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唐昕
躲在噶罕身邊不遠處的余曉先不明白丞相此舉有何用意,不禁暗暗納悶。
黑衣人?在一瞬間明白噶罕用意,在一聲巨響過後,再度拔刀往前砍去,目標?不是玄姬,轉而往軒轅聿身上落刀。
軒轅聿冷笑一聲,身子突然拔空一躍,正待落下朝刺客攻去之時,眼角瞥見微光──茶棚之外,一枚暗器正朝玄姬激射而來。
在這危急的一刻,軒轅聿身子在空中猛地一個翻轉,在玄姬身前落下。
暗器與刀光直直逼他而來,軒轅聿袍袖一甩,打落暗器,左臂?遭襲擊。
「不許你動紫微星君!」
隨著這一聲大吼,眾人只見那相士似不要命似地撲向黑衣人,雙臂緊緊由後頭抱住黑衣刺客不放。
「可惡!」
黑衣人猛地一下翻轉,將余曉先甩了出去。
余曉先一頭撞上茶棚的木柱,痛昏了過去。
此時,茶棚外塵?飛揚,一支百來名的騎兵隊雲湧而至,迅速將一干刺客團團包圍。
「王上恕罪,微臣救駕來遲。」
「恕卿無罪。」軒轅聿看向茶棚之外,開口道:「外頭尚有一名刺客,傳令下去,要活捉!」
「遵旨。」侍衛長旋即退出茶棚,領軍搜尋刺客。
「為什麼要刺殺王后?」
軒轅聿回首,目光落在與他交手的刺客身上。
刺客?仰首狂笑道:「這還用問嗎?暴君妖女,人人得而誅之!」
軒轅聿沉凝半晌,目光重落茶棚之外。
「噶罕,這一干刺客就交由你發落。」他頭也不回地道,沒有人明白他心底的想法。
「王上,那麼這名相士怎麼處置?」噶罕對其頗有好感,認為這相士勇氣十分可佩。
「隨你。」
話甫落,軒轅聿拉著玄姬,走出茶棚之外。
馬車之中,玄姬忽然開口:「別以為你替我擋去暗器,我會感激你。」她面無表情,眉目如畫。
軒轅聿瞧了她好半晌後才開口:「我要的?非你的感激。」
玄姬眸光流轉,未置一語。
下一瞬間,軒轅聿將她一把拉進懷裡,低頭俯近她的小臉。
「別忘了,我對你有生死與共的承諾。」
深邃如海的黑眸直直望進她宛若冰般凍結的眸底。
這一回,玄姬的心微微地顫動了下。
他的眸光打從一開始,便如一把烈火,不斷地狂燃著她的心。
到底,自己還可以無動於衷多久呢?
灼熱的唇再度貼向她,玄姬無言的合上雙眼,眉間的糾結更甚以往。
這一切盡落入那一雙黑沈的瞳眸之中,滿腔的深情霎時化作不甘的索求,傾盡在這一吻中。
第五章
大殿之上,笙歌甫歇,文武百官們由席間起身,端著酒杯高聲齊喊:「恭祝王后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玄姬勾起一抹媚笑,輕譏道:「但願?卿家所言,皆是出自肺腑。」語畢,她端起金觚,將烈酒一飲而盡。
這班朝臣表面上對她恭謹,私底下?有七成以上欲置她於死地,她莫不瞭然於心。
緊跟著,玄姬連飲三樽,面不改色,惟一透出心緒的,是眸底一抹連自己也未察覺的黯然。
「別再喝了,會醉的!」軒轅聿由她手中輕輕取過金觚。
「醉了又何妨?」她瞧了他一眼,任性地回道。
他對她的寵溺,她?非全然沒有感覺。
然而,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讓自己對他?生感情。她的驕傲,她的國仇家恨,不允許她心底萌生溫情!
對她而言,愛上他等於徹底失敗,梁國將永遠自她心底毀滅,這教她如何甘心?如何甘心成為亡國奴啊!
軒轅聿瞧著她刻意恣肆的倔?小臉,心中不由得再次泛起一貫的憐惜。
什麼時候她才可以為去過往的桎梧,讓他永為她心頭?
