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索冬蘭
力持鎮靜的她壓下害羞臉孔,白了他一眼。「我從來沒當你是我丈夫過,怎麼可能想和你同房?」她駁斥他,殊不知自己這句話出口,十足教他難堪。
沙爾呼侃快氣瘋了,他竟然教女人如此糟蹋?在王朝他可是眾多女人心目中的英雄、理想中的丈夫人選,在她眼中卻是如此不值?這女人……沙爾呼侃咬著牙,強忍風雨欲來的怒氣,深深又深深地吸口氣。
「隨你怎麼看待,總之,想回中原,只有一條途徑,憑本事,休想我手下留情。」面無表情的沙爾呼侃躺上床。「想睡硬石板凳就睡,我可不會同情你。」不帶任何感情,他閉上眼。
鬼才要你同情哩!夙容吐吐舌,朝假寐的他扮了鬼臉,獨自往石凳上一坐。
嘿!這可是擊昏他的最佳時機哪!兩手支在桌上,下巴支在手掌,也不顧瞌睡蟲的咬噬,更拒絕周公的邀游,柳夙容力持清醒,等著他沉人夢鄉。
時間分分秒秒消逝。
夜幕愈垂愈低,周公卻愈來愈熱情的猛招呼,夙容怕錯過大好機會,於是一狠心,用力地往大腿上一掐
唉唷!
差點叫出口,急忙用手摀住嘴,深怕吵醒沙爾呼佩。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聽見他酣聲起,一個大大的微笑掛上嘴角。
哼,就不相信逃不出去。
拿著根粗大竹竿,她輕手輕腳的來到床邊,仔細端詳他熟睡的容顏。
他長得還真不賴哩!
烏黑的粗發微微覆蓋額前,頗為粗獷及深刻的五官分佈在輪廓明顯的臉龐上,刻劃出他的剛毅。濃濃的大眉在熟睡中仍深鎖卻不失俊朗的氣質,微開的唇……老天……薄得恰到好處,簡直是天生刻意打造出來的。忍不住,她動手碰碰他溫熱的唇……
一陣電光火石閃過夙容全身,戰慄的電流貫穿她毫無防備的身心。
夙容一驚,差點跌跤。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對該是千年前的古人起了男女間的情愫?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老天,她若不快快逃離他身旁,再繼續待下去,只怕她會離不開他,會不願回去二十世紀。
不,不,得快想辦法回中原,回開封,找回婉黛、稜萱,回黃河,回二十世紀……
還有許多事,她不能沉於兒女私情。
看看手中的鐵棍,夙容皺起眉,狠不下心地再三猶豫,對他,她居然揮不下去,居然沒有第一次對他揮棒時的勇氣。喔,難道她對他……不!不!不!夙容用力地甩甩頭,不讓自己陷入感情漩渦。
閉閉眼,大力地、狠力地,她一棒敲了下去。
咬了咬下唇,夙容先睜開一隻眼,接著再一隻。老實說,她怕見他流血,她會捨不得,會……又是一顫……
對他用了情嗎?對他動了心嗎?
恐懼地,她丟掉手中的棒棍,顫抖的手輕撫她方才敲下去的地方,喃喃吐出一句:「對不起,我實在不願對你下手,可是我不得不走呀!我必須回到開封,必須回鎮王府,必須找回婉黛、稜萱……對不起……」衝動地,夙容在頰上送了一吻。
她依依不捨地頻頻回頭,最後的一瞥時,她輕吐了句:「我會想念你的,沙爾呼侃,一輩子記住你……」然後,開門跑了出去。
她完全未發覺在她送一吻給沙爾呼侃時,他的呼吸已不規律了,她只顧著急匆匆的離去。
夙容才輕輕將門閹上,沙爾呼侃立即睜開眼,坐了起來,努力調整自己不規律的呼吸。
該死的,她竟能挑起他所有的情慾,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壓下被她無心逗起的慾火。
最被他瞧不起的大宋女子,竟然翻起他內心澎湃的情感,久久不能自己地差點伸手攬過她,用強的也要逼她就範。
可是,他發現一件連自己也不相信的事,他——不僅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猛然地,沙爾呼侃抬起頭,眸中儘是愕然,他覺到一件事,真被他爹木華黎所言中……
他——愛上了柳夙容。
愛上了大宋公主!
◆◆◆
悄悄地,夙容躡手躡腳的往大門口移去。只要越過牆,那她就自由了,能隨心所欲的想上哪就上哪,找婉黛、找稜萱,回黃河,回屬於她們的世界……
這是該高興的一件事,可是,不如怎麼搞的,她就是高興不起來。慢下急促的腳步,離開的心意不如從前堅定,好似在等待沙爾呼侃追來似的。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如此?才短短幾天,為何會產生如此深刻的情感?
