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唐昕
「郡主,好久不見!」惡佞的笑深鐫在顓囂陰沉的俊顏上。
「也不久,咱們白天才見過的,不是嗎?」黑閻邪冷冷地開口,手上拿的是皇上所賜的尚方寶劍。
顓囂縱聲狂笑了起來。
他正是白天在茶棚那個戴紗帽的人。
「成王爺,你……你想做什麼?」瑩姬心驚地問。
「我想殺了你的丈夫!」他的眼底泛起森寒之光。
「為什麼?」
「你何不親自問他,為何收了我的賞賜,卻又將我當傻子耍弄?」
「收了成王爺的賞賜?」她一點也不知道。
黑閻邪未置—語。
「怎麼?不敢說!想必你在麗妲身上得到不少歡愉吧!」
瑩姬心口揪了下,原來麗妲是成王爺收買黑閻邪的賞賜!
「微臣不敢耍弄王爺,只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你我各為其主。」
「哼!背叛我的只有死路一條!」話甫落,長刀一揚,他和另一名黑衣人玉柱齊攻向黑閻邪。
霎時,小小的房內一片刀光劍影——
瑩姬身子發顫,瑟縮在床角。她怕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他……刀劍無眼,雖知他武功高強,一顆心仍為他高高懸起,繃得死緊。
顓囂與玉柱的武藝亦不弱,兩人一左一右,讓黑閻邪絲毫分心不得。
瑩姬眼見情勢危急,忍不住下了床炕。
「小心!」眼見他們兩人直揮刀向黑閻邪,她不由得脫口而出,聲音雖輕,卻傳進了黑閻邪耳裡。
他微—分神,左臂被砍了一刀。
瑩姬心頭一驚,搶上前擋住了玉柱由他身後砍去的—刀一一鮮紅的血在一瞬間濺了一地,她甚至連哼也沒哼—聲,便倒了下去。
黑閻邪—察覺,立即伸手抱住了她。
這一刻他全身血液彷彿凍結,甚至感覺不到左臂的痛楚。
「邪……我……」劇烈的痛楚令她幾欲暈厥,卻仍強睜開眼,只為了看他是否安好。
也許,這是最後—次能這麼看著他!
直到了這—刻,他才明白什麼叫心如刀割!
她的臉是那樣慘白,卻依然美麗,美得讓他心口糾結,痛在心底,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眼前暗了下,她喘著氣,困難地開口:「我……我知道這是……無理的要求,但求我的死……足以抵償……二十年前的罪過。」她吐了口鮮血,緩緩地合上了眼。
「不——」黑閻邪發出破碎的嘶喊,「你不許死!你給我醒來——」他的心從沒有這麼痛過。
他胸口劇烈起伏,抹去她嘴角的血,整個人似發了狂,「你們合該償命的!」他怒紅了眼,輕輕放下她,長劍寶光一閃直往玉柱刺了過去。
三人在房內再度展開—場廝殺。
而這一次不同的是,黑閻邪如欲癲狂,招招致人於死,在一陣猛攻之下,一劍刺中玉柱胸口,血花霎時飛濺,三人臉上全是血。
小小的房內佈滿了血腥!
結束了玉柱的性命之後,黑閻邪轉而望向顓囂。
「你不能殺我!」顓囂冷笑道。
黑閻邪面不改色,直逼向他,「我這把尚方寶劍上至王侯將相,下至平民百姓,沒有殺不得的!」劍尖—轉,剎那間便抵上顓囂胸口。
「駙馬爺——」巧兒這時奔進房內,一時被房內的景象嚇傻了眼。
「去扶起郡主。」他冷凝地開口。
巧兒眼見郡主渾身是血,不由失聲痛哭:「郡主——你不能死啊,郡主——」
「她還沒死!方纔我已點了她的穴。」他絕不會讓她死!
巧兒聞言,立即將手放在瑩姬鼻端。
「郡主……郡主真的沒死!」她氣息雖弱,但確實是活著的。
「快去請大夫!」他恢復了自制,冷聲下令。
「是!」巧兒恨恨地瞪了顓囂一眼,奔出了房。
「既然落在你手裡,你就下手吧!」顓囂心一橫,他也不是怕死之徒。
黑閻邪瞇起眼,「若非你命尚不該絕,我早—劍送你上西天!」
「哦?大國師既算出我命不該絕,那我豈不是該跪下來謝天。」他嘲諷地冷笑,向來不信怪力亂神之說。
「死不了一定是最苦的懲罰,有—天你會明白我今日所言。」
伸手點了他的穴之後,他一把抱起瑩姬放在床炕上,腦中儘是她為他擋刀時,那奮不顧身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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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一次!」黑閻邪冷鷙地盯著大夫,語氣雖平穩卻隱隱透著致命的冰寒。
大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顫聲回道:「只怕……這位大爺,夫人流血太多……傷勢十分嚴重,只怕……」
「住口!你給我滾!」他眥目怒吼,如平地一聲雷,大夫嚇得連退三步,顫著身子離去,連診金也不敢要了。
「駙馬爺,怎麼辦?郡主可不能死啊!」巧兒跪在床沿邊哭邊道。
「我不會讓她死。」他來到床畔,凝眸注視瑩姬慘白的絕色容顏。
現下她傷勢過重,若要趕到巫雲山請二哥黑閻笑來救治,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且她也撐不祝該怎麼辦呢?心頭如烈火焚燒,難道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面前?
