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蘇荻
「問的好,老身確實想過這個問題。」陸大醫微笑的看了丁紹冰一眼,沒有責怪的意思。「普天之下,醫術高明之人何處尋?若問我,我倒耳聞兩個濟世神醫的名諱。」
「這兩個人是誰?到哪兒才能找到他們?」丁紹冰顧不得挨揍,睜大眼急問。
「南木北水,一個叫木濟淵,另一個叫水芙蓉,一男一女,一南一北。」
「然後呢?」她在乎的是未完的下文。
「如果傳聞非假,木濟淵已經去世了;至於水芙蓉,也隱姓埋名許久,不知身在何方。」
「所以說了這麼多,全是廢話?」丁紹冰呆若木雞的喃喃自語。
「當然不是,否則老身何必浪費唇舌?」陸太醫又笑了。
「木濟淵雖死,但他有個女兒繼承了他的衣缽,在蒼山一帶懸壺濟世,想找她,得靠運氣。」
運氣?丁紹冰茫茫然,腦中盤旋著陸太醫的話。
送走了陸太醫,竹敏夫人繼續守在榻前寸步不離,丁紹冰強忍心中悲傷,失魂落魄的慢慢走到院子裡。
發了好一陣子呆,一回神,才知應度站在她面前喊她許久。
「大小姐?你沒事吧?」
「又有什麼事了?」如今聚合樓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落到她的身上。
「是這樣的,我們查到煙兒的下落了。」
「真的?」煙兒兩字像靈藥似地讓她立刻振起精神。「她在哪裡?」
「芳香妓院。」???
今兒個是什麼古怪日子啊?
雀姨張大著嘴合不攏,一個個客人如流水灌入芳香妓院,簡直要爆滿了。更教人猜不透的是,怎麼來人全都不要姑娘作陪,只要待在廳中喝酒聽琴就好了呢?雖然光靠這些就能撈上一筆小財,但雀姨還是滿心納悶,不明白是什麼道理。
「有沒有搞錯啊?咱們芳香妓院快變成第二個聚合樓了。」梁晶晶掀眉不解的低嚷著。
「這也難怪,聚合樓的丁老爺生了場大病,那些個琴師走的走、溜的溜,氣勢一落千丈,哪像咱們還有個夢弦姐當台柱,可以讓雀姨多掙些酒錢。」白泡泡比手劃腳的道。
煙兒躲在簾子後見到這從未有過的大陣仗,不禁有些擔憂,總覺得……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
「煙兒,在發什麼愣?咱們該出場了。」君夢弦倒是氣定神閒得很,好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噢。」煙兒應了聲,垂著臉尾隨小姐走出去,外頭立刻爆響出如雷掌聲。
君夢弦的想法是,她只是一個點綴氣氛的小小琴師,無須刻意討誰的歡心,因而沒多作表情,踏上樓閣台階,緩緩落坐在琴凳上。
煙兒從容不迫的將香爐裡的烏沉香點燃,並將覆在琴身上的琴囊取走。
淨珠聲一起,行雲流水的琴音舒展了廳上眾人的糾結眉心,她擅長營造歡樂曖昧的氣氛,讓每個前來的客人有著好心情,這才是她最終的責任。
沒人注意到,時墨就混在自己安排的?多人群裡,虎視眈眈的往視著煙兒的一舉一動,耳朵卻滴水不漏的聽著君夢弦的琴音,只不過他失望了。
在另一邊,丁紹冰換上男裝,僑扮成男人樣貌,同樣隱在暗處瞪著郁還煙這個賤婢,心裡怒火四起,卻不得不忍耐。
一曲終了,從混雜的人群裡忽然蹦出一個不屑的粗鄙聲音:「這種下等琴藝,也敢在這兒獻醜?」
偌大的廳堂霎時鴉雀無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承認是放話者。
雀姨瞠大眼,讓這措手不及的情況給弄得傻眼,想出面圓場,卻想不出好聽的話來。
君夢弦面不改色,反而柔媚嫵然的嫣然一笑。
「大爺們來此是?尋歡飲酒,小妹在此彈琴純?生活,又何苦為難小妹,刁難小妹?」
「哼!」放話的漢子原是受了時墨的吩咐而照本宣科。
「你這琴彈得這麼糟,我們聽了連酒都喝不下,看你一把年紀,音也抓不穩了,還不如讓旁邊那個小姑娘來彈,說不定還好聽得多。」
「您太看得起咱們丫環了,她不懂琴藝,如何彈給大家聽?」為了保護煙兒不受侵擾,君夢弦泰然自若的應對著。「是嗎?」另一個高傲的男音介入。
煙兒定睛一看,腦門轟然劇響。那個陰魂不散的時二少,竟然找上門了!