他——醒來會追她嗎?
他——會在乎她的離去嗎?
更可恨的是,為何他輕易地就被她擊昏?枉他還是大漠裡武功最勇猛的戰將,居然抵不過她這弱女子。
可惡,可惡,可惡的笨沙爾呼侃!
鼓著腮幫子,夙容已來到大門。天哪!她居然還不地頻望向後頭,衷心希望沒心、沒肝、沒肺、沒感情又冷血的沙爾呼佩出現。
大門已觸手可及,但,他……還不見人影……孩手氣的夙容忍不住咒罵一句:「該死的沙爾呼侃。」一咬牙,打算開門。
不料,有人比她動作更快地,用一條青絲巾將她欲推開大門的手給綁了起來。她起先是呆了一呆……沙爾呼侃追來了?她暗問,更暗自高興,抬頭望向來人之際……
一閃而逝的落寞並未逃離袁爾黑平的眸中,他抱歉的朝她笑笑。「很遺憾,公主,你請回吧!」
袁爾黑平以為定國公主會無限懊惱,可他猜錯了,公主非但不懊惱,似乎還有一點點……嗯……竊喜哩!會嗎?是他眼花了?
「你……一直守著大門?」夙容見他深夜還能擒住自己不讓她逃子,該不會是二十四小時在守候吧?
「沒錯!」
「難道都不會困得想偷懶一下?」她張大眼。
「軍令在身,不得疏忽。」
看來,沙爾呼侃的命令如山。可憐的官兵!夙容同情地問道:「他就只是命令你守著我,不教我逃罷了?」見他點點頭,她更同情他。「今晚我就不逃了,你回去睡個好覺吧!」
見他一臉訝異表情,以為他不相信她說的,於是,她正經八百的點點頭。「儘管放心,我以人格擔保,今晚你好好的睡個覺,我絕不會逃跑,我會另外找個時間的,放心。」
說罷,為教他安心,也不請他解了手上的青絲巾,以著大義凜然的胸襟又慢慢的往回頭路走。
直到公主的身影消逝在另一頭,袁爾黑平才「噗哧」地大笑出聲。
從沒見過如此可愛的女人,竟然同情起監視她的人,還叫他回房睡個好覺哩!
有趣,真是有趣。沙爾呼侃娶了個有趣的老婆。
袁爾黑平咧著嘴,當真不再躍回樹上,往自個兒房裡睡大頭覺去也。原因無他,他相信定國公主說的,今晚,她不會逃。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就是相信她會說到做到。所以,真安心地睡覺去了。
這檔事若給王汗聽,只怕他也會搖頭不信。別說王汗不信,就連他袁爾黑平自己也不相信會如此相信定國公主的話。
◆◆◆
當夙容用被綁著的雙手推開門進入她房間的那一剎那,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沒錯!該是被她擊昏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沙爾呼侃,此刻正一邊斟著酒,一邊哼著歌,咧開嘴,嘲笑地注視她。
打算不理他的夙容卻發覺有件事不對勁,是哪裡不對勁呢?習慣性地,她又歪著腦袋、皺著眉,盯著沙爾呼侃配著酒的小菜……
啊……小菜……沒錯!就是小菜!
她擊昏他,到逃出大門,遇上袁爾黑平又回來,只不過半個時辰,而那傢伙卻好整以暇地喝了一瓶酒
盯著他,久久,久久吐不出一句話……
該死的!她教他給耍了、給愚弄了!他一開始便不好心地想捉弄她,想出她洋相,否則,不到半個時辰,被擊昏的他醒過來怎會不追她,還備了一些下酒菜喝起酒來呢?
原來打他進入房門開始,便一直使計要她掉人陷阱,而她就像只笨透了的兔子,一頭往裡栽……
沙爾呼侃嘲笑似地對著她舉了舉酒杯,一口飲盡。
夙容的怒火一時如火山爆發,不過,她壓抑下,只是咬牙切齒的問:「你根本不曾被我擊昏,是吧?」眼裡儘是狂風暴雨。
挑高眉,他瞄了她一眼,又可惡極了的咧嘴笑笑。「憑你那小貓似的力量就想擊昏我?」口氣裡儘是不屑的嘲笑聲。
果然沒錯!那傢伙自始至終就是耍著她玩的。沉著張臉,她陰森森地道:「你裝昏看著我離去?」
「我沒裝,只是懶得睜開眼。」又飲了一口酒。
「沒裝?哼!還任我像賊似的悄悄溜出去?」
「反正你也是逃不出大門口!」又一口酒往嘴裡倒。
根本就是瞧不起她嘛!
「哼!」她撇過頭去。「總有一天,哼!總有一天我一定教你刮目相看,逃出去給你看看!」她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