不!生平頭—遭,他心中有了恐懼、有了不甘,還有更多更多複雜的情緒,在撕扯著他的心!
驀然間,床上的人兒輕輕動了下,唇間逸出輕微的呻吟。
「瑩姬!」他驚喊了聲,說不出心底是怎番的狂喜。
「郡主——郡主——」
「我……好痛……」瑩姬明眸半掀,神志尚在混沌的狀態中,似醒非醒。
「你睜開眼!」他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心底有難言的不捨與痛楚。
是他的聲音!瑩姬勉強地張開眼眸,渙散的眼神在對上黑閻邪清冷的俊顏時,緩緩地凝聚——她想起一切。
「你……你的手痛……痛嗎?」她低喘了幾口氣,神情痛苦,卻又勉力扯出一抹淡得幾乎不可見的笑。
「你……」該死!她傷重若此,卻還惦看他手臂上的刀傷,他真恨不得一刀殺了自己!
「郡主,你自己受了重傷礙…」巧兒忍不住又流下眼淚。
「不要……傷心,人難免…死的……是不是?」她費力地安慰巧兒。
「我不許你死!」他握住她小手的力道突地加強,彷彿想將自己的力量注入她身子裡。
「你我夫妻—場,求你……求你原諒爹……當年之過,求你……」她困難地抬起另一隻手,落在他臉龐上。
天知道她是多麼的愛他!只是情長緣短,臨終前,她只希望能解去他心頭枷鎖,一生安詳自在。
「你敢死我就—輩子不原諒你,不原諒王爺!」他痛苦地怒吼,情願恨她一輩子也要她留下來,留下來伴他一生一世啊!
他是這般痛苦,連她也能感受,這教她如何安心地走呢?
緩緩地,她溫柔地摩挲著他的面龐,不再說一句話,這大概是最後一次這樣碰觸他了吧!她是這般的難捨。
「生死有命!」須臾之後,她輕輕地開口。
他眉—擰,惡狠狠地道:「我偏要逆天而行。」話甫落,他提起身旁的尚方寶劍,「巧兒,快拿著寶劍到知縣府裡,命他親派人馬到巫雲山給我送信。」他將寶劍交予巧兒後來到桌前振筆疾書,「記住,要他們日夜趕路,不許有誤!」
巧兒接了信,提起寶劍便走。她相信駙馬爺一定能救郡主!
他靜望著她一會兒,忽然緊抱住她,在她耳畔柔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瑩姬心頭一酸,細瘦的手臂亦用盡所有的力氣緊緊環住他頸際。她多希望長伴他一生一世!
他會這麼痛苦,是不是代表在他心底,對她已有—絲絲的在乎?
模糊的茫霧漸漸自眼底浮散,她好累——她復又渙散的神情落入他眼底,心頭一驚,急切地低喊:「你不能睡,不許閉上眼!」
瑩姬精神又振了振,傷痛地開口:「我走後,你……多珍重……」話未完,環住他頸際的手悄然垂落。
「瑩姬——」他大喊。—手探向她鼻端——氣若游絲!
突地,他記起師父當年提過孔明點七星燈延壽—事。
雖然連孔明也未能如願,但卻是他惟一的機會,他必須—試,就算違背天意,要受天罰,他也不在乎!
幾乎是立即的,他移開房內桌椅,起了壇,將她放置在壇前的地上。
「駙馬爺!您……您幹什麼?」巧兒自縣衙回來,見郡主躺在地上,心底無比驚懼,莫非——郡主走了?
她渾身發顫,悲從中來!
「別擔心,她還有氣息!」讀出巧兒眼底的思緒,他輕言安慰。
「那您……又為何起壇?」她含著淚,既然人未死起壇做啥?
「我要為她作法延壽!」
「延壽?成嗎?」
「一定要成!」他神情冷肅。
「可以延多少日子?」她忍不住問。
「一次只得十二年!」
「才十二年,那豈不是太少了。」
「此法若成可用三次,畢竟這是逆天行事,不能再多求了。」方纔他已為瑩姬下了一卦,是死卦,她元壽確實將盡,若延壽不成,他將永遠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