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戀愛份子

第22頁 文 / 蘇西荷

    雲霏索性丟開話筒,難過地大哭特哭,直到哭出一身汗,聽見雲霓著急地不斷喊喂喂喂,她才抹淨淚水,生氣地:

    「你還要怎麼虐待我就盡量說好了!」

    這下雲霓不敢再有話說!她怕死了雲霏發火,「雲霏,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關於以前你為我和愛咪做的,我一生都無以為報!你吃的苦我都知道,如果將來我有辦法,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我不是不負責任,只是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不照顧愛咪,而是無能為力,你多少要同情我啊。」

    「同情你什麼?既然無心好好愛這孩子,當年為什麼又決定要她?你這樣等於製造罪孽!」

    「當年……年幼無知嘛!沒有人不犯錯的。重要的是愛咪現在已長成個健康活潑的孩子,而且有她陪你,你也才生活得踏實安心,這我看得出來。」雲霓軟硬兼施,情理交攻。「再則你是自由業,照顧她最適當;否則你看,我這個辛苦勞累的職業婦女早上要到證券公司上班,下午還要兼差,下班回家累得像隻狗,恐怕連陪她玩的時間都沒有——除非有第三條路,把愛咪送全日班托兒所,晚上再接她回來。這一點你一定不同意。所以說,再怎樣委屈,也請你暫時同情我,別逼我。讓愛咪還是暫時跟你住,我會按月送生活費,也會常常去陪她,帶她去玩的。」

    雲霏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同意雲霓確實有難處,「那個老禿子難道沒有老婆兒女?你這樣跟他在一起,還能耗上多久?」

    「老李在辦離婚,他會離婚的。我們相愛,已經不能沒有彼此。」

    儘管分離幾年了,原來她老姊對男人的一股癡勁傻勁依舊如故。只是當年的瘋狂結果是換來一個小愛咪,這一回賭注又如何?雲霏懷疑她這個單純得像細胞生物、對感情尤其無免疫能力的姊姊究竟還有多少籌碼可投注。「每個男人都會這樣說。」

    「雲霓好認真的表示,「不,我相信老李,他會離成婚的。」

    是啊!會。只是那是五年、十年還是三十年、四十年?也許只是一句泡沫、彩虹般的虛假諾言。「好,我會衷心期盼你和老禿子雙宿雙飛的日子早點到來。」她譏嘲地。

    「雲霏,不要叫他老禿子好嗎?他的頭髮本來掉得厲害,他自己也很煩惱,我們試過不下二十種生髮水,我還固定每天幫他按摩,現在情況已經改善很多了。」

    雲霏非常懷疑她跟雲霓真的是出自同一娘胎的姊妹嗎?也許她身上的癡情因子都提前被雲霓瓜分走了!妹妹倆在性格上、在情路上才會有如此大的差異。

    ★★★

    愛純來的時候見屋中一片烏漆抹黑,以為雲霏出了什麼事。電話裡什麼也說不清,她像是哭過,說是很想馬上見她。愛純急忙趕來。開了燈,看見雲霏蜷在露台上一動也不動。

    「雲霏,怎麼睡在這裡?當心著涼。」就著月光,她訝異地發現雲霏滿臉狼狽的淚痕。以往總是她為情傷心落淚,如今相對,宛如時光錯置,角色互換。「出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雲霏猛然抱住她的肩頭,痛快放肆地哭上一場。愛純感受得到她遍體顫抖,好像有千斤萬擔的悲怨要藉這場發洩全數釋放出來。雲霏的身子冰涼,顫如夜露中的千葉蘆葦。

    「好了,想哭就盡情哭出來,哭過就沒事,都乾淨了!」愛純像個溫柔的母親般撫慰著她受創的心。

    雲霏貼近她的耳,「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她吸了吸氣,許志光要結婚了;他跟那個女的酒後發生關係,大概有小孩了,所以要結婚了,哈!」雲霏緊閉著眼。「不要說話,也不用安慰我,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很好,沒事,真的。」

    愛純簡直是要重重扼腕歎息了!儘管她曾提醒雲霏男人的善變濫情,沒有人會希望「變局」真的發生。說實在的,她難以想像連志光那規矩認真的人都有出軌變心的可能,那還有誰的誓言是恆久不變的?

    或許人只能賣力為現在而活,不看過去,不想未來,現實手邊的感情踏實些,愛情的明天永遠撲朔迷離。比方她和安藍就是十足的享樂主義者,今朝能相守,全心全心,不強求、不給對方壓力。後天她要隨他出國旅行,愛純開始期盼這趟旅行,相信這會是個永遠美好的回憶。

    只可惜她不能分擔雲霏的痛苦;再好的朋友只能傾聽,無法承擔。傷痛到極處的苦楚她嘗過,因此完全能體會雲霏此時的心境——想完全安寧,徹底逃離!

