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蘇西荷
雲霏無言。她知道該信他的話,卻又矛盾得要命,在兩難中拉扯。
「或許說開了也好,我也不用處處緊張、時時裝傻演戲。」志光蓄意不提母親昨晚的一再詰問和勸說;情況已夠複雜,不該再讓這股阻力讓她分心。他鬆了一口氣般,「真的,也好,或許我也該冷卻一下和小棋的交往,疏遠一些;我是說同事與干兄妹的關係,不用再背負責任而勉強自己了。雲霏,你相信我嗎?願意相信我的話了嗎?」
雲霏默認了心結已解,只是悶悶不樂的那張臉仍舊寫著不能真正寬心。
她愣愣地站著,志光一個深摯的吻嘗試融化她的擔憂,她並沒有拒絕。
「雲霏,你也是在意我的,不是嗎?」
雲霏在他男性的熱力包圍下不由輕喘,「跟你一樣呵。」像歎息般輕柔。
這等於更形鼓勵他!
志光胸中升起一股熱悉的動力,那是針對懷裡的身軀,他的心上人、意中人!他的手靈活得出奇,右手悄悄探進她的緊身毛衣,向上攀伸、攀伸……
「不要,志光!」她下意識地抗拒了他,輕推開,「不要,我,不習慣。」
志光強抑下胸膛裡的澎湃慾望,溫柔地擁住她。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個十足的男人,懷抱著心愛的女人,感覺是那麼幸福,「我知道,你不願意的事,我絕不會勉強你。雲霏,我真的好愛你,相信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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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霏怎麼也想不到再碰見愛純是見她在大街上舔著雙筒冰淇淋。腕上綁了一大束彩色汽球飛蕩半空,開心得像個孩子。她不是一個人,身邊有個穿牛仔裝、背相機,相當俊挺的男孩子。
是愛純先發現她的,塞了個草莓雙球冰淇淋給她,啼哩呼嚕叫那個男孩子過來,手臂好自然地勾住他的臂彎。
「安藍,來見見雲霏,我跟你提過好多次了!」她還是笑,「他叫白安藍,很好玩的名字對不?他爸爸姓白,媽媽姓藍,他們的愛情風平浪靜又安穩,所以他叫做白安藍。」她亂七八糟地胡說一氣,笑倒了,「安藍,去幫我們買些熱狗和汽水來,好不?」她仰頭的神情十分溫柔。
雲霏已有許久未見她這麼快樂過,或者說,這麼正常;像真正的愛純,像孩子一樣。
白安藍一走,她忙不迭追問:「純,報上說你跟魏可風舉行了秘密訂婚宴,是怎麼回事?」
愛純毫不以為意,「你信啊?我和他的事已經過去了。喂!老實說,你覺得安藍怎樣?」
雲霏除了驚歎還是驚歎!果真是桃花驚艷,山水風雨一程復一程,要閒都閒不下來。在凜冽冬風中看愛純,她的臉龐依然如春光綻放,是無法盡訴的風情;也許各人都有命定,愛純是宿命的桃花女子,不若自己的靜守天地,她生來就注定要瀏覽一世風景的。
「調調跟你滿像,自由派吧?」
「我也這樣想。」她不想將情緣歸化得那麼玄妙奧秘,然而就因一雙奇異眼眸寸寸揉進她的世界;一夜間,她的天地全然不一樣了,「以前跟他們在一起,都是千折百回,談感情比作苦工還累!跟安藍就不一樣,順遂得連我們自己都意外,像水流,像風吹,一切是那麼自然。」
雲霏記得從前愛純說過她渴望一個像海洋一般的男人,寬闊、深沉、無限生機與包容,現在她已安於順風的江流了?「他就是你一直想找的?你找到了嗎?」
愛純灑脫地一聳肩,「不去想那麼多,我現在學聰明了,及時行樂,再也不庸人自擾。我今天愛他,就全心全意愛他,緣分是長短又何妨?人生最難得的就是快樂,我很享受目前的狀況。」
的確,愛純現在的樣子再好不過了,輕飄飄地,飽滿的愛情與歡樂,像要流溢給全世界。愛情的魔力真有這麼大嗎?雲霏不禁佩服起那位白安藍來。
「對了,一直忘了給你一樣東西。」愛純猛一拍頭,從手提袋裡掏出一疊表格。「希望沒有過期……呵!我的天!今天遇見你一定是老天爺刻意安排,明天就是參賽報名截止日期。喏,你看。」
「這是什麼?」她接了過來。
「好東西啊!看就知道了。河藝百代集團辦的年度百萬小說新人獎是每年最盛大的比賽,值得注意,錯過可惜……」
愛純還說了些什麼,卻全被洶湧人潮的吵嚷淹沒,雲霏的視線則被表格中的甄選內容和說明給牢牢吸引住。
「哎,那個人真是!一拍起照像發暈了似的!」愛純用手擋去光線,望向遠方廣場上的安藍,「連買熱狗都會開溜!雲霏,你坐一下,我去逮他回來啊。」