「告訴我,要如何做才能令你快樂?」他問。
玄姬彎起一弧飄忽的笑反問:「你怎麼會覺得一個錦衣玉食、僕婢成群的人不快樂?」
軒轅聿沒有回答,一雙幽邃的眼帶著瞭然,深深地凝睇著她。
「一個人快樂與否,可以由眼神窺知。」半晌之後,他道。
玄姬不語,將目光抽離。
「快樂對我來說,是很遙遠的一種感覺。」三年來,她首度說出真正的感覺。
打從她十歲那年,父王立後之日開始,她便成了母后的眼中釘。
由於梁國曾有帝幼而由長公主攝政之先例,因此母后瑤氏時時提防著她,處心積慮地想除掉她。
玄姬天性聰穎,心思遠勝同齡女子,宮中的權力爭鬥一日日磨去她的純真,為了生存,她的心思城府早與尋常女子不可同喻。
「今兒個是你的誕辰,我想送你一份賀禮。」他開口,?由袖中抽出一封信。
玄姬轉頭看他,伸手接過信。
良久之後,她抬起頭,開口問道:「這信是什麼時候送到的?」
「今早。」
玄姬怔怔地看著信上的狂草。
這是父王的字跡,她永遠不會忘。
三年了,她曾以為父王已不在人世。
「想見他嗎?」軒轅聿開口,眸底掠過一抹計量。
「你願意?」
「只要能令你一展歡顏,我無不應允。」
「你不怕父王拜謁,別有所圖?」她問。
軒轅聿聞言,朗笑道:「這世間尚未有令我懼怕之事。」他頓了下,黑眸一閃。「你這是在?我擔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日後懊悔。」她很快地反駁。
軒轅聿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薄唇泛起一抹莫測高深的淡笑。
「十日之後,養心殿設筵恭候他的大駕。」該來的,總有一日會來,怎麼也躲不過,他知道。
玄姬看著信上的字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奇異的不安,久久未散……???
十日轉眼即過,昔日的梁王梁勳帶著數名侍從來到燕京。
軒轅聿果真如當日所言,讓他進入皇城,未予刁難。
禁軍統領?在梁勳抵達宮門前,攔住他的去路。
「王上有令,只准你一人入宮。」
梁勳聞言,不動聲色,囑咐侍從候在宮外。
「主公,您──」
「勿多言,我都明白,你們放心吧!現下長公主乃燕國之後,相信燕王不會為難於我。」語畢,他轉身隨禁軍統領入宮。
這是他頭一回來到燕國王宮,燕京的繁榮與宮中的富麗景象,深深烙進他心中。
這一瞬,梁勳眸光透出一抹冷殘的貪婪,但轉眼又回復原先刻意恭謹的虛?神情。
不多時,兩人來到養心殿外。
在禁軍統領通報過後,梁勳才得以進入養心殿。
軒轅聿早已候在大殿之上,在他身旁坐著一身雲紗的玄姬。
父女二人三年未見,梁勳未顯異樣,然而玄姬心頭?是萬般激動。
頭一遭,她雖力持鎮定,還仍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悅。
她臉上那種夾雜著辛酸與欣喜的複雜神情,沒逃過身旁注視著她的深沉黑眸,有那麼一瞬間,黑眸掠過殺機。
「梁勳,敢入我燕京,你膽子不小!」軒轅聿開口,俊美的臉龐像是噙著笑意,然而眸底?竄過寒芒。
「藏頭縮尾之輩,如何成為一國君王?」梁勳面不改色地回道。
軒轅聿何嘗聽不出他仍自尊?王的弦外之音。
「說得好!」軒轅聿話鋒一轉,問了句:「那麼敢問你三年來身在何處?」
「我到彤沂關外走了一遭。」
軒轅聿眸光閃了閃。「可有所獲?」
兩人對峙許久。
半晌,梁勳笑了起來。
「燕王,今日我是?玄姬而來,不?其他。」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軒轅聿瞧了眼玄姬,看出她眼底微微的懇求。
「來人,賜座!」
為了玄姬,他可以饒過梁勳,然而,她的心究竟有幾分是向著他的呢?這個答案他亟欲得知。???翌日,噶罕匆匆來到靜心苑。
「噶愛卿,何事如此匆忙?」軒轅聿放下手中的奏章,看著這個年近六十,?仍身?體健的耿直忠臣。
「王上,臣聽內侍說您讓梁勳在宮裡住下,可有此事?」
「不錯,確是如此。」軒轅聿回道,神情似笑非笑。
「王上難道打算讓他在宮中長住?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請王上三思。」
軒轅聿突然笑了起來。「噶罕,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還不明白我的用意?」
「王上的意思是……」聞言,噶罕在一瞬間明白。
原來,王上要留住梁勳,明?留客,然而暗地裡?是軟禁,實為防人之高招!
「王上打算留他多久?」
軒轅聿眸光直視噶罕,精芒迸射。「這個問題,我想十日之內必有答案。」
驀地,左側牆上的畫卷微動,暗門無聲無息地向旁移開,走出一名黑衣探子。
「有什麼消息?」軒轅聿開口。在噶罕面前,他從未隱匿任何事物。
探子立即走上前,傾身在軒轅聿耳畔低語。
在一旁的噶罕見了,心中不由得暗暗生疑。
王上已有多年未派探子出城,不知此番是為了哪樁?
莫非……是為了梁勳?
半晌,探子退回暗門,畫捲回歸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