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唐芸
※※※※
「這個……老方啊,最近生意還好嗎?」王大嬸坐在「二十四街」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村民們聊著。
「還不是跟以前一樣、你呢?」方伯看著汝兒空洞的眼神輕搖著頭,但口裡還是回答著王大嬸的話。
「還不是老樣子,現在的觀光客好像愈來愈精了,什麼錢都精打細算的,生意不好做羅!」王大嬸將語氣放得好像沒事一般,但她的眼神卻是悲傷的,其實所有的人都是因為汝兒。
自從三個禮拜前,教父無緣無故的從空氣中消失以後,汝兒就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她還是每天開著咖啡館做生意,只是大半的時間她都是呆坐著,坐看看著門外;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什麼都沒有看在眼底,只是在混日子,看著日子一天一天的將她的身形折磨削瘦而空洞。
他們以為她會不斷的哭泣著,但是沒有,汝兒自從事發當天發狂似的哭泣之後,就再也沒有多流出一滴眼淚;但眼淚消失,連她以往天天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都—並消失,就剩下現在這個模樣,一個木雕的娃娃,娃娃還會眨眼,汝兒不會。
所有的村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他們的心隨著汝兒一天一天的蒼白而變得低落,可是他們不忍再看她這種樣子,所以每天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到「二十四街」來,聊著天、說著話,好像教父從來也不曾存在過一般。
這種以謊言來生活的日子他們不知道要過多久,但是他們情願只要在汝兒的身旁看著她、守著她,不要讓她有意外發生,其餘的他們無法再想了。
「今年冬天還真是冷啊,要是教父在的話……」
「方伯!」所有的人都一起大叫,然後小心的看向汝兒,但她就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似的,靜靜的、乖巧的看看門外。
「你在搞什麼鬼,你一定要把大家都搞瘋才甘心是不是?」王大嬸低聲罵著方伯,然後看著他像做錯事一樣的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我只是……」方伯囁嚅的想解釋,但每個人只是瞪著他,不准他再將話題提到與教父有關的任何一項東西上。
「我們到底還要這樣多久!」但是徐海再也忍不住了,他受不了一天到晚看著汝兒那種傷心卻又漠然的神情,也受不了村民們小心的不對汝兒說出有任何刺激性的話,這樣能解決教父已離開的事實嗎?
「大海,你怎麼了?」聽著徐海的吼聲,所有的人都抬頭看著他,眼中帶著害怕。
「你們才怎麼了!教父人走都走了,這個事實沒有人可以改變,可是汝兒還要生活啊,大家都還要生活啊,我們不能假裝教父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的欺騙汝兒,也敗騙自己,這有什麼用?你們告訴我,這有什麼用?」徐海瞪大了眼看著每一個村民眼中的不忍,但是不忍心又如何?面對著日復一日失去笑容的汝兒,他的心才是最痛的那一個啊!
「汝兒,你說話啊!至少開口告訴我們你想教父啊!你這樣子一天到晚什麼話都不說又能解決什麼呢?』徐海激動的搖著汝兒的肩膀,但汝兒卻只是茫然的看著他,眼底有著一抹痛楚。
「你可以哭啊、你可以叫啊,你可以做任何的事來發洩心裡的不滿及痛苦,但是求求你不要再把自己的心關上,不要再讓我們這樣的為你擔心,好不好,汝兒,求求你!」最後的一句話,徐海簡直是用心吼出來的,他知道汝兒的痛苦,可是誰瞭解他的呢?看著汝兒這樣的浪費自己的生命、摧殘自己的生命,最痛苦的人是他啊,他愛她啊,一直都愛著啊,他無法忍受汝兒這樣動也不動獨自一個人承受著那份椎心的痛苦啊!
「大海!」汝兒的聲音就好傷是幽魂一樣的幽遠,「你生我的氣了是不是?」汝兒又將臉轉望向大家,「你們都生我的氣了,對不對?」
看著汝兒淒愴而無助、擔憂的臉,所有的人都拚命的搖著頭,但是汝兒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她走到吧檯後頭開始洗著杯子,「我一定是麻煩你們太多了,對不起,我太懶了,什麼事都讓你們做,你們才會不高興,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汝兒!」徐海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心痛,為什麼她還是不明白沒有人怪她,大家只是關心她啊,沒有人真的忍心說什麼重話的,他只是一時氣憤而已,不是想讓她自責自己最近以來這種殆忽工作的事啊!
