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陶葦
她低聲的說了些人名,還有他們所在的位置。陶澤在記事本上快速的記錄下來。
「還有沒有什麼你沒說的?不要害怕,冷靜的想一想……」
她靜默了一會,回想當時的情況,突地,她的臉出現椎心痛苦的表情,片刻之後,她搖搖頭。
「好,不要太勉強自己,今天你肯過來對我們已經有很大的幫助。」
他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安慰別人,向來是他最不會做的事。
「走吧!」
「等等,我想到了,當時,他從沙發後座拿出一把槍……」
陶澤聞言,很快的走上前搜查,雖然他並沒有發現槍枝,但裡頭的確有一個空置的夾層。這個線索,對案情的幫助並不算太大。
「走吧,我送你回去。」
董珊珊點點頭,走在他的前方,在經過人群時,忽然有人從後面撫上她的臀部,惹來她緊張的輕呼,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屈辱的眼淚奪眶而出。
陶澤一把擒住對方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高,周圍的聲響在剎那間安靜下來,只聽見他一字一句,由牙齒裡迸出聲音。
「你是不是要我現在馬上帶你回警局,先把你打個半死,再給你一個私藏毒品的罪名?」
被擒住的人滿臉漲紅,可是任憑他怎麼掙扎,就是無法脫離陶澤那鐵臂般的鉗制,而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敢出聲幫忙。
「告訴你,你妨礙我辦案了!」
陶澤猛然的放開他,他神情慌張的又喘又咳,隨後在他們出來的路上,人群已經自動的讓出空間,而且沒人敢再說半句話。
一走出蘇活酒吧,董珊珊便發現楚苒在陰暗處的身影。
「楚苒?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有人告訴我你們到這裡來,所以我趕來看看,你有沒有怎麼樣?你還好吧?」
「我還好。」董珊珊的情緒已經比之前好許多。
「那我送你回去。」她轉而對陶澤說:「陶督察,待會有空喝杯酒嗎?」
見他沒有反對,她續道:「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在荷裡活廣場的藍瑟酒吧碰面吧!」說完之後,她擁著董珊珊的肩頭,坐上火紅色的保時捷敞篷車揚長離去。
***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楚苒的身影才在藍瑟酒吧裡出現。
在桌上隨意放下車鑰匙,她開口,「這個案子不好辦吧?早知道這樣,我就該聽我爸爸的。」「不好辦是因為錯過了第一時間,什麼有力的證據也沒留下,至於沒有用幫派的方式解決,則是你父親不願意為了一個外人,而引起兩幫之間的殺戮,畢竟對方是西環幫的老大,是你們長久以來的宿敵。」
「可是總有辦法可以解決吧?他強姦珊珊是事實,不能因為罪證不足,他就不必受到任何制裁。」
「讓他得到應有的處置,是我們該做的,關於這點你不必過分擔心。」
「我當然擔心,珊珊可是我的好朋友。」
「不管她是誰的好朋友,我們都會秉公處理。」
對他刻意的忽視,她顯得有些不悅。
「陶督察的意思是說,你對我的出現和要求,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們只是接受民眾的報案之後,做我們該做的事。」
這下她真的有些惱怒了起來,向來只要是男人,總是對她寵溺有加,只有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臭警察,老是對她視若無睹,她就不信治不了他,她決定換個還沒有失敗過的戰術,她刻意擺出魅惑的姿態,勾人的秋波在她瞳眸中流轉。
「陶督察是想告訴我,你是聖人,一個不會動凡心的聖人?」她嬌媚的開口。
對於她的表現,陶澤連露出個親和笑容的意願都沒有。
「你這招對我父親有效,不過對我,我勸你省省力氣。」
「你……」
楚苒被激起的無名火無處可發,於是她想起他的弱點。
「就算你刻意撇清也不能改變,你身上流著你父親血液的事實。你和我都是同一種人,即使穿上警察制服,當上高級督察,也不會改變你細胞裡邪惡貪婪的一面。」
「閉嘴!」
「怎麼了?被我說中了?」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頷,想揍她又想吻她的衝動,讓他闃黑的眼眸燃起矛盾的火花。
「你該慶幸你是個女人,而我,不打女人。」
原本他的舉動讓她有些害怕,但以她對男人的瞭解,她知道這是因為他對自己有感覺,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那樣的冷酷,她決定用更挑釁的態度來面對他。
「依我看,你是不捨得打吧?」
他狠狠的瞪視了她一眼,被她拆穿的心思,使他不想再冒暴露自己的危險,所以他決定和這個女人保持距離。
「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我不打算浪費時間。」
浪費?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恩惠,而他居然將它視為浪費?
