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婷婷
「奇哲,有水!」小小的腦袋瓜兒忽得從花叢中又冒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滴。
「那叫做「溪」。」白奇哲乘機機會教育一番。森林旁綿延著一條溪流,吸引了紅雁的注意。
「是「水」哇。」紅雁困難地寧起了眉。「會動的水哇。」
她也沒說錯。白奇哲含笑走過去,摟住她的小巧纖軀,鼻尖蹭著她的鼻尖。「對,是水;會動的水叫「溪」、「河」、「江」、「海」、「泉」、「瀑布」……它們都是會動的水。」
紅雁顯然不太同意他的說法。她抓起繫在馬鞍上的水壺,拿下來後用力左右搖晃。
白奇哲大笑起來。「對,這個水這樣也是會「動」,不過這不算。」他對她搖頭,並且左右搖動食指向她示意。
紅雁不服氣地嘟嘴。
「來。」他牽著她的手走到溪水旁,引著她的手浸入其中。「知道嗎?水自己會動,有沒有這種感覺?你不用去「搖」它,它還是會動。」
「噢。」她似乎頗覺失望,也許是因為無法證明她的話是對的吧。她喪氣地把頭垂得低低的,白奇哲開始有點擔心了。
「紅雁?」他想看清楚她的神情,亦順勢俯低臉龐。
「哇!」紅雁呼地抬起臉,出其不意地將雙掌偷偷擁滿的水,「唰」地一下灑了出去,晶瑩的水珠猶如天女散花,灑了他一身。
「哇!」他也大叫,不防她會有這樣的攻擊!
「哈哈!」她樂得大笑,為自己成功的「偷襲」得意非常!好好玩呵!
這小妮子!抹抹臉上的水,他抬頭看看她明亮又謹慎的藍眼。
紅雁已經準備好隨時拔腿就跑。殊不料白奇哲忽然軟軟地往後一仰倒在地上,嚇得她馬上站起來,跳開兩步。不對呀!她還以為白奇哲會和她一一樣,對自己潑水才對!他怎麼——
整座森林靜悄悄的,偶爾傳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幾聲馬兒的嘶叫,還有天空不知打哪傳來的鳥叫聲。
紅雁咬著下唇,突然發現四周靜得可怕。而且四下無人,只有她與白奇哲……。她有點害怕地看看四周,很慢很慢地往躺在地上的人靠近一步、又一步。這種情況有點熟悉,當初紅雁在猿谷發現白奇哲時,他也是昏迷不醒……
「奇哲。」紅雁怯怯地叫著。
他一動也不動。
「奇哲?」她再縮短一些兩人的距離,叫著他的名字。
躺在地上的人依然沒反應。
「奇哲?」這回她蹲了下來,湊近他的臉龐左瞧右看。
她皺起眉,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見到他仍緊閉雙眼,一絲不安開始循著她全身細胞擴散。
「奇哲?」她拉扯他的手臂,力道愈來愈大,但是白奇哲像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紅雁好怕他真的出了什麼意外。
她哭得很傷心,眼淚撲籟撲錄地直落,看得一旁裝死的白奇哲快要笑出聲來。
「不哭不哭呵。」他不忍再捉弄這個可人兒,伸手將她擁入懷裡,一張說不出歉意的唇以行動表示緩緩吻掉了她的淚珠。「我沒事,紅雁,我沒事,我是跟你玩的。」她的臉色慘白,雙眼不敢睜開,她這回真的是被白奇哲整慘了。
「哇!紅雁、紅雁怕怕啦!」當她發現白奇哲平安無事,她反而哭得更凶,完全不如他預料中的破涕為笑,白奇哲這下子也慌了,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她。「不怕不怕,紅雁不怕!」她可是在為他擔心嗎?雖然有點不應該,但他的心卻開始飛揚。紅雁這種表現,是不是代表他在她的心中真有一席之地?