時墨風度翩翩的從人群讓出的小徑中步出,一襲白衣,再度刺得煙兒幾乎不想睜開眼。
「你們騙得了別人,卻唬弄不了我。」頎長挺立的身形立在階梯下,背過身,朝著雀姨露齒一笑。「不介意在下強要這位丫環彈上一曲吧?」
雀姨害怕得縮了縮脖子,雖然來人身份不明,但光憑他帶來的這等人助陣,就夠教人緊張的了。
「不……不介意。」
無須用言語求證煙兒是否認識這個男人,從她自責歉疚的眼睛裡,君夢弦已經肯定了這個事實。
「好吧,我彈。」為了不連累大家,煙兒挺直背脊,從角落裡站出來。
君夢弦起身退至一旁。從不干涉她廢寢忘食的勤練琴藝,心裡也多少明白煙兒的琴技已臻純熟境界,但究竟是到達什麼程度,她也沒個準兒。
撫弄琴弦,煙兒深吸一口氣。
「咚咚咚……叮叮叮……」的幾個亂調,她笨拙而淩亂的胡撥一通,擺明自己是個不會彈琴的人。
時墨臉色驟變,眼中凝聚的危險與惱火,讓他變成一頭兇惡的獅子。
衝到閣樓上,他狠狠揪起煙兒纖細的手臂。
「你想做什麼?」君夢弦直覺的想撲過來,但他低喝一聲,底下的隨從將整個芳香妓院的人團團圍住。
「放心好了,我時墨不是個好色的登徒子,暫借你丫環敘?
舊,保證不會傷她絲毫。」話落,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點了煙兒身上的睡穴,橫身一抱,瞬間就將她給帶走。???睜開眼,全身酥麻的像要瓦解。
郁還煙瞪著陌生的紫色綾羅簾幔,倏地坐直身子。
「醒了?」
背對她而坐的白衣男子緩緩轉過來正視著她,那唇邊的淺笑異常柔和,但煙兒沒忽略他黑眸深處的犀利冷光,揪住襟領,心跳聲疾如擂鼓。
「甭擔心,你不會在這兒失身於我的。」
一室的富麗典雅,讓煙兒心頭的不安加重。「你……你把我抓來這裡,到底有何用意?」
「這可是個老問題。」他扳扳手指頭。「算算日子,距離這一年之期也差不多了,?免你再度失蹤,我只好扣留住你。」
「扣留我?」煙兒壓抑著情緒,冰冷雙瞳卻迸出怒火。
「堂堂一個時二少,做出扣留平民女子的舉動,要是傳了出去,恐怕有損你的聲名。」
「別不知好歹,能待在我這座樓閣裡,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不要這樣的福氣,我要回去!」捏皺了被子,她氣極惱極。
「回以為」時墨立起身,潔白無瑕的衣裳沒有一點折痕。
「你這麼喜歡待在芳香妓院供人叫喚?」
「注定是我的命,我心甘情願。」撇臉不願觸及他的探究目光。
「你怎麼知道被我扣留在這兒不是你的命!」他眉梢輕往上揚。
「總之,我不要待在這裡,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可以把我拘禁在這裡!」她的鏗鏘語氣重複著決心,但他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在這兒有什麼不好?我會派個侍女專門照顧你,不但供你吃住,還可以讓你專心練琴,如果你聽話些,說不定我可以允許你四處走走。」
「不用了,多謝時二少的好意,煙兒承受不起,還是請您放我回走吧。」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她眼中的斬釘截鐵,再度激怒了時墨。
「郁還煙,你以為你的倔強可以說服我??」好脾氣自他臉上消磨殆盡,逼到煙兒所處的床榻前,她心驚的縮起身子拚命往後退。
「不管能不能,我就是不要待在這裡!」儘管牙關隱隱打顫,她還是不願屈服的喊出聲來。
尊貴高傲的時墨,自小到大從未遭受過這樣決斷的拒絕,?
她處心積慮、耗盡耐心,換來的卻是她冷漠回應。這樣的屈辱,徹底惹火了他!
他衝上床榻扯住她緊抓不放的被褥。「放開!」
被他青筋暴突的模樣駭到,煙兒有如一隻驚弓之鳥,將被褥死命圈住一再後退,背脊早已頂到涼颼颼的牆板。然而,他的蠻力怎是她薄弱力氣所能抵抗的?眼前一花,被褥「嘶──」地一聲蹦出填充的棉絮,散了滿床。
煙兒又踢又踹,尖叫著祈求有人前來救她,不過這兒顯然是時墨獨自擁有的庭園樓閣,自然沒人敢插手管這檔事。
「哼,與其叫人救你,不如你答應我乖乖留在這!」時墨霸氣的咆哮,絲毫不顧最愛的白袍裂了縫。
「我不!」留在這就等於成了他時二少的人,她絕不屈服!
沒人見過時墨失控的樣子,也沒人聽過他發狠大吼的聲音。印象中的二少爺總是一襲白衣,手執折扇,看似溫文儒雅,又有著天生的高傲,但大家心裡明白,他還有著內斂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