。

    儘管已經喝得半醉而迷糊,張家章亦能感覺到冷奇渾身散發出的那種陰冷氣氛,不禁惱羞成怒。

    張家章從小就嫉妒冷奇。嫉妒是一種濃重的羨慕加上不甘,從小他面對冷奇時,這兩種情緒就一直在心底掙扎不已。

    他一直恨自己不姓冷,冷氏家族的大家長冷日新連瞧也沒瞧過他一眼。為什麼他的媽媽不是男人,而是潑出去的那盆水?同樣流著冷家人的血,可他為什麼不姓冷?

    而冷奇,是那種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吃飯喝水洗腳擦臉都有人服侍著。身為冷家這一代的順位繼承者,出眾的外貌令女人發狂男人發怒,一路細數下來讓人嫉妒之處也真不少。

    如果冷奇外表是花瓶、肚子是草包,他還覺得平衡,可偏又不然。冷奇那傢伙大學畢業後居然就和老頭子吵架;這一吵就吵得放棄繼承人寶座,大快人心也!他幸災樂禍地做壁上觀,還等著看他後續人生發展得如何貧困潦倒時,沒想到卻不出幾年他就自己搞起電影來了,還居然紅到可以賺錢——哪像他為了自己公司的生意忙得累掉半條命?

    連他老媽的心也偏著他。我呸!胳膊要彎也不是這種彎法。從小老媽淨在他面前說冷奇如何如何,一番二回也就算了,但是一說再說,可也會令人翻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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