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唐海潮
揚波從剛才就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叫了起來:「有個辦法!鏡子!」
尹嫣馬上跳了起來!怎麼就沒有人想到這一招?
對了!利用鏡子,在鏡子的反映下,病人倒錯的器官位置反而「恢復正常」了,這樣等於解決了最困難的部分……
她得快去打電話告訴老爸這個救命妙法!
「喂!你要去哪裡?你還欠我一個約會!」他喊住她。
「今天不行,我要去救人命!算加欠你一次好了!」
「你的卡片掉了!」
尹嫣上當了!以為她放在皮包裡的一疊花卡不慎掉出讓他看見了,那多醜!不管花朵是不是他送的,都洩露了她對這事的在意。她猛低下頭要撿,哪裡有什麼卡片?一張熟悉的淺藍箋紙遞到她面前。
「小小玩笑,輕鬆一下,不要介意。」他溫柔的聲音。「很高興你喜歡。」
尹嫣好氣又好笑,飛快抽走卡片緊捏手中,嫣然一笑,輕快跑過轉角,不見了影跡。
※※※※※
小貂本來以為是自己頭昏眼花,等她發現這真的是強烈地震,恐懼得連腳都較了!
背後櫥櫃上掛滿的玻璃杯叮叮噹噹晃得厲害,撞得破碎了!輝煌張惶地從房裡衝出來!
「小貂!快走開,小心背後!」
來不及了!小貂根本連他說什麼都沒聽清。輝煌一個箭步衝上前,用力把她甩開,完全不顧自己可能有多危險!
一切不過是三四秒間發生的事!當小貂從桌子後頭按著劇痛的額角起身,眼看吧檯的木掛櫃就要整個壓倒在因推開她而撲倒在地的輝煌身上!
「大哥!小心——」
小貂尖銳的叫聲被沉重巨響全掩蓋住了!
※※※※※
朱家三口齊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夜間新聞報導。頭條連篇都是讚頌救治重嫌犯灰狼的手術圓滿成功;尤其是負責主治的朱凱院長使用的醫療妙法,開創了有始以來所無的行例。說來雖是簡單的原理,在這危急的時刻能夠運用機智救治病患,對於警方往下查案有莫大助益貢獻,警政署長特別前往醫院向朱凱院長與協助醫師們致謝,並預請擇日由行政院長頒發特殊貢獻獎……
不只在電視和整晚不停的道賀電話中,連在家裡,朱凱都成了妻子與女兒的英雄偶像。
「爸你好棒!托你的福,傑森舅舅願放我一天假,說要在家好好孝順偉大的老爸。」
儘管疲倦,朱凱仍有著難隱的喜悅。他不是會陶醉在讚譽中的那種人,對於他來說,完成使命和身為一個醫療者的良心任務——無對象身份階級之分一一就是最大的安慰和快樂。對他的淡泊性情,結縭三十載的妻子陽惠君總戲謔他是哲學家醫生;夫妻倆感情深濃,數十年如一日。
「最該感謝的還是你那位朋友。」朱凱說道。「二十幾位專科大夫聚集開會研商苦無對策,你的電話一到,難題迎刃而解。還是我的女兒了得!哪天請你的朋友到家裡便飯,爸爸要當面謝謝人家。那位先生,還是小姐,是從事醫務工作?」
尹嫣這才發現自己對來去神秘的揚波根本所知無幾。「我不知道,大概不是吧!不像。」她想,沒有一個醫生會像揚波那種調調;就像不會有人把楚留香和神醫華陀的形象聯想在一起。
楚留香去當醫生可能會給醫院帶來不少困擾;單單蘇蓉蓉紅袖和甜兒的家務事就會讓他無暇開刀看診。
「我也想不出什麼職業適合他,等他自己來揭曉答案好了。」
※※※※※
講台上的曹師父正拿著指導棒對小黑板上的帝王功圖解講述得口沫橫飛,診所門外忽然一陣胡亂騷動,湧上大堆人馬,將大間小廳塞得水洩不通。負責作錄音的陶兒按掉錄音機,揚波叼著牙籤出場。
又是花街鼎立的三國英雄人馬。乖乖!三派首領都到齊了,看來季大會的氣氛不善,弄得不好連刀子槍炮都亮出來!不過他可對醫治一堆破腸爛肚半點興趣都沒有。
「有膽大家來拼!」蕭勇橫眉豎目,一腳蹺到籐几上,幾上茶水為之晃動顫抖。「死一個了一個!」
「你說這什麼話!」大白呸地痰吐飛地。「便宜讓你佔盡還不知足,欺負到我們線上來,X你XXXXX!要拼?好啊!我早有這意思!」
「你們也太不像話!」財哥召來小弟點煙,撂狠話——「你們倆肚子裡搞啥污把戲還想騙誰?今天我不把你們兩個專拆爛污的爛貨幹掉,我阿財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小小一條花街就有三股力量分管,可見這條街有多肥!誰叫楊波倒楣,他這小診所是唯一沒有粉味的地方,不會觸犯到道上不成文的談判禁忌,就淪為每回三國大戰的殺戮場。
「喂喂!三位大大哥,尊重一下這裡是私人地盤,你們能有三方滿意收場絕對是我最高興見到的,可惜今天時機不對,大家得先消消火氣,回去想好是該刀拼還是槍戰,時間決定就通知我,我會派人去等,跟以前一樣。」
三人齊不耐地問道:「為什麼今天不行?我們今天非弄出個……」
陶兒倚在簾旁。「你們好吵!課根本上不下去!是誰帶人上來的?也不看好時間,我貼在門上的海報都寫得清清楚楚!」
這三個不是紋身就是滿臉疤的凶神惡煞一見到這個嬌俏辣氣的小女孩,原來的怒火煞氣頓消了大半。有女人,怎麼談下去?阿孟這兒什麼時候藏了個「小辣椒」?
