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唐絮飛
"我很不明白你究竟在做什麼、忙些什麼?"
"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
"我是知道,可是你不是個殺手嗎?"
"殺手?老早不做了。"
"你洗手不幹這種壞勾當了?"范攸雲還開心他終於不再涉足黑社會殺手一職,可惜高興得大早了。
"我不做殺手,我做老大。"
"你說——你現是老大的身份?"這身份比殺手更令她震驚,以前他是行兇者,現在是唆使者,一樣是壞人一個。
"不過我卸任了。"
"你究竟在賣什麼連環關子,一個接一個的!"
"反正我想脫離這種生活,你懂嗎?"
"真的?"她很高興他肯放下屠刀。
"不過別人不會放過我的。"
"怎麼說?連個人身自由也不行嗎?"
"踏入這條路,要逃也要有點技術,不然只有沉屍大海的份。"他進這一行已十個年頭,明白他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能力的人,除非他死,不然想要全身而退的機會,可說微乎其微。
"這麼恐怖?"
"這不算什麼,還有更殘酷的事。"
"那你為什麼會進入那種生活?"
"年少無知,沒個棲身,他們提供,我出賣個人。"
"難怪媽媽一直惦念你。"
"她會惦念我?"他嗤笑。
在她狠心將他放在關樹君身邊之後再回頭說她惦念他?
在他飽受拳打腳踢之時,她在那男人懷抱中受呵護;他挨餓受凍之時,她正享受著錦衣玉食,她哪來心思、哪來空間想起他這個兒子?
"立冬,媽媽真的很關心你,我想你大概沒有找到一個真正關心的人吧!"
"誰說我沒有?"
"有嗎?既然有,為什麼你這麼冷淡?"
"你相信在我身邊的女人會發生不幸嗎?"
"不聽你胡說!哪有這種事,又不是受詛咒。"
"也許吧!攸雲,你待在這,少出門。"
"會出事?"
他無論是從側面或是正面看,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酷!偶爾在夜闌人靜之時,她會重新思考她今天的決定是否錯誤……當然"否"字都會首先浮上腦海。
可是她內心深處一直重複告訴自己:"范攸雲,你不是只在乎那種感覺的嗎?"那一份騷動的心也就又立即被壓抑了下來。
矛盾,人的個性真是矛盾!
"不一定,小心為上就是。"
"放心,你只需擔心你自己。"
"萬一外面有什麼傳聞,你別放在心上。"
"你會幹出什麼壞事來嗎?"
"反正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好女孩!"
"你又想哄我?"
"你是被哄大的嗎?"
"當然不是。"
他只在這兒待了三天就又消失了。
范攸雲一覺醒來,枕邊只殘留一位餘溫……
他真像只豹,總是無聲無息的。
第七章
這一次的出擊順利完成,使得林威頌的地位隨之攀升。
"關大哥——"
"叫我小關,現在大哥已易主了。"
"大——"
"還不改口?"
"小關……這可太不尊重了吧?"
"咱們私底下叫,沒什麼尊不尊重的。阿林,手腕要強、後台要硬、做事要有魄力,還有,要信任手下——這點尤其重要!你不信任手下,不但你痛苦,還會引來內訌!阿林,我看你行的。"
"大——小關老大,謝謝你看得起我。"
"不是我看得起你,是你有這個能力。"
"小關老大——"
"阿林,我要小高找的那十位女人呢?"
"到齊了,小關老大,你要她們做什麼?"
"到時候你會知道。"
他的目標在美國組織。
他出自那,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尤其他知道太多事了……當年蘭兒會死,也是他們下手的!
他要報仇——替他的妻子和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報仇!
999
十一年前,他由老三大哥送往美國受組織特訓。
七海幫在美有龐大的組織,內部作業支控著台灣、泰國、香港、日本幾國各黑道大幫派,而他不知是幸,抑或是不幸地成為台灣的代表赴美受訓。
他在台灣,挨餓受凍,好不容易握得這種豐衣足食的日子,他只能說他很滿足這樣的生活方式。
直到遇上她一弗蘭娜·艾肯瑟;也就是他的蘭兒。
蘭兒是個天真的女孩,他投宿在她家經營的旅店之中,她活潑溫暖的笑容如一股清新暖流直灌入他那顆冰封的心。
記憶中……
"請問,你點什麼餐?"她那甜美笑容、溫柔噪音不時穿梭在客人之間。關立冬白天上課、晚上受訓,只有午後那段時間可以自由活動,那時他已進階成上兵。
在組織中也如軍隊一樣有兵階存在,下兵、中兵、上兵、下尉、中尉、上尉,上至將領。
"嗨!你要點什麼?"
