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唐席
鍵盤手也回以充滿默契的親密眼波。
牧豐的心中衝進強烈的妒意,胸口劇烈起伏。
嫉妒艾蘭與男鍵盤手的眼波交流,嫉妒別的男人接收艾蘭的眼神,嫉妒……他嫉妒現場的每個男人!
理智與教養再也壓不住內心翻騰的衝動和嫉妒,他衝上舞台,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走艾蘭。
「喂!做什麼?」受驚嚇的艾蘭,沒命地掙扎。
「綁架你。」牧豐低沉的嗓音毫無商量餘地的回答。
聽見這心心唸唸的聲音,艾蘭的眼眶衝進了淚水。
「放開我!」她極力掙扎。
她絕對要和他保持距離,絕對不能讓他看出心中的秘密。
「別想!」這輩子,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放開她了。
現場驚訝之聲四起,但牧豐毫不在意,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包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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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豐在極為困難的情況下,順利地將車子開到聽濤小樂。
「放我走!」一路上,艾蘭無所不用其極地想逃,但都徒勞無功。
打他,他不在乎;咬他,他不怕疼;踢他,他腳比她粗;捶他,他比她強壯……
這會兒,車子終於停了,她趁機打開車門,卻還沒逃出半步,就被他逮個正著。
「進來。」牧豐半拖半拉不得要領,索性將她扛進屋子。
「放開我!」艾蘭再也跑不了,只能懸空踢著雙腳。比驚恐更甚的,是她心中排山倒海而來的惶惑和不安。
她千千萬萬不能讓他知道,她仍想念他、仍愛著他,更千萬不能再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但是,為什麼她的眼淚一直止不了?為什麼她的心仍這麼想跟他到天涯海角?
牧豐打開屋裡的燈,隨手取過小提琴,把艾蘭一路扛到月色稀微的露天陽台。
「拉!」他把小提琴塞入她懷中。
「我不要!」艾蘭把小提琴丟開。
早在十二歲那年她就決定,不是牧豐送的那把,她不拉。
「叫你拉,你就拉!」牧豐再次把小提琴塞入她手中。
「這樣算什麼?!」艾蘭神色一凜,「當初是你不讓我再碰音樂,現在又要我拉琴,算什麼?」
她絕不能再碰小提琴,絕不能再打開那個傷痕纍纍的愛戀之匣。
牧豐怔怔地著看她,那雙發紅的淚眼,令他心驚。
「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包艾蘭了!」艾蘭強悍地宣示。
她無法恨他,只能借此武裝自己。
「我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是非不分、聽信謊言的牧豐了。」牧豐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艾蘭迎向他的目光,心中撼動不已。
「那很好,祝你幸福。」她堅定地告訴自己,那不關她的事。
與他錯身而過,只怕再不走,她就要掉入他眼中那潭深泓。
「艾蘭!」牧豐慌張地從背後摟抱她。
「請你放手。」他的懷抱仍是她渴望停泊的港灣,但她只能這麼說。
「我辦不到。」牧豐埋在她的頸窩悶嚷,「過去是我的錯,我們從頭開始,好嗎?」
「請你放手……」艾蘭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哽咽地重複這四個字。
錯的根本不是他,是她太愚蠢,太一廂情願。老天憐見,她甚至不忍苛責他。
「我不放。」牧豐的手環得更緊,「我愛你,這些年來,一直沒有改變過。」
「請你放手。」艾蘭力持鎮定地再次重複。
她必須竭盡一切力氣,才能不讓他發現,她的內心正波濤洶湧。
「我不放,除非你不愛我,除非你能不再愛我!」牧豐狠下心。
艾蘭沉痛地閉上眼。她很想乾脆地告訴他,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愛他的包艾蘭,但是,這麼簡單的話卻梗在喉頭,半個字也吐不出。
「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就像我愛你那樣……不,比我的愛,更多千百倍。艾蘭,再給彼此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出發。」
「請你放手!」艾蘭驀然掙脫他的手臂。
她痛恨他掌控她的自信,痛恨當他所知道的包艾蘭,痛恨一切又落回以往的窠臼——她好不容易才從那死心塌地的深淵裡跳出來的!
附屬於任何人都是折磨,現在她只想當她自己。
「你錯了,你錯得太離譜!」艾蘭毅然跳開,「我不愛你,早就不愛你了,我早就不是你所知道的包艾蘭!」
每說一個字,都深深割剮她的心。但她不要再當他所知道的那個包艾蘭,更不要再變成一廂情願的女人!