    「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雲霏咬唇,自嘲地,「只是我只有一個世界,毀了,還不曉得什麼時候能重建起來。」

    誰允許背叛?誰瞭解那種心被狠狠剝離的狼狽與痛苦?志光一句話霎時讓她的世界粉碎殆盡!那種失落感大到連她自己都發慌。

    她從不知道志光對她是如此重要!

    這麼多年了!志光默默的守護就像空氣存在那般自然;她不以為意,直到有朝一日他離開了,她才突然發現他竟在她的感情上佔有了那麼大的位置。她的依賴強到連自己都駭怕。

    這是什麼樣的情感?她也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愛情?這和愛純的神魂顛倒簡直像有天壤之別,但為什麼會叫她深陷而無法自拔?

    這下她是真的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看清自己的時候,才終於明白一個人的軟弱是怎麼回事。雲霏將稿紙揉成一團扔向已經爆滿的垃圾筒,頹然地丟開筆趴在桌上。背後傳來愛咪的聲音:

    「霏霏,我的褲褲尿濕了。」

    雲霏重重呻吟,動也不動,「咪,我現在很累,不要吵我。」

    「可是我尿濕褲子了。」

    「你這麼大了怎麼還會尿褲子?」她不耐煩地。「好吧。尿就尿了,自己脫下來去換乾淨褲子不就好了?」

    「沒有褲褲了,洗衣機壞掉,下雨下了好多天,架子上的衣服都還沒幹。」

    「那你先去睡午覺,睡醒褲褲差不多就干了。」雲霏不耐地捧住頭。

    「可是我媽咪說……」

    「咪,我很累,拜託你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來吵我好不好?」她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可是我沒有褳子……」愛咪顯然是被她凶巴巴的語氣呼著了。

    雲霏「啪」地推開椅子大步走向愛咪,一把把她抱到衣櫃上頭。「要褲子你自己找找行不行?你已經這麼大了,為什麼還尿褲子?連找件褲褲都要吵得我不得安寧!我只想要一個人安靜、安靜、安靜!可以嗎?你吵個沒完,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愛咪被她這一吼,動也不敢動,大眼睛裡泛著亮亮的淚光,「你都對我不好,霏霏凶。我要找媽咪!我要打電話找我媽咪!」

    這句話更大大刺激了雲霏:「去啊,要找你媽咪就趕快去啊!是你自己吵著要回來的,現在你又後悔了是不是?」

    愛咪哭得淚汪汪,兩腿亂踹,「媽咪!我要我媽咪!」

    「去嘛!那麼想你媽咪的話,就去找她,永遠跟她住在一起算了,我也好清靜清靜!」雲霏又將她抱下,扔在椅子上。「我是欠了你媽什麼是不是?莫名其妙把你丟給我,她知不知道這樣我有多為難!她自己愛自由、不要羈絆,卻自私地把麻煩精丟給我!她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人,我也有權利說不要!你們以為我就愛受苦受罪受折磨虐待啊?我也會軟弱、也會喊累,我快要受不了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有誰同情過我、幫我設想過一點點?」她說著說著,自己也氣憤地哭了。明知是借題發揮、藉機發作,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你想要你媽就盡量去啊!我不管你了!也不管她愛跟誰在一起!我為什麼要管你們的事?你們都自私到只顧將責任推給我,有沒有想過我的壓力?我已經連自己都弄得很不好了,還要拖著你這個小麻煩精……」雲霏狠狠地吸鼻子抹眼淚。「你已經讓我心情很惡劣了,你不知道嗎?拖著你我什麼事也做不成,你看看我現在淒淒慘慘一敗塗地的樣子,工作沒著落,稿子四處碰壁,連男朋友都跑了,我還不夠失敗、不夠可憐嗎?連最起碼的一點點安靜都得不到,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丟下這些責任啊?要把我拖垮了才甘心嗎?你那個不負責任的媽沒同情過我,我才不要管你們了!我很累,什麼都不想再要了。既然你最想找你媽咪就去吧,盡量去、盡快去,剩下我一個人倒清靜!」

    愛咪早已停止哭泣,乖乖聽訓,然而雲霏傷心得無暇多細想,發洩完連篇抱怨,就捧著疼痛不已的頭自顧自地回房睡覺。她真的感覺自己已筋疲力盡,只想閉上眼睛斷絕一切痛苦的思想與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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