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唐昕
「嗄?」於心瞳調過眸光,注視著男孩身後的男人與少婦。
「如果不是你及時救了純一,恐怕……」少婦說道,再一次紅了眼眶。當時的恐懼仍殘存在少婦心底。
於心瞳一怔,口中不由得脫口而道:「一切都過去了!」儘管頭疼的感覺愈來愈?烈,但她仍出口安慰少婦。
男孩的父親擁住妻子,誠摯地向於心瞳說:「謝謝你。」
「純一,快向大姐姐道謝!」少婦開口。
小男孩走近床畔,怯怯地開口道:「謝謝你!」語畢,他抬起眼很快的看過於心瞳美麗的面孔,然後跑回父母親身旁。
於心瞳望著男孩一家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想,該讓心瞳小姐好好休息了。」護士在一旁插嘴說道。
少婦點點頭。「心瞳小姐,我們明天再來看你!」語畢,一家三人朝於心瞳彎身行禮,然後退出病房外。
不多久,護士亦離開,繼續巡房的工作。???當天下午,於心瞳吃過藥後,又陷入沉睡,這一覺直到第二天一早才醒過來。
頭痛的感覺稍稍?除,她隨手打開電視,正好看見一則世界性的為難報導──頓時,她的腦中轟地一響,霎時一片空白。
為什麼電視上報導的日期竟是……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電視上的消息不是開玩笑的整人節目,那麼,過去的十個月她在哪裡?
為什麼她腦中竟然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天!驚恐的感覺倏然淹沒了她……於心瞳原已舒緩的頭痛,再一次襲向她……最後,她終於尖聲叫了起來。
護士聞聲而來,緊張地走向她。「心瞳小姐、心瞳小姐……你冷靜一點……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於心瞳雙手抱住頭,想哭?發現哭不出來!
「幫我一個忙好嗎?」她啞聲開口,情緒逐漸平復。
「當然,你請說!」
「我想立即與主治醫師見面。」
「如果你是頭疼,那無妨,我們已?你照過腦部X光,?無大礙,請放心。」
「不,我有比頭疼更嚴重的問題要請教醫師。」於心瞳怔怔地回答,心中一片迷惘。
護士見她神情凝重,點了點頭。「你等會兒,我這就聯絡大澤醫師!」
「謝謝你!」於心瞳的嗓音仍帶著些微的顫抖。???兩天之後,大澤醫師帶著檢驗報告來到於心瞳的病房中。
「心瞳小姐。」大澤輕喚一聲。
於心瞳回首,離開窗邊,來到大澤醫師面前。「報告出來了?」
「是的。」
「我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於心瞳問,表面上看來已十分鎮定。
「事實上,你的腦子?未受到傷害。」
「那為什麼我無故失去了近一年的記憶?」她不自覺的提高嗓音,透露出內心的焦躁與不安。
「關於這一點,我們初步研判是車禍所造成的一種暫時性失憶。」
「暫時性?這代表我會恢復記憶?」
「理論上是可以的!」
「需要多久的時間?」
「沒有一定的時間,端看個人的運氣與受傷的程度。」大澤醫師據實以答。
於心瞳怔楞住,久久沒有再開口。
待醫師離開之後,於心瞳對護士說道:「可不可以再請你幫我一個忙?」
「請說!」
「我想打一通長途電話到香港!」這是她目前惟一能做的,她必須回家!???叩叩!厚實的橡木門上響起兩下敲門聲。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吉岡。
「有消息嗎?」神野幽獨自坐在落地窗前,?未回首。
「我們已經查到她離境到香港。」吉岡回答。
「很好,你去準備一下,要遠行了!」神野幽緩緩的開口。
吉岡跟了他多年,?未曾見過他在乎過誰,因此不免暗暗驚詫,不過他仍不動聲色的答應一聲,沉默地退出房外。
此時,神野幽站了起來,望著遠方的天際……反射在玻璃窗上的,是一張失去溫度的冷魅俊?。
她一直是他羽翼下的禁臠,旁人不能染指她的甜美,即使賠上一切,他也要得回她,他發誓!???暗黑的房間裡因落地窗打開一道隙縫而透進月光──一雙冷冽的黑眸,就著月光冷冷的逡巡房中的景物,最後,落在床上那張沉睡的絕美容顏。
片刻之後,窗台的隙縫逐漸變大,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進房間裡。
適應房間的黑暗之後,那一道身影來到床畔──那是一道頎長的男人身影!一身黑衣裹住他健碩的軀體,即使不動,也能令人感覺到一種迫人的氣勢。
男人無言地注視著床上的人兒,眸光中透著冷殘,比天上的寒星還森冷。
「別怪我!是你背叛了承諾!」男人開口,嗓音低沉而不帶感情。
床上的女子在此時睜開了眼,「不……」
「太遲了!」話起的同時,男人舉起手中的槍,對她扣下了扳機──「不要──」
低喊劃破了黑夜的惡魘,於心瞳猛地睜開眼,嚇出一身冷汗!
