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蘇荻
她愈說愈傷心、愈說愈不平。
「波塞頓遠從伊利普羅達火山上將你摘下,你應該能明白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吧?不論他的身份是什麼,掉個一片花瓣嘗試著救他,你應該很樂意的,不是嗎……」
突地,她停止哭叫,因為珂蒂馬若花早已掉下兩片花瓣,落在她的膝蓋前。
屈荻亞欣喜若狂,一顆心怦怦地亂跳。她俯身輕捧起花瓣包在手心,一站起便奔往波塞頓的寢宮。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她過度興奮地邊喊邊叫,明知道這不過是黑暗中微弱的一線光明,但她深信著波塞頓可以活過來。
神醫接過來,立即著手將花瓣磨成粉狀。
「屈荻亞。」
此時,伊南娜和提格拉茲進了寢宮。
屈荻亞回過身,見到他們手牽著手,彼此緊靠著。
「伊南娜……」她望向提格拉茲。「你的傷好了?」
「嗯,有神醫的醫治就是不一樣,傷口很快就癒合了。」他點頭。
「你們……」屈荻亞原本還不確定他們的感情如何,如今一看到他們這種親匿的舉動,立即瞭然於心。「一切還好嗎?」她勉力擠出一絲微笑,心中像有什麼微微刺痛著。
「嗯。」他們相視而笑,各自都露出幸福與甜蜜的表情。
「那……波塞頓還好嗎?」伊南娜看到屈荻亞黯然神傷的樣子,趕緊問道。
「不知道。」她回頭凝視波塞頓。「沒人保證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可以救活他,現在是孤注一擲,已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們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神醫將磨好的花瓣粉加水攪拌後,一點一點的送進波塞頓的口中。
屈荻亞屏息著走到床邊,握著波塞頓的手,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奇跡出現。
「怎麼樣才能知道這花是不是解藥?」塞瑞圖問著神醫。
「如果珂蒂馬若花是解藥,那麼波塞頓體內的達拉黑血應該會停止擴散,並且淨化血液,使其恢復紅色。」
「要多久的時間?」
「這……」神醫面有難色。「從來沒人試過,所以……我實在不清楚。」
「也就是說,現在只能等待了。」他喃喃自語。
等待,又是這兩個字。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還是等待,屈荻亞學會不再焦躁與浮動,只是──等待。
「你喜歡波塞頓嗎?」
等待中的第四天過去,伊南娜突然問了屈荻亞這麼一句。
出乎意料的,屈荻亞半秒都未停頓地立刻點了頭,反倒是伊南娜驚動了一下。
很難想像屈荻亞竟會欣賞波塞頓這樣的人……呃,也不是因為波塞頓其貌不揚,實在是由於他過去的風評不佳,脾氣又壞,所以她一直以為屈荻亞不會看上他。
「那……」
「我很奇怪對不對?」屈荻亞苦笑。
「不要這麼說嘛,感情這東西本來就很奇怪,你預先想的跟後來愛上的,一定頗有距離。」
「可是像你喜歡提格拉茲,他就喜歡你啦。」
「那是特例嘛。」伊南娜害羞地說。
「有時我在想……如果我沒有碰上波塞頓,生命會是怎樣的?」屈荻亞輕呼一口氣。「我知道,我還是會像以往那樣過下去,可是我現在卻不覺得後悔,即使……他很可能不會活下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有相同的體會,在什麼都不愛的時候,覺得任何事情都不害怕,然而一旦愛上、一旦付出,就好害怕失去。」說著說著,屈荻亞一度哽咽,卻淚中帶笑。
伊南娜走近她的身旁,安慰地抱住她的肩頭。
「不會有事的,你們的愛才剛開始,奇跡總會出現的。」
「奇跡……」好遙遠的一個名詞,到底值不值得相信呢?
跨越希臘的海岸深入腹地,要度過許多島嶼走上大陸。
當夜狂風淒淒,地獄的門檻遙望在前。
徘徊的孤魂,我是跟著張望的一個,無情的催命鬼,歇斯底里地推我背膀。
蹣跚的步伐,顫抖地阻止我千萬別行進,極目四望,何處是歸途?
只想和你並肩,凝睇你的花容;相偎相依,聽你傾訴。
我是否應再等你片刻,訴盡胸中愛意,我滿懷鬱悶,心底戰慄。
啊!我欲語無言,肝腸寸斷,,我熱血沸騰,火辣直衝雙頰;
我雙目失神,嘈雜聲震耳欲聾;我四肢顫抖,汗下如雨,面枯勝秋草,難堪死神纏……
「啊──」震天動地的一聲嘶吼吶喊,掀起巨尺高浪,直破雲霄撼動整個奧林帕斯。天神宙斯自休憩椅上跌下,回憶那聲吼嘯──那是波塞頓的聲音啊!