"給我一杯茶、一份餅乾。
"好,馬上來。"她身上飄著淡淡花香,那種氣味令他這個長時間待在充滿汗昧的訓練營中的男人如沐春風,如嗅得清靜空氣似的。
他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看起來好似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不過豐滿的軀體使她看起來更為成熟。
他也學起釣馬子的招數,想泡泡她。
"待會午休出去?"他按住她柔嫩小手,使她無法逃脫。
她一羞,自己老早注意到他這個異國男孩,原來他對自己也有意思。
不過他未免太大膽些了,竟在她叔叔嬸嬸面前向她提出邀約?
"好,你先放手。"她小小聲地答應。
"好。"他放下手。她也乘機縮回手,並放在托盤下以掩人耳目。
"待會在後門見。"
直至午休——
"叔叔,我和凱琳出去一會。"
"記得時間回來。"
"知道了。"一溜煙,她跑向後門。
他已在後門牆邊等她。
"我們先走。"
"嗯!"
他們兩個人立刻跑離現場,來到旅店後方的一片公園。
"你怎麼來這?"
"來上課。"
"上課?那現在怎麼沒去?翹課?"
"不是。我上午有課,晚上也有,這個時間休息。你呢?"
"家裡忙,不幫忙不行。"
"你真好,有父母在。"
"他們不是我父母,我十歲才來這;他們是我的叔叔和嬸嬸。"
"那我們是同病相憐了?"
"你也是?"
"我只有個叔叔收容我,他供我來這。"
"那他也真好心。"
"也許吧!"他來這也是要付出代價。
他的命已交給組織。
老三出資栽培他;而他則付出他的生命。
"你叫什麼?"
"佛蘭娜·艾肯瑟,你呢?"
"立奧,關。"
"立奧,關?"雖然發音有點奇怪,可是關立冬仍很開心蘭兒的稱呼語調。
"也可以。"
"你今年幾歲?"
"十五歲。你呢?立奧?"
"十六歲。"
"那你比我大嘛!""美國人身材比較好,像我們台灣人若像你這種身材,沒十八,也有二十了。
"你以為我年紀很大?"
"剛開始是,不過現在知道了。
"立奧,你很風趣。"
"風趣?很奇怪的形容詞。"
"沒人這樣形容過你?"
"沒有。"
"你很不同。"
"怎麼不同?"
"反正感覺嘛,說不上來。"
"你當我的女人好不好?"
"女人?為什麼?不是妻子嗎?"
"你要當妻子?"
"每個人長大了,都要結婚生子的,中國人很重視什麼傳宗接代的不是嗎?"
"這你也知道?"
"聽說過。"
關立冬覺得他的生命似乎又多了一道曙光,他相信她會是他今生中的知心伴侶。
他們的來往驚動了上頭,而他當時已進階為中尉殺手。
她那一天想給他一個意外,偷偷地跟著他出去。關立冬很神秘,晚上出門總一身黑衣,不過不是什麼夜行人的緊身衣,而是很平常的裝束外加一件大夾克。
當年他已有一百七十六公分高,身材又魁梧,不像一般十六歲的男孩;結實的肌肉實在不像讀書人,反而像受過訓練出來的運動員。
她只是好奇跟上他,他在街上轉來轉去,她幾乎跟不上了;她開口叫他,他似乎又不知,她只好盡力跟上他,一時之間,她竟跟丟了人。
正頹坐一角,突然人聲喧嘩——
"殺人啊!殺人——"
關立冬匆匆由人群中閃出,她看見他了。
"立奧——"
關立冬看了她一眼,立刻往另一方向疾行,她只有呆呆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
狂奔的人群、往來的救護車、穿梭的警察……她呆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明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旅店,而他尚未回來。
"佛蘭娜?怎麼心不在焉?二桌客人點餐了。"羅妮氣極了,這個外甥女自外回來,整個心思全飄遠了。
"佛蘭娜——你不舒服?"勞勃走向她,並關切詢問。
勞勃的大哥,也就是佛蘭娜的父親,他們夫妻一同出遠門,竟雙雙出了車禍,遺下孤女佛蘭娜。
他們夫妻生前有投保,故勞勃暫收下這筆保險金並暫撫這個侄女,一切全是暫時性的。不過羅妮可不這麼打算,她慫恿勞勃先挪用一部分保險金開設這家旅店,並由佛蘭娜當侍女,也不讓她去上學;當然保險金愈來愈少,他們夫妻的存款也就愈來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