楚苒突然失去討論案情的心情,想著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她的伶牙俐齒再度表露無遺。「趕著離開?該不會是要急著回家向你爸爸報告案情吧?」
她一句話就讓他失去原本想轉移的注意力。他粗暴的拉近她,近到可以明顯的感覺彼此的呼吸,感覺它們相融,感覺它們擁近,感覺它們相互刺激,感覺欲罷不能卻又充滿懲罰性的強制。「是不是沒人教過你,逞一時之快,往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他的強硬刷過她的柔軟,陶澤清楚的看出她的反應,但冷靜自持的他,不願落入她刻意設下的圈套。
掏出紙鈔,瀟灑的往桌上一丟,他留下還沒從愕然中恢復過來的楚苒,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
「爸爸,我們和西環幫之間的恩怨,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解決?」
「苒,我不是要你不可以過問幫裡面的事,為什麼你就是不聽?」
「可是我嚥不下這口氣嘛!」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這麼決定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不要再對幫裡的事表示任何意見。」
「可是爸爸,我們總不能讓人家騎到我們的頭上,卻什麼事也不能做吧?」
不管她父親再怎麼三令五申,楚苒對幫裡事務的關心從來未曾稍歇,於是,只要一達到機會,她一定會對父親提出勸說,目的無非是希望他能打破戒律——她知道父親並不是因為她是女性才不准她接觸幫務,而是他曾經對她死去的母親發過誓,不會讓他們唯一的女兒,再去接觸這些永遠脫離不了的江湖恩怨。
「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誰也沒能騎到我們頭上,我們和西環幫之間的事情,不過是雙方爭取利益一定會有的摩擦,談不上什麼解不解決。」
「那珊珊的事怎麼說?你明知道……」
「你以為幫派就不用講道理嗎?我們能生存壯大,難道是因為我們比任何人都凶狠好鬥嗎?你要制裁一個人,也得拿出相當的證據,憑珊珊的一面之詞,我們怎麼能因此發動戰爭?」
「這麼說,你是不相信珊珊所說的話了?」
「我不是不相信,但是相信不能算得上是證據,我不能單憑相信兩個字,就引來兩個幫派之間的對決。」
「爸爸……」
「你已經不顧我的訓誡,擅自跑去和灰狼談判,還自作主張的將這個案子交給警方處理,你還想要我怎麼幫你!」
「我會跑去找灰狼,還不是因為你和哥哥都不願意替我的朋友出面……」
「你知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危險?就算我一個不留的剷平西環幫,也換不回我女兒再叫我一聲爸爸。」
楚苒知道父親是擔心她,而她的舉動也實在太衝動了一些……「現在幫派要生存,就要將人力、物力轉為企業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看不過就動刀動槍,真正的權力是你不需要出面,自然有人願意幫你把問題全部擺平。」
楚爺看她一臉歉然的模樣,倒也不忍心再繼續嚴厲的苛斥她。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希望你能平安快樂的生活,這是身為一個父親最大的希望,難道你就不能聽從爸爸這小小的要求?」
「可是,以哥哥他們那麼軟弱的個性,你也清楚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作為……」
「別說了,他們可都是你的親哥哥。我們和西環幫目前的情況,是牽一髮則動全身,如果真要攤牌,會造成嚴重的死傷。」
「但是也沒有這麼難吧?西環幫只有灰狼勉強算得上是個角色,沒有了他,群龍無首也不過是一盤散沙,我認為找個人去突襲他……」
「我不准你再提這些!」
「爸爸……」
楚爺已經聽不下去了,他這個唯一的女兒,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恐懼,或許是因為一直以來,所有人都太驕寵她……「如果你不希望我限制你所有的行動,那就聽我的話離灰狼遠一點。」這是命令,且沒有交涉的空間。
楚爺不想再談下去,逕自轉身離開。
看到父親負氣離開的背影,楚苒的心中有了更深的歉意,畢竟讓父親成天為她操心,實在不是孝順的女兒應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