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唐昕
明月臉上一紅,轉身就走。
只是她才剛跨出一步,便被黑閻昊拉了回來。「不許走,聽見沒?」
明月別過頭,不睬他。
「你還沒替我換藥呢!難道你忍心讓我傷口潰爛、染上血毒而死?」他瞅著她。
半晌,明月輕歎了口氣,伸乎替他解開肩腫上的布條。
雖然傷口已不再淌血,但創處很深,要痊癒只怕得費不少時日.也虧得他身子骨精壯,熬了下來,體質稍差的,只怕已經見閻王去了。
「還疼嗎?」她忍不住問,臉上不覺露出關心之色。
「如果你讓我再親一下,就不疼了。」黑閻吳戲押地道,一手乘隙摟住她纖腰。
「不!」她情急之下,一雙大眼驟然湧上一層水霧。
「怎麼就哭了呢?」他勾起她下顎,徐淡的語調帶了抹憐惜。
「清白對女人是最重要的,而你……你……卻這般輕賤我。」說著說著,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下。
驀地,一雙大手來到她眼前,抹去她滿頰的淚。
「換藥吧。」他輕輕開口,一雙深潭般的黑眸將在眼底的渴望盡數掩蓋了過去。
她的淚,輕易地撼動了他一貫冷絕的心。
不是沒見過女人的淚,但卻是他第一次心生憐惜。
也許,是因為她救了他一命吧!
明月默默地為他上藥、包紮。
「吃飯吧,菜要涼了。」她盛了滿滿一碗遞向他。
「為什麼你會在這個尼姑庵裡?」他忽然問道。
「明月是棄兒,自小由師父養大,自然住在這庵裡。」
「你師父呢?怎地未見她人影?」
「大概天黑之前就會回庵裡來。」明月頓了一下,問道;「你怎麼會遇上老虎呢?」
「我和一群隨從上山打獵,射中一隻鹿,我想大概是血氣引來了老虎吧!」當時情景十分危急,若非他是習武之人,早成了猛虎腹中之物。
隨從?瞧他雖粗布衣褲,卻器宇軒昂,眉宇間隱隱有分貴氣,想必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吧!
「這是什麼?」黑閻吳從碗裡夾起一塊黃色的東西,狐疑的瞧著。
明月笑了笑,難怪他沒見過。「是蘿蔔乾。」這等飲食想必他未曾嘗過。
他挑起眉,嘗了一口。「好吃、脆脆的。」緊接著他又吃了好幾塊碗裡的液瓜。「這些都是誰做的?比宮……」他倏地住了口,改口進:「比我家裡的廚子還高明。」
明月淡談一笑。「我的粗淺手藝如何和人相比呢?」
「我說比得成便比得成!」他執拗地道。
不一會兒工夫,他已吃了個碗底朝天。
奇怪,平日在宮裡胃口倒不如此刻,雖然只是一些青菜、豆腐、蘿蔔乾之類小萊,他卻吃得津津有味,猶勝宮中。
不知不覺地.他竟吃了三碗!
明月見了,心底也十分歡喜.她要黑閻昊再休息一會兒,便收起碗盤離開客房。
這一晚.出乎意料地,慈雲師太並未歸來。
明月微微閃神。
「你有心事?」他問,見她神不守舍地。
明月點點頭。「師父該回來了。」
「也許她有事耽擱。」
明月歎了口氣,神情帶著憂慮。
「想必你與令師感情很好吧!」
「師父一手將我帶大.雖名為師徒,實用如母女。」
「你別擔心了.早點歇息,也許明幾個一早她就回來了。」
明月不由再度歎息。
這一夜,她守在他床邊。
夜裡,黑閻昊忍著肩上的疼痛坐起,將被子蓋在明月身上。
望著她清妍的絕色臉龐,他不由得看癡了,竟久久無法成眠。
翌日一早,兩個衙門差役來到水雲庵。
見了明月,開口便問:「這裡可有一位慈雲師太?」
「師父不在,敢問官爺有什麼事嗎?」
「你是…」長得這麼標緻,該不會也是出家人吧?
「我是她的徒兒。」
差役互望一眼。「那好,跟咱們到義莊一趟。」
義莊?明月心頭一驚。「敢問官爺為何要明月到義莊?」那不是停放死屍之地嗎?
