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蘇西荷
左兒不相信他不懂她的心,更不相信自己得不到他!她自認比任何他所交往的女人都強,而且她還發了誓非嫁他不可。「你專愛欺負我,我去告訴我爸。」
「連我這樣都算得上欺負你的話,那世間就沒有好人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先吃飯,看新檔秀,然後再去跳舞,很充實吧!我都計劃好了。」
宇斯知道今天被魔頭纏上,又非得加夜班準備會議資料不可了。「再給我一個小時,把這段落完成再說。」
「沒問題!」左兒全然不理會自己穿的是短衣、迷你裙、小皮靴,毫不淑女地跨坐在他大辦公桌前的流線型黑色塑鋼凳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瞧,進行「監工」。「我就坐在這兒等!就一小時,半秒鐘也不多給。」
反正他今晚的時間是屬於她的了。一小時後,她挽著他走出辦公室,顯得快樂又神氣。
她有了小小的勝利感,更有把握能一步步爭取到他。宇斯是她的偶像、她的夢,她唯一、唯一的夢。
???
常寬翻過身,咕噥著醒來,一時之間還分辨不出置身何處。
對了,這是他的新窩,三千塊租來的頂樓加蓋的木板屋,四壁蕭「板」,空無一物,只有熱,蒸籠似的熱;每回醒來都像是在熱帶叢林裡,全身汗濕得難受,人懶懶的,又昏昏沉沉睡去。
幾天了?該三、四天有了吧!人的腦筋不運作的時候,生理時鐘反而靈敏得出奇。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拿啤酒,沒想到觸手遍是叮口當響的空瓶。不可能吧?這麼倒霉!搬進來那天他什麼也沒添,只叫了三打啤酒。
真是晦氣!人在倒霉的時候,連啤酒都來和他作對。什麼都沒有!連區區一罐啤酒都沒有。
媽的!真像應驗了那日爭執決裂時嘉薇詛咒他的話。
「有一天你會知道,沒有我,你將一無所有!」
他才不信邪!就是因為她,他才會失去最寶貴的東西;擁有名利卻失去奮鬥的理想,那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然而嘉薇不懂,她說:「理想?那算什麼?我看你充其量不過是個飄在半空中、抱著美夢過一生的傻瓜!」
相愛的人在憤怒時會毫不留情的互相傷害,而他們在一起三年,更有得對方體無完膚的本事。結果只有一個下場——他走。他可以不要她的愛情,但不能沒有理想。
這世界的空間,似乎是越來越小了。小得只容許一堆又一堆所謂「大師」的狗屎「經典」「傑作」!卻容不下常寬一點卑微的夢想。
初識嘉薇時,她只是剛出道的小模特兒,她崇拜他的才氣有如仰慕天神,而到如今,她沒否認他的才華,卻不惜將他的理念放在腳下踩。
去他的女人!去他的支持!全是堆鬼話!還有,去他的理想!當你無能將理想轉換為鈔票,原來再肯定你的人也會見風轉舵,完全變了臉色。
這是殘酷的事實!
第三張專輯做出來的時候,公司老闆在會議上破罵發飆;而錄音師小洪早有先見之明,他說:
「阿寬!你的東西棒透了,可是做這樣的音樂誰懂?誰買?」
常寬忿恨不平,也屢嘗挫折,然而他從沒懷疑過自己。他從錄音間吵到公司,最近連嘉薇都生氣地含淚離開;他的火爆脾氣如熊熊烈火,於是他唯有遠離——放逐自我。
而現在他只求擁有一滴酒,只要有了可愛的酒,他寧願再睡個十天或半個月。
「唉!晦氣啊!全是背叛。」他頹喪地喃喃自語著。
???
晏星雲憤怒地走出何氏機構那寬敞華麗的辦公大樓。
她自信下午一小時的面談表現得完美無缺,主考人員也對她感到滿意,然而她得到的回答卻是例行的敷衍——很欣賞您的表現,請近日靜候通知。
星雲退出會客室,才聽見其他面試者探知的內情:其實經理早有屬意的人選,欲安插自己的親侄女出任;而安排面試,表面上是公開競爭,實則是做表面功夫,給上級一個交代。
星雲簡直氣瘋了!這類不公平的內幕總讓她忿怒不已。
她的脾氣就是這麼直,看不慣表裡不一的事!何必做虛偽功夫呢?要徇私,堂堂正正地做開來,又何必虛晃一招,多不痛快!而這種事竟然還會在何氏發生,實在教滿懷憧憬的她失望。
她低頭生悶氣,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直直撞上一個男人。
「董事長,請小心——」旁邊一名男子驚呼。星雲猛止步,還好那位高大的男士伸手扶住她,她才不至於跌跤;霎時她又羞又窘,往那人看去。
何堯天微揚左手表示沒事,他不慌不忙,不受驚擾的說:「小姐,你沒事吧!……」但一見到女孩的臉龐與眼光,他情不自禁地完全愣住了。
???