「紅雁怕怕啊……」另一方面,紅雁被他突來的擁抱抱得差點喘不過氣,她愣了一會兒,好像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立刻對他鼓起脹脹的腮幫子。
「不要!」紅雁忽然推開他,白奇哲彷彿從雲端墜落,錯愕地望著她。
「為什麼?」如果他沒記錯,她可是比他更愛這種摟摟抱抱的肢體語言喔。
「紅雁怕怕。」她氣呼呼地回答。「奇哲開、開開開玩笑,紅雁不笑笑,紅雁很生氣。」
「紅雁很生氣嗎?」這下子疑惑大解,他卻想逗逗這個小女娃。「為什麼?」
這句問話暫時成功地驅走她的怒氣。是哦,為什麼?歪著腦袋想了老半天,末了她依然搖頭。
「紅雁不肯告訴奇哲啊。」白奇哲一副非常委屈的小媳婦樣。「紅雁討厭奇哲嗎?」白奇哲這種撒嬌似的語氣,真的是開天闢地以來頭一遭。倫哈卡貝草原上的人打死也不會相信,白二少有如此為女人折腰的一面。
「不不不。」紅雁急忙搖頭。「紅雁喜歡奇哲,好喜歡好喜歡。」
「那紅雁為什麼生氣?」
「紅雁……紅雁……」她努力想表達內心的感受。「因為奇哲、奇哲,紅雁不喜歡奇哲這樣跟紅雁玩。」紅雁認真地頜首。「這樣紅雁會怕怕。」
白奇哲在那雙藍眼睛中看到了無邪的真誠。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紅雁只是不懂得人類談情說愛的方式,但並不代表她不懂得愛的真諦……
第七章
日復一日,白家又恢復了以往的安寧;今天是祭祀祖宗的日子,所以一早白氏兄弟就打點了香火錢,準備往寧江寺祭祖。
「紅雁也要去。」她依然像麥芽糖一般緊緊地黏著白奇哲。
「不行。」他輕聲地否決,但語氣中自有一股命令性質。「留在家中,乖乖的,不吵不鬧。」
「可是——」
「噓,幫我一個忙。」
「什麼什麼什麼?」聽到自己居然可以幫上白奇哲的忙,紅雁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幫幫大嫂的忙,照顧雲開,這很重要很重要哦。」劉清姝懷孕已至末期,若非祭祖也算年度大事,而且只去一日便回來,恐怕說什麼也說不動白家長子離開他親愛的妻子呢!
白奇哲一向認為女人懷孕生娃娃是天經地義的事,從黃帝嫘祖即便如此,不瞭解白奇威怎麼還害怕成那樣?白奇威哼哼笑了兩聲,只告訴他:等自己的太座懷孕時就知道。
白奇哲試著想像紅雁纖平的小腹中孕育著一個小生命的模樣,想像她日漸豐滿、成熟;隆起的肚皮下藏著兩人共同孕育出的心寶貝,想像自己會成為一個何等快樂、驕傲的父親……
「紅雁知道了,紅雁要幫忙大嫂,紅雁要照顧雲開。」紅雁十足的好學態度。
「對啦。」白奇哲由思潮中回神,微笑地捏捏愛妻的鼻尖。「我會盡快回來,好嗎?」
全場的人現在對白奇哲這種公開親匿的小舉動已見怪不怪了。雖然二少奶奶只進門一個月,但是已令所有的人大開眼界……親眼見到白二少如冰雪般的冷峻頓時化成朝日般和煦。當然,這也是只限於在二少奶奶面前。
「紅雁會等奇哲。」她認真地點頭。「紅雁也會幫忙大嫂,紅雁也會照顧雲開,紅雁會在家裡乖乖地等。」
和以往一樣,兄弟倆到達寧江寺時已到晌午。由於春季趕集已過,所以寧江寺裡裡外外都非常安靜。
上完香後,白奇哲忽然想起一件事。「哥,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想起上回和紅雁一起碰到的小喇嘛——他太神秘了,白奇哲始終末能將他忘懷,尤其是他所說過的話
……方才見到施主時,算出兩位共有三次劫難。
有很多事需用眼觀,更須心觀。
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一直在等有緣人出現。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現在想來,小喇嘛果然是鐵口直斷。
一開頭,他就看出自己方才遭逢過一回僥倖的大難,又提及那句頗富深意的話——兩位共有三次劫難。他不說「各有」而說「共有」,這是否代表那名小喇嘛已看出他及紅雁的夫妻緣分?所以才會說「共有三次劫難」?
如果第一次大難是指自己身陷猿谷,那麼第二回呢?第三回呢?又是指什麼樣的情況呢?
此外,白奇哲還惦念著另一句話: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難道他知道紅雁是何方人氏嗎?自從在猿谷遇見她後,白奇哲始終想知道她的來歷,那位莫測高深的小喇嘛能為他一解疑惑嗎?
他在寺殿裡裡外外找了老半天,終於攔下一位路過的年老喇嘛。
「那是了世喇嘛。」那喇嘛聽罷白奇哲對那名小喇嘛相貌的描述,立刻極為肅穆地答道。他揖手為禮,虔誠而恭敬的態度,令白奇哲覺得事有蹊蹺。但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他已圓寂了,不知施主何故找他?」
死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月五號。」喇嘛好奇地端詳眼前的年輕人。「您和了世喇嘛是……」
「一面之緣。」白奇哲回答。
「一面之緣?您可是姓白?」
白奇哲連詫異都來不及,老喇嘛就擺出恭請大駕的姿態。
「請您稍等……」
白奇哲覺得全身忽冷忽熱。他知道世界上有許多常理無法解釋的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