「別洗了!」徐海將汝兒從吧檯後頭拉開,但是汝兒卻一點也不願意離開。
「對不起,我會好好做的,不讓你們在工作一天之後還要抽空來陪我。」汝兒拚命擦洗著杯子,不斷的擦著、用力的擦著。
「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徐海抱著頭無助的看著所有的村民,「我們只希望你回到原來開朗快樂的日子,我們只希望你忘了教父帶給你的傷害,我們只想幫著你啊!」
「大海,不要逼她,求求你不要再逼她了好不好,就算王大嬸求你!」王大嬸顛巍巍的走到徐海的面前,用她那不斷抖著的手捉者徐海,「她不能再受任何的傷害了,我們願意守著她、陪著她、等著她真正回到我們的面前,求你不要再逼她了!」王大嬸流著眼淚哽咽的說著。
「我難道願意嗎?最心痛的人是我啊!你們知道嗎?」徐海急喘著氣痛苦的說著。
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淚,看著汝兒努力的工作著,他們寧可讓自己受傷、受痛,也不願意看著她折磨自己!
「教父!教父!」就在這個時刻,馮先生的小孩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從門外跑了進來。
「小混球,這個時候你來湊什麼熱鬧?」馮先生一把捉住自己的兒子怒氣沖沖的問著。
「教父……」小男孩不斷的喘著氣,「教父坐了一輛好漂亮的車子回來了!」
「鏘」的一聲,汝兒手中的杯子應聲落地,她抬起眼睛看著門外,臉上出現了許久都沒有見過的波動。
「你在胡說什麼?」馮先生還是不相信,又踢又打的教訓著兒子,「你這個王八蛋!」
「爸,我真的沒有說謊,你自己出去看就知道了!」
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看著汝兒虛弱的身體像箭一樣的射到門口。
汝兒抱著門柱,在淚眼迷濛中看到了她一直要自己遺忘的男人威風痕凜的站在風中。
才剛下車的初雲就被一個小男孩興奮的抱住,他皺了皺眉沒有作聲,然後又看著小男孩發瘋似的衝到一個房子裡頭,然後,他看到了她。
在他夢中的女人,現在就站在十步之外的門前,用著一雙美麗的淚眼望著他。
怎麼這麼瘦?跟照片上的豐腴完全不一樣!初雲暗忖著,但是她臉上那種又驚又喜的神情並沒有被他所忽略,他站著,然後看看她跌跌撞撞的撲到他的身上。
「教父!教父!」汝兒不敢相信他真的回來了,在她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時候,他回來了!
更緊皺著眉了,初雲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而這個緊擁著他的女人,卻像一點也沒有發現他的疑感一樣,依偎在他的身前。
「對不起!」發現一個女人依在主子的身前,初雲的保鏢粗魯的拉開她,「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被拉得老遠的汝兒呆立在當場,她在做什麼?她是高興啊!高興教父回來啊!
看著好像離開了一生一世的教父,汝兒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跟以前都不同了?在他身上穿著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裝,而在外頭還有一件風衣,將他原本就高壯的身材襯托得更加合身並且俊美,但是,在他臉上那種表情,卻好像他從不曾認識過她一樣,為什麼?
「莫汝兒?」初雲站在原地叫著,看著這個名為莫汝兒的女人臉上出現一種錯愕的神采。
「教父,你在搞什麼鬼,她當然是汝兒啊!」方伯又走出人群到初雲面前,「你找到你的親人了對不對?你要來接汝兒了對不對?」
「你是……」教父瞇著眼看著說話的男人,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我是方伯啊,這是王大嬸,這是你的房東張先生,你忘了嗎?」有一種恐懼從方伯的心底升起,眼前這個男人跟以前不同了,他不再帶看那種淡淡微笑的愉快表情,也不再有以前那種親切的動作,只是冷冷的看著自己,看得自己比站在冰水裡還涼!
「你是莫汝兒?」初雲還是重複一樣的話,並且將眼光從這個矮小老男人的頭上望過去,直勾勾的盯著她。
「教父!」汝兒的聲音開始發抖了,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這樣冷冷的看著自己,他難道忘了他曾經與她多麼的親密嗎?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像在看陌生人一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