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唐席
她邊看邊往前走;一時忘了自己的目的地是哪裡,好像只要往前一直走她就能找到被自己遺忘的東西,也會抵達那個目的地。
這場「巡迴演唱檢討會議」開了六個小時,從第一場檢討到最後一場,從會場佈置檢討到演唱曲目、臨場反應、樂器設備,甚至連人員的健康狀況也包括其中,幾乎是無所不檢討。隨行的攝影師交出了每一場的錄影帶,唱片公司的高層依照慣例要全面看過,再來開第二次檢討會,以供下次演唱會參考,使一切更周全;也因如此,所有人員短時間皆不能離開洛杉礬必須等兩個月後開過第二次檢討會議,才可以各自解散。另一方面,REBEL的成員也決定利用這段期間,為下一張專輯作準備,開始寫詞和譜曲。
人傑疲憊地走出會議室時,天色早已全黑,夥伴們紛紛離去,吃飯的吃飯、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很快就走得清潔溜溜。
人傑看見許倩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熟睡著,連雜沓的人聲都沒能吵醒她,他又四處看看,卻沒看見水煙,心上忍不住蒙上一層焦急。
「水煙……」他四處尋找,整個樓面都找過了,仍沒看見水煙的蹤影。
「水煙——」他忍不往低聲呼喚!「她跑到哪裡去了?」他簡直快急瘋了。
「許倩、許倩。」他搖醒熟睡的許倩。
「晤?人傑,你會開完了?」她揉揉眼,張開雙手裡所當然地抱著他。
「有沒有看見水煙?」他推開她她的擁抱令他不舒服。
「水煙?」許倩朝會客室內望了望,「她不是在……我睡著前,她站在窗前看風景,現在怎麼不見了?」
「去找,快去找!」人傑飛快往守衛室衝去,調出這幾個小時的大門錄影帶,終於看見水煙走出大門,而那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前的事了。
「可惡,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要去哪裡?!」人傑很快的用手機投下一堆號碼,請接伴們幫忙尋找。他們也很夠義氣,馬上就放棄休息的計劃,答應幫他找人。許倩看人傑那麼著急,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下定決心要想盡辦法把水煙弄走。
「你在這裡等。」人傑匆匆向許情交代一聲,自己跑向停車場。
「我也去幫忙找。」許情一方面不想讓水煙和人傑有獨處的機會,一方面想製造出善良的假象。
「你在這裡等。」人傑口頭,以冷凝的口吻重覆他的話。仲倩被他的怒氣所震撼,嚇得怔在原地。
她千萬別發生什麼事才好,千萬別出事!人傑在心中吶喊著。
第七章
水煙走過了霓虹閃爍的街道,走過森森的樹影,走多久她已經忘記了;為什麼置身這個城市?她忘了去想;究竟要到哪裡去?她也不知道。只感覺心中有一股力量,促使她往前移動。她知道自己該回人傑那裡,畢竟自己是他的禁變,是他以一架鋼琴換來的俘虜,但是她不想回去.她不想回去看人傑和許倩卿卿我我,更不想面對心中那刻骨銘心的反叛與蝕心刻骨的愛意。這兩種激烈的情感在她心中交戰,讓她再也無力去對抗。
「嘿,女孩。」兩個雅痞打扮的男人向她歡口哨,對她說著輕佻的英文,她聽若未聞。
錯過兩個雅痞,前面又聚集了幾個耳上戴著銀環的少年。
「嘿,小妞,要不要去玩玩?」一個左耳上戴著兩個銀環、鼻子上戴著鼻環、頭髮染得五顏六色,身形高大的少年伸出一隻手擋在她面前。
「不要。」水煙搖搖頭,並與他錯身而過。
「小妞,別這樣,一起去玩不會怎樣的,我們有拉風的凱迪拉克,保準你快樂一整夜,來嘛。」那少年伸手拉她。
「放開我,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嘿,妞……」少年還想糾纏不休。
水煙討厭他的糾纏,氣得扯嗓大叫「救命」,引來過往行人的圍觀,她很快就跑出了那條充滿青少年的街道。
她走後沒多久,人傑已經找到這附近,圍觀的行人、店家,向他指出了水煙離去的方向。
水煙倉皇地跑進了一個大廣場;放眼望去都是忘情擁吻、牽手漫步的情人,有的是老夫老妻有的是帶著幼兒的中年夫妻,有的則是熱戀中的年輕戀人。
水煙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專心地望著來來往往、各形各色的人。