一個月了!打從她回到香港之後,幾乎未曾真正熟睡;每一個夜晚,她總是?此夢魘所困擾,掙扎地由惡夢中醒來!
到底是什麼人想殺她?在夢境裡,她雖看不清男人的面貌,?能清楚的感覺到男人的憤恨!
為什麼?這一切與她失去的十個月的記憶有關嗎?
於心瞳耳畔響起男人的話語──是你背叛了承諾!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像烙了印似的在她心中抹不去。
她曾經允諾了他嗎?又允諾了什麼呢?
究竟是什麼樣的承諾,為她引來這樣深的不安呢?每一個夜裡,這夢重複地啃噬著她,令她深深的恐懼;可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允諾了誰?
到底過去的十個多月以來,她經歷了什麼呢?
沒有人可以回答她。???石亭裡,一名老婦人正看著一份傳真的文件。
「奶奶。」
一聲低喚拉回於老太太的注意力,她迅速合起紙張,收到口袋裡,面色未曾有一絲改變。
於心瞳走進石亭裡,在奶奶身前站定,「奶奶找我有什麼事?」
於老太太望著孫女,好半晌沒有開口,心緒暗轉著。
「奶奶?」
「坐。」
於心瞳在一旁拉過一張籐椅,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事實上,她的心底十分難過。因為在十天之前,她已得知她這世上惟一僅餘的血親將不久於人世的實情。
她很傷心,也很無助,?對命運的安排沒有改變的能力。她十分後悔當初為了逃避婚事而離開她……「回來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於老太太開口,一雙眼仍然炯炯有神,絲毫未顯病態。
於心瞳明白那是因為奶奶意志力不同於尋常老者的關係。
「奶奶別擔心,我很好!」她回答,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她不希望奶奶察覺出她的不安。
於老太太深深看著她,沈緩的開口:「你可想起過去十個月發生的事?」
「沒有!」於心瞳半垂下眼,顯得?喪。
「沒關係,忘了就忘了,隨它去吧!人的將來比過去更重要,你不需要為了一段遺忘的記憶而傷懷。」於老太太凝望著孫女,精銳的眸子裡有一閃而逝洞悉的光芒,隨即又被另一種哀傷所取代,心底暗暗地歎息著。
於心瞳點點頭,輕輕應了聲,?未發覺於老太太眼底的變化。
要她全然不介懷,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時候她會靜靜的坐在畫室裡發呆一整日,只?思尋那一段空白的記憶,但往往徒勞無功;唯有在夢裡,她依稀彷彿記起些什麼,可是?又在醒來之後遺忘,徒增心底莫名的悵惘。
「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還是?定今天告訴你。」於老太太開口。
於心瞳冰雪聰明,心中隱隱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可……她不甘心哪!
見孫女沉默不語,於老太太心中已有數。「我想,你也明白奶奶今天要說什麼。」她停頓一下,又續道:「你由日本回來之後,你李叔叔來了一通電話,表示依然希望兩家結?親家。」
「您答應了?」
於老太太未置可否,一雙眼專注在孫女的嬌?上。「告訴我,你到日本,可曾遇上自己喜歡的男人?」
於心瞳怔了怔,回道:「我不知道,也許沒有!」
「也許?」
「因為我?不確定自己在過去的十個月當中,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於老太大眼中精芒閃了下,問:「你認為十個月的時間,足以令你愛上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嗎?」
「這……」於心瞳一時間也答不上來。
「李?的兒子李毅與你在加拿大一起念過中學,算起來是青梅竹馬,不算陌生人。」
「可是,那已是七年前的事!」於心瞳對李毅的印象十分模糊,只記得當年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鏡,高高瘦瘦的,話不多。
「我明白,所以奶奶希望你與他見見面。」
於心瞳無語。
「孩子。」於老太太拉起她的手。「你該明白,奶奶的病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