蕭勇把腳收了下去。「可是我們不能就這麼回去……」
「不會進來一起上課啊?」陶兒實在很想教化這群動不動就要比拳頭要刀棍的野人。「你們要是多花點時間練功,對人生還有點用處,這樣成天不學好,會讓你們家裡的人多傷心?誰沒有媽,將來又不需要伴侶的?別再害女人了!來!進來,一個接一個排好,照順風去坐在後排……」
※※※※※
輝煌幸運逃過一劫,卻換來右肩與右手臂骨折的代價。除了頓失大半正常活動能力的不便之外,許多事得落到小貂身上代勞。更是他最感過意不去的地方。剛開始他還堅持努力用左手自己用餐,但他的左手在多處擦傷割傷的影響下笨拙得叫人歎息!小貂會紅著眼睛接過飯碗跟匙子。
「我來。」
「真的不用了,你已經有很多事要忙,這樣實在太麻煩你……」
「你是為了我才受傷。」她想起他奮不顧身救她出危境,根本忘了自己安危,他幹嘛總是對她那麼客氣、見外、那麼好,深怕麻煩她?他為她和寶寶做的已經夠多了,這些小事相較起來又算得了什麼?「你再跟我客氣下去我就要生氣了!我們是夫妻!管它是哪種夫妻。」她垂下眼。「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輝煌不再固執,他聽話地張嘴。笨拙的左手緩緩擦掉她掉個不停的眼淚,越擦越糟,糊了半張臉。
這一受傷,完全反映了輝煌平日的人緣有多好!三天裡探病客盈門,花街的鶯鶯燕燕把店頭內外裝點得熱鬧非凡。校花更發揮他「駐街官」的威嚴把守門口,規定進出的人都得消費,否則就是沒有誠意。這一著果然奏效,幾天裡「清涼薄荷海」營業額屢創高峰,整修改裝的錢籌足了不說,定存進帳荷包滿滿,輝煌高興得連受傷的痛苦不便都忘卻許多。
揚波一天跑個三趟來幫他察看傷勢兼添新藥,老匆匆來去,輝煌反而沒什麼時間跟他聊,卻發現他安靜消瘦很多,常顯得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輝煌只好拖了校花問。
「有嗎?阿波不就一向那個死樣子?」校花摳著耳孔。「對了,大概是失戀影響他的心情,他好像這樣說過。誰曉得這次不是來真的!他那花心傢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戀愛天!」
「對方是誰?怎麼沒聽他提過?」以前揚波都說的,當茶餘笑料談,病勢不重。
「好像是個已經死會的。他還歎息什麼只可遠觀不可褻玩、近在身旁卻咫尺天涯的,作詩一樣!」
輝煌眼皮一跳!敏感地聯想——「那女孩已經結婚了?這麼說阿波很痛苦,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對最親的人怎麼搶得下手?傷哩!』,他是這樣說的。」校花搖頭。「看來阿波這回陷得滿深。你不說話我還沒注意,看我真粗心大意!」
輝煌默然不語,他的心沉到谷底。種種往事與回憶片斷迅速掠過腦海,他嘗試理解出個邏輯,理不清,情更亂。
恐懼在他心中成形——會是真的?可能嗎?只怕他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
※※※※※
一般孕婦是懷孕初期害喜最嚴重,小貂卻是第四個月開始犯得厲害。每天一早就見她臉一僵,捧著胸口趴在馬桶邊乾嘔,驚天動地嘔完一陣才開始梳妝打理,做早餐。喂輝煌吃食、開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