在月光與燈光的交相輝映下,他們的影子層層疊疊,彷彿交纏著不肯離開,彷彿誰也不會棄誰而去,但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誰也不能多接近誰一分。
她想起了自己與人傑的愛恨糾葛,豈不正如這層層疊疊的影子,誰也不肯放開誰,但又總是彼此傷害,誰也不肯向誰多讓一步……
他愛她嗎?不,他總是欺凌她。
他不愛她嗎?不,他曾不只一次護著她。
自己愛他嗎?不,自己總是無法控制地對他發脾氣,總是狠狠地刺傷他。
自己不愛他嗎?不……如果她不愛他,心就不會痛,就不會想留在他身邊。
有人說恨比愛容易,她卻覺得恨比愛更難。
她恨人傑卻無法恨得比愛多,也無法比恨自己多。
她恨自己不爭氣地愛著他,恨自己無法勇敢離開他。
風來了,她縮縮肩膀,覺得洛杉礬的風,好冷。
「水煙,你在哪裡?」
似乎是出現了幻覺,她居然聽到有人在叫她。
「水煙,回答我」
更清晰、更靠近的聲音。
「水煙」瘠啞的、焦急的聲音。
然後,腳步聲過來,一陣熟悉的氣自心被風送過來。
然後,她看見了聲音的主人,那修長、完美的背影,而在她習慣性地開口答應他的呼喚前,他已經轉過身來。
他們的眼神碰在一起,發出照照、耀眼,又帶著些許今人打顫的光芒。
人傑走向她,一言下發的;兩眼盯著她,瞬也不瞬地。
「人……傑……」她從他眼中看見陰狠、惱怒,和想一手把她捏碎的怒氣。
她惶恐地爬起來,想逃,人傑卻一把擒住她。
「去哪裡?」
「啊……」她恐懼地發出尖叫,奮力地想掙脫他的鉗制。
「你還想逃?!」他的手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握得更緊,幽暗森冷的眸光瞬也不瞬地鎖定她,像狼盯住它的獵物。
水煙狂亂的掙扎,動作狂亂,心也狂亂。想逃,卻又想投人他的懷抱。
「想逃?你逃得掉嗎?!」人傑對她大吼,噬人的怒氣幾欲破體而出。
「不逃,難道任你折磨至死嗎?你怎能這麼過分。要我承受體內的折磨,還要接受精神的煎熬!」水煙扭手甩,制她的手,對著他大吼。深沉的夜色中,她的淚光比天上的星辰更晶亮誘人。
人傑看著她,眼神更深更沉!比夜幕更黑暗。
「你有許倩就夠了,為什麼要帶我來?難道就是要讓我看你們卿卿我我,看你們打情罵俏,看你們……」
水煙大吼,身子承受不起心中的怒氣和妒意交織而成的情緒微微顫抖著,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整理自己的思緒,無法判斷什麼可以說出口,什麼又不能。
水煙突然閉了口,那股龐大的怒氣突然消失了,繼之而起的是一陣說錯話的倉皇。
天,她說了什麼?她是不是透露了自己對他的在意?她不該說那些的,她不該向他透露那些訊息,她不該……天!
「我,我只是想找一個住在洛杉礬的Aunt……沒告訴你是我的錯……大家都沒空……」她不安的絞著自己的手指,又倉皇又慌亂,轉身又想逃。
人傑一個箭步扣住她,她反撲在他懷中,他的吻立刻覆上。
他的舌撬開她的齒,強行侵人她的口中,粗暴地翻攪、擠壓、肆虐、掠奪,彷彿想藉此懲罰他、支解她哀泣的靈魂。
她的胳膊打著他,腳也想盡辦法要隔開他,用盡全力拒絕他對自己的強佔,他卻把她推擠至旁邊的路燈上,以健碩的身子和全身的力量制住她。
她再也掙扎不得了……更多的淚水進出眼眶溢出眼角。
她說太多了她真的說太多了,讓自己有把柄落人他的掌心,讓他再次掌握了羞辱、嘲弄、輕踐自己的把柄……她後悔、懊惱、沮喪得近乎絕望。
她的小手在人傑的胸前形成一個小小的、顫抖的拳,痛苦地承受著他龐大的憤怒與侵略。
人傑終於放開了她,幽黑深邃的雙眸映出她蒼白帶淚的臉龐、眼中有種什麼深刻的情愫一閃而過。
水煙得到機會,扭動身於想離開他,他卻再次吻住了她。
他的苦溜進她的嘴,起初以不容違逆的怒氣,強迫地回應,然後漸漸變成、了溫暖的情意,充滿愛憐、呵疼,柔柔地邀請她,彷彿要一直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水煙沉醉在他的溫柔中,她記憶裡最深處的溫柔,也不過是這個樣子。
他曾經這樣吻過她,在他喝醉酒那次,他曾經這樣疼惜她、憐惜她,彷彿要用盡一生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