這簡直像一場離奇的夢!十分鐘前,星雲還滿懷怒氣與失望地走出何氏大樓,心想再也不會走進這可惡的地方了;而現在她卻坐在寬敞舒適的董事長辦公室內,整面落地窗映耀著明亮的光芒,為這個夢增添了不真實感。
而她剛才冒失撞上的那位男士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她;他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保養得極好,書卷味濃,看來不像企業家,倒像是文人雅士。年齡並沒為他增加一點風霜,反而使他更多了幾分成熟的男人魅力。
他一直專注的看著她,那樣的眼光並不至於無禮或突兀。說實話,儘管素不相識,但她卻不曾緊張,因為這位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人物」並沒有給她帶來壓迫感。
「晏小姐?很抱歉!耽誤你一點時間。」他溫和有禮地說。
星雲心直口快的說:「你是想跟我談今天面談的事?還是你們已決定增加一個錄取名額?」
何堯天不解地看著她。
啊!原來搞錯了。星雲原想作罷,但是又不吐不快。「今天貴公司公關部的甄選面談十分不公平!既然已有內定人選,就正大光明公開推薦嘛!何必裝模作樣?我不是愛打小報告,但我認為公司的負責人與主管應該避免任何不公平的事發生。」
何堯天同意地點頭,說:「我會查清這件事並做妥善處理,很謝謝你的意見。基本上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
「若不是為了這件事,我不懂董事長為何會『召見』我,而我也不是貴公司的員工,或許您搞錯了。」星雲瀟灑地一笑。
「我知道。但如果你願意的話,馬上就可以成為何氏的員工了。不!更精確的說,是成為我的員工。」
星雲訝異極了。她有沒有聽錯?董事長親自下聘書給她?
何堯天以下的話更具爆炸性。「你願意當我的私人助理嗎?待遇隨你開,如果不嫌棄,一個月卅萬薪水也不成問題,希望你能答應……」
星雲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麼工作?什麼條件?什麼要求?
私人助理?卅萬?究竟有多「私人」?又要「助理」些什麼呢?
星雲出於自衛地譏嘲說:「這聽來實在很像某種工作:待優、保密、日領、輕鬆……」
何堯天急欲澄清她的疑慮,他嚴肅的神情不亞於她。「我知道這很容易讓人誤解,但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事聽來或許有些奇怪,但我只是想找個聊天的伴,一個能和我說話的朋友。」
「花卅萬請人跟你聊天?」星雲覺得好滑稽。
何堯天懇摯的目光後有著一抹她不明白的急切,他真怕她會拒絕。「我保證就是這麼簡單,沒有其他不良的企圖;我不會欺負你或侵犯你的,我發誓!」
星雲越來越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我在淡水有幢小別墅,如果你願意,可以住在那兒;隨你方便,我們再約定時間見面。怎樣?你看行得通嗎?」他溫和地催促她。
「為什麼是我?你甚至完全不認識我、不瞭解我。」星雲疑惑道。
「為什麼?」這問題可難倒何堯天了。
他總不能說:「因為你長得很像一個人,你的神采和她相似,你像她像到讓我以為又回到從前,以為終於又尋到了夢寐多年的倩影……」
何堯天怔住了,不自禁又墜入了回憶與情感的漩渦;直到看見星雲的詢問眼光才又重把他拉回現實。
「如果你不方便說,就不勉強。」不知為何,這個男人令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晏小姐,你幾歲?」
「剛過廿歲生日。人家說廿歲是開始要把自己交給自己的時候,所以我出來求職,得獨立了。」
他忍不住問:「你母親——」
星雲坦白相告:「我沒有父親,從母姓,母親從小辛苦扶養我和妹妹長大。對了!我有個雙胞胎妹妹,我們長得很像,不是熟人是分不太出來的。我的家庭生活平凡而簡單,但是家人的感情很好。」
「你很懂事,你一定是個孝順的孩子。」何堯天望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