「今早天剛亮時,有人在石羊岡附近發現了慈雲師太的屍體,因此咱們才到這裡走一趟,請你過去確認是不是慈雲師太。」差役們道。
這一番話如五雷轟頂一般,轟得明月幾欲昏厥。
「你們說.慈雲師太是怎麼死的?」一個沉緩的噪音徐徐插入。
差役們抬頭一望,看見不遠處的房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子俊顏佈滿明騖,不怒而威,簡直比堂上的縣府大人還有派頭。
「忤作驗過,說是一刀正中心口而死。」差役不由自主地恭敬回道。
「為……為什麼?師父她從未與人結怨呀…」明月一顆心如遭利刃狠狠劃過。
「姑娘,石羊岡附近時有山賊出沒,可能是遭劫遇害,師太身上可有值錢的東西沒有?」
明月沉痛地搖搖頭。「師父身上只背了藥箱,哪裡……」話到一半,她突然省起一事,難道……「姑娘可是想起什麼?」
「師父身上掛了串玉佛珠,那佛珠可……可在?」
「死者身上並無佛珠。」
明月間言,痛哭起來。
「姑娘別太傷心,也許不是你師父呢!先看看再說。」
明月抹抹淚,望著黑閻昊欲言又止,終究匆匆離去。
黑閻吳直望著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眉心仍是糾結。
自從明月由義莊回來之後,她便沒再掉過一滴淚。
接下來的兩天.她只是默默守在靈堂前,滴水未進。
所幸庵裡一切有小石頭和石大娘張羅打點。
慈雲師太所攢銀兩不多,剛好足夠葬儀所需。
叫石大娘擔心的是明月的態度,慈雲師太才走三天,明月已經瘦了一圈,再下去怎麼得了。
別看明月平日柔順乖巧,其實內心十分剛強,石大娘勸了不下數十回,可她仍是不吃不喝,真夠教人心急。
是夜,明月仍是獨自一人守在靈堂前。
「就算你再傷心,你師父也不會回來了。」黑閻昊輕聲來到她身邊。
經過這幾日調養,他的傷已經好多了,可以起身行走,傷口雖痛,卻尚能忍受。
明月抬起頭,對上他黑沉的眼,沒有回話,隨即又垂下頭。
黑眸更加深沉。「真這麼想死嗎?想餓死自己來回報你師父的養育之恩嗎?你以為這麼做慈雲師太就能含笑九泉了?」
「不許你再說了!」明月倏地大喊出聲,雙手緊緊蒙在耳邊。
他控住她下顎,望進她水眸。「我偏要說,想死是不!這兒有刀,拿去呀!」他遞過一柄短刀。
下一瞬,明月取過刀,往自己心口刺下——「該死!」黑閻吳一把奪下短刀,想不到她有這麼烈的性子,當真該死!「不許你死!」他暴怒地開口。
明月別過頭,悄然無語。
「倘若你死了,那麼誰來為你師父報仇?」
「我只是一個弱女,如何和山賊周旋?」
「倘若你肯吃點東西,我可以答應你剿了山賊。」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你……」他能嗎?俊顏上似一片篤定……耕地,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嬌小人兒。「現下,最要緊的便是先救自個兒一命!」他拉著她往屋裡走。
等在廚房的,是石大娘早已備妥的熱粥。
「明月姐——明月姐——」小石頭氣急敗壞地奔進水雲庵。
「什麼事?」明月正在給師父上香。
「不好了,有大批官兵向這兒來了……」話未完,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已經傳來。明月立即奔了出去。
馬隊在水雲庵門外停下,一群官兵急湧而入。
官兵們見了明月,劈頭就斥喝;「讓開!」
「慢著,你們這是做什麼?」明月擋在為首者身前問道。
天!水雲庵是犯了什麼過錯?
「滾一邊兒去!」領頭者斥喝了聲,推開她。
「不——」明月又攔在領頭者身前。
「大膽刁民!見了官爺搜索,還不知迴避!」
「搜……搜什麼?」她心驚地問道。
「哼!官兵搜索難不成要先向你報備?」語畢,他用力一推,將明月推倒在地上。
「住手!」一聲低喝自客房門口傳出。
禁軍統領掉頭一看,呆了下,眼前這身粗布衣衫的英武男子不正是皇太子嗎?
「參見太子殿下。」眾兵立即屈膝下跪。
黑閻昊卻瞧也不瞧眾兵一眼,直朝明月走去。「起來吧!」他伸出手。
明月仰頭凝望著眼前這張俊顏……他,他竟然是太子殿下!
一時間,她內心大受震動,遲遲不敢伸出手。
黑閻昊索性一把拉起她。「有沒有傷著你?」
「不……不礙事兒。」明月半垂下眼眸,抽回手。
「真的?我瞧瞧。」他拉過她的手,審視她微微擦破皮的手學心。
「這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民女還抵受得住。」她再度抽回手。短短民女兩個字已將他們倆的距離大大拉遠,本是雲壤之別,她尚知須自重!
「你……」話正欲出口,門外倏忽走進二人。
「皇兄!」
「殿下!」
黑閻昊不必回頭便知來者是誰。
「恕是弟救駕來遲!」睿瑾俊朗的臉上有著無限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