第九章
眼前這一位訪客恐怕是「空前」也是「絕後」的——她是志光的大姊,許麗秋。
「大姊。」雲霏才剛起床,腦裡還殘存著昨夜蜘蛛人與超級妖魔的超世紀對決,金槍炮彈齊鳴,轟隆作響。見到她,頗有時空錯置之感。雲霏與她僅有匆促數面之緣。「真是稀客,歡迎歡迎!今天怎麼有空來?弟弟和妹妹呢?」
「在家跟我媽睡午覺呢。我是順路經過,來看看你的。」麗秋啜口茶,漫天漫地扯些芝麻綠豆小事,神態卻漫不經心。雲霏看得出來她並非只是「順路經過」。
雲菲心裡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終於連而秋都憋不住了,打算還是開門見山直說主題:「雲霏,我們認識也有不算短的時間了,大姊是完全沒拿你當外人看,才會剖心掏肺的把大姊的心事告訴你。說起來,大姊也是為難,其實我今天來,不只是來探望你跟愛咪,也有我媽的意思……」
「哦!」話至此,雲霏心裡已頓時雪亮,明白了一半,「是這樣。大姊有什麼話請盡量直說無妨,我都能聽的。」
「是這麼回事。」麗秋故意沉吟,眼中有幾許曖昧,「我媽的意思是志光也老大不小了,我們許家三代單傳,是該替他好好找婚配對像、成家立業穩定下來的時候了……」
「是啊,是應該……」雲霏已笑不出來,只有隨聲附和。
「雲霏,你一定也見過朱小姐吧?我媽想叫我問看看你的意思,你覺得小棋的人品怎樣?連你都同意的話,志光一定就沒話講了,你們是多年的好友了嘛,是不是?」
「我跟朱小姐不熟,問我恐怕是問錯人了。」
麗秋自顧自地接下去——「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講究門當戶對那一套,兩情相悅就能相伴一輩子;至於家庭背景,清白簡單就好。我媽是滿中意小棋的,這女孩很乖,個性溫順,懂得孝順長輩,對我那個呆頭鵝弟弟更是一往情深,兩個人站在一起,人人都說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雲霏不願再沉默,冷淡地打斷她:「如果這是許家的決定,還需要我的意見做什麼呢?」
麗秋親暱地拉她的手,「雲霓,明人不說暗話,咱們索性乾脆就說開了吧!大姊也很欣賞你,但是誰也不敢違背我媽的心意。你也知道,志光的心一直放在你身上,除非他對你斷了念,否則怎會肯甘心跟小棋在一起?感情是強逼不來的……」
「那你們為什麼又要強逼拆散我跟志光?」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就因為我達不到你們的要求標準:清白簡單。溫純、乖巧、規矩、應合心意……誰給予你們權利任意否定截殺別人的感情?」
麗秋略板起了面孔:「雲霏,我有這樣說嗎?你這句話未免太過火了。」
雲霏強忍心中的痛苦。她不願勉強自己再給傷害自己的人寬容對待,「那麼你今天也不用走這趟了,不是嗎?」
「我們需要你的合作。」
「我能做什麼?」
「跟志光保持距離,他需要的是一個認真考慮婚姻的對象,沒時間再浪費時間在浪漫的感情遊戲上。我們許家希望的是個能匹配他的媳婦。」
這句話給予雲霏莫大的刺激與傷害,宛如有人狠狠當面給了她一巴掌,「我從未說過想進你們許家的門!」
麗秋暗暗滿意,「很好。你這麼說,我相信你是答應要幫忙配合了。你是個有骨氣的女孩,我相信你一定會說到做到。」
麗秋踩著三寸高跟鞋離去,一聲聲像踩在雲霏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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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沒忘記有個親大哥!」卜傑按鈴請黃秘書送奶茶進來。愛純坐在他的辦公桌沿,兩腿懸空不住地晃蕩,完全像小孩子,像八歲孩子的模樣。「你先說說,報上寫的那堆狗屎是怎麼回事?」看到記者繪聲繪影寫她和風流名人魏可風的綺情秘聞,他這個做大哥的簡直要瘋狂外加心臟病發!更可恨的是,他是她最親的人,卻事先一無所知,連她的人影都模不著邊!現在倒好,這個精靈似的刁鑽老妹自動現身,總算還有一點「殘存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