陷入瘋狂喜悅與忙亂的海神堡,上上下下都知道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奏效,一度徘徊在地府大門的波塞頓,在第七天將命給搶了回來。
他一方面快速失血,一方面快速製造新血。大家屏息著看他瞬間從槁朽之軀回復成完整的身體,個個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
倏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圓睜,彷彿他只是熟睡,未曾死去;但是一下子他的目光又恍惚茫然起來,像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伸著手臂向前胡亂地摸索。
「波……波塞頓?」屈荻亞急向前去握住他的手。
「我……」他覺得頭重腳重,有個大石塊壓在他身上。他重重地呼吸。「我還活著?」
「是啊,你還活著,因為你有心跳。」屈荻亞情緒千轉百回地撫著他胸口,欣喜若狂地說著。
「你……你還在這裡?」波塞頓恍恍惚惚,顯得有些呆滯。
屈荻亞來不及回答,幾名神醫便盡快檢視波塞頓的傷勢。
「如何?」塞瑞圖關注道。
「真是太神奇了,我本以為那朵珂蒂馬若花無效,沒想到她不但解除了達拉黑咒,還治癒了他身上每一處傷口。」神醫讚歎道。
許多記憶此刻紛紛在波塞頓的腦子裡湧現,迅速而清晰地一一掠過。
「亞奧勒斯……死了?」
「是的,他死了。」屈荻亞回答著。
「死了……」不知是該鬆一口氣還是哀悼他的死去。「那麼,我身上中的達拉黑咒……」他猛然想起。
「解除了,所以你還活著。」她溫柔地輕聲說。
「為什麼?達拉黑咒沒有解藥的。」波塞頓吃力地說著話。「是、是誰救了我?」
「是你自己呀。」屈荻亞微笑地說。
「我?」
「是的,因為救你的正是珂蒂馬若花,而找到這朵花的是你自己。」
波塞頓怔了又怔,慢慢理解事情的始末來由,包括加害他的人是誰,他們也一一告訴了他。
「其實救我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波塞頓深邃的瞳孔突然凝望著屈荻亞。
屈荻亞愕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是你要我去找那朵花的。」
「我……」
眼看他們準備要深情相訴,在場閒雜人等皆識相地一一離開。
而波塞頓感覺出自己的身體愈來愈輕盈,壓在身上那股重物感似乎慢慢消失,他的傷勢神奇地整個好轉。
「你瞧,連疤痕都淡掉了。」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已經癒合。
「嗯,不管是感謝我,還是感謝你自己,至少我都感謝上天,讓我把你的命給要了回來。」
「你?……」他愣著不動。
不逃避了,她告訴自己,要鼓起勇氣將心裡的話說出。
「或許從我第一次遇上你,我們的命運就纏在一起分不開了。如果你不會再變心,請容許我守在你身邊永遠照顧你。」
波塞頓無比感動,心中如有溫暖的河水流過。
「知道嗎?當我在黑暗間跌跌撞撞地奔跑時,唯一聽到的就是你嚶嚶泣血般的哭聲。我一直叫你別哭,可是你聽不到;我彷彿看到你為我哭泣的模樣,每滴眼淚都讓我無比心碎。」他想表現出心疼的樣子,無耐面部神經沒辦法聽話,反而扭曲得跟章魚一樣。
屈荻亞在這樣的深情中,仍然禁不住噗哧笑出聲。
「那你要怎麼賠償我?我這些天為你流的眼淚,快跟這浩瀚江水一樣多了。」
「我願意再接受你給的考驗,不管是十個、二十個、三十個……我都可以去做。」
屈荻亞正了正神色,相當嚴肅地板起臉孔。
「怎麼,你想再一次喪命是不是?就算你能一再的起死回生,我也不要再承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了。」
「哦?你怕了啊?」
「是,我怕了……」她抿抿唇,豁出理智與自尊,一咬牙便撲進了他的懷裡。「我害怕你又得去和死神報到一次。」她酸楚地喊。
波塞頓乍時熱血沸騰、又驚又喜,她如此真情流露地投懷送抱,簡直是他此刻最佳的救命仙丹。
他知道自己注定栽在她手裡,醉在她眼裡。
「這一切是真的吧?」因為太真實,他忍不住低問。
「是假的。」
「那你喜歡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說過我喜歡你這句話嗎?」她驚訝地抬起頭。
「你現在不是說了嗎?」
「呃……那不算數。」
「怎麼你說話不算話的?」他擰眉不爽。
「這不能混為一談吧?」
「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他一時氣脹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