洶湧而出的淚水浸濕眼眶,模糊視線,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牧豐深受震撼地倒退一大步。
她……不想當他的艾蘭了?
想不到他一時的愚昧,竟讓他失去最珍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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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豐木然地凝視那雙淚眸良久,才找回呼吸和思考的能力。
「再拉一次小提琴,請你。」說這話有難以想像的艱難。
如果真的無法挽回,再聽她拉一次小提琴,是他最後的請求和願望。
艾蘭怔然,他這麼堅持,為的是什麼?
「用這一把。」牧豐要一再深呼吸,才能鼓起足夠的勇氣走向她。
艾蘭顫抖著,遲遲不肯去接。
她早就決定不再拉小提琴了,不是他當初選的那把,她不拉。
「算我……求你……最後的請求。」牧豐艱難地從唇邊擠出懇求。
艾蘭顫抖地接過那把小提琴。
一碰到琴,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淚,瞬間洶湧如江河。
這是她想念了十多年、找了好久好久,最初的小提琴!
它回來了!她苦苦壓抑在心底,任其沉睡、遺忘的情感,統統被喚醒。
將它抱進懷裡,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它是你的,現在終於物歸原主。」牧豐強忍激動的情緒。
原來,這把琴跟艾蘭有這麼深的牽繫!牧豐瞬間彷彿明白所有事了。
艾蘭迫不及待地將它架在肩頸間,迫不及待地拉弓,奏出心中的曲子。
當那動人的旋律穿梭在濤聲中,牧豐不禁動容了。
就算是他,也無法把思念奏鳴曲詮釋得這麼動人。
嘹亮的小提琴聲如歌如泣,如怨如慕,聲聲扣人心弦,每個細膩的音符都敲在他的心上,揪著他的心。
她懂這曲子中的思念!在那不同的詮釋方式,卻更動人的樂音中,他有著深刻的瞭解,同時,也深深體驗了她的思念。
她的思念,比他的更深、更長、更久、更遠!
艾蘭用她所有的精神、靈魂拉奏這首曲子,好像非要拉到精力枯竭才罷休。
十二歲以前,她要每天拉著小提琴、想著牧豐,才能好好過日子。
十二歲以後,她失去了它,失去思念他的媒介,她寧可長睡不醒。
十八歲擁有這首曲子,她聽著它,終於擁有清醒的力量。
二十歲,她擁有這曲子的主人,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沒想到卻失去了一切。
現在,她二十五歲,找回了小提琴,拉著這首曲子,心中還是思念、渴慕著那個人,但世界卻已全都走樣。
她拚命地拉奏,彷彿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坦率的表白和抗議。
琴聲和在淚水、濤聲中,不知到底演奏了多少遍。
「可以了,可以了,艾蘭,我知道了。」牧豐哽咽著從背後擁住搖搖欲墜,卻仍執意拉弓的艾蘭。
旋律中的情感如此椎心泣血,就算沒心沒肺的人,也要痛斷肝腸。
「我知道,我全知道了。」他小心地接過琴和弓。
磨破的指尖染紅指板,傾訴著深藏在她心中,無法言喻的痛。
艾蘭故作堅強地深吸一口氣,卻引來淚水洗淨後的暈眩,直直地倒入牧豐懷裡。
「對不……」她虛弱地道歉,想離開,卻被他強壯的手臂按在那裡。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沒有試著瞭解你,沒有試著替你想、相信你,才讓誤會有機可乘。」他該理智地更相信她一百倍。
艾蘭不言不語,腦中的暈眩,足以讓她睡到三十世紀。
「過去的錯誤無法彌補,也許我永遠也無法求得你的原諒……」
牧豐低柔的嗓音在濤聲中,顯得忽遠忽近,她下意識地專注聆聽,尋找嗓音中的溫暖力量。
這是他溫暖的胸懷啊,是他充滿磁性的嗓音,是他的氣息、他的氣味、他的心跳啊……思念氾濫成災,艾蘭又淚濕眉睫。
「吻我,艾蘭,說你願意跟我重新開始,願意和我住在這裡,組織一個家庭……」她是他這輩子,惟一想要人。
牧豐低啞的嗓音如歌如訴,催眠她的理智,催化她的神經。
「小豐!哥哥……」艾蘭艱難的攀著他的脖子,迷濛的雙眼望著迷人的薄唇。
她怎麼可能離開他?怎麼可能不愛他?他是她今生惟一的思念和依歸!
艾蘭踮高腳尖,軟軟的唇就觸在那薄唇上,臉上未干的淚痕,也印在他臉上。
「我愛你、我愛你!」牧豐喜極而泣地抱起她,瘋狂地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