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蘇荻
「臭豆腐?」
「是啊!我突然想吃臭豆腐。」
「行!那我們就去夜市吃吧!」
「還要吃吉野家!」她又冒出一句。
「有沒有搞錯!你吃得了這麼多嗎?」
「吃不了你吃嘍!」
「算你狠!」
無視於路人投射過來的眼光,兩人樂在其中的穿過了紅磚道、馬路、騎樓,笑鬧著教夏牧威都怏站不住腳。
「夠了夠了!再背下去我的手會斷掉。請問小天使可以降落凡間了嗎?」
「那有什麼問題!」躍下地面,她展開雙手擺出一個完美的姿勢。
「你以為你在表演體操嗎?」
「不,是芭蕾!」
「話說回來,芭蕾舞者不曉得會不會去吃臭豆腐?」
「嗯——」她認真的歪著腦袋想。「大概不會吧,嘴巴臭臭的會影響別人跳舞的心情,也會薰得自己受不了。」
「那他們會吃吉野家吧?」
「當然會嘍!他們可以只吃沙拉。」她開開心心的回答。
「那我們還要不要吃臭豆腐?」
「不要了,小天使要香噴噴的!」抓著他的胳膊不放,她笑容燦爛的一路走進吉野家。
和她在一起,原本無聊的事情都變得有趣,年齡的隔闔不見,反而讓他抬回珍貴的赤子之心。
「你見過白鴻展的家人嗎?」
「見過他媽一次。很嚴肅的家庭主婦,不苟言笑的那種。」她邊吃邊答。
「我在想,如果你要徹底和他劃清關係,又怕他死纏著你不放,或許可以和他們家裡人談談。」
「為什麼?」
「像白鴻展這種情形,其實也是病態的一種。萬一他喪失理智,硬是要把你留住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垂頭喪氣的垮下肩。「他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又一味的做出傷害我的事,我實在不瞭解他的想法。」
「如果他當真愛你愛到發狂,後果會不堪設想。」
「別說得這麼恐怖,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她打了個哆嗦。
夏牧威凝重的沉默數秒。
「要是我現在出面,或許真會惹毛他也不一定;他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已經對你動手動腳了,我真怕他還會要出什麼手段來。」
「嗯……你說得很對。」
「我想過了。先替你找到別的房子讓你暗中搬走,到時候我再替你還這十萬塊給他,看是用掛號支票還是用匯款的方式。」
「欠完了一個又換一個,我蔣郁芹真是天生的負債命!」
她以為可憐兮兮的歎氣可以搏取他同情;沒想到他竟挾走了她碗裡的牛井。
她抗議的哇哇叫。
「喂喂喂!自己的東坡肉不吃,幹嘛越界到人家碗裡頭來!」
「反正你忙著唉聲歎氣也沒時間嘛!」他大口咀嚼。
「那我要吃你的泡菜!」
「都給你吃,沙拉也給你!」他大方的說。
見她大塊朵頤吃得開懷,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
「慢慢吃,不要急!往後想吃什麼我都會帶你去吃,一定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像在養豬一樣?」
「嗯。」
「要是我胖到八十公斤,你還會愛我嗎?」
「應該會吧!」他噗聯一笑。「不過,我無法想像兩倍重量的你,會拼湊成另一個什麼樣的你。」她嘿嘿的邊想著邊笑。
「大概會腫得沒有肚臍眼和腰了吧!」
「所以要是我想搔你癢也沒感覺了。」
「還有暈車想貼薩隆巴斯在肚臍上也沒法子了。」
「到時候我也背不動你了。」
「然後別人會以為我終年懷孕待產。」
兩人興致勃勃的討論著無厘頭的話題,不知不覺也把該吃的東西一古腦兒吞進了肚子裡。
「差不多該回去了。」
「啊!都快九點了。」她瞪著手錶大吃一驚。
「跟你在一起,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他故作含情脈脈的說。
「哇塞!你也開始裝肉麻了呀!」她撇撇唇,把手指頭搖來搖去。「這樣是不行的,我不吃這套喔!」
「我知道,你喜歡裝可愛!」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像條蟲扭來扭去。「那麼,可以起駕回程了嗎?」
「有勞你嘍,夏公公!」
「怎麼,我又變太監了?」
「尺寸很適合嘛!」
「什麼?!」
第八章
和夏牧威揮手道別,蔣郁芹依依不捨的見他關上房門才返回自己房間。
靠在門板上沒有立刻開燈,她忍不住瞇著眼睛,抿著雙唇低笑起來。回想起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居然是這樣甜蜜的事情,她心裡在感到踏實的同時,也覺得無比幸福與幸運。
「你對他就這麼念念不忘嗎?」驀地,一個潛伏暗處的鬼魅聲音驟然響起。
她面色驚駭的悚然一驚,動作迅速的想轉身開門;但那人卻搶先一步按住門板,並且將燈打開。
「想去哪裡?」
白鴻展猙獰的臉孔出現在她眼前,瞬間就用蠻力將她整個人扛起,一個轉身就毫不
「了不起!我處心積慮的安排你住這兒,就是希望從今以後只屬於我一個人!沒想到你竟然勾搭上別的房客,該說你太迷人還是太風騷?!」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災厄,蔣郁芹出奇的鎮定與坦然,連大聲求救的本能都硬是忍了下來。
「我已經不愛你了,就算你不放過我,也只能得到我的人。」
「哈!難道你不曉得我就是愛你的人嗎?」他肆無忌憚的大聲冷笑著。「你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我都嘗過了,我也是最瞭解你的人;就憑這點,我有把握能帶給你一生的幸福。至於住八F那個傢伙,我就不確定了。」
她的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喉嚨像是哽住了什麼說不出話來。
「怎麼,把我利用完了就想一腳踢開?然後找個新的金主頂替?」他臉色極度陰霾。「你也不想想我是怎麼對你的!而這就是你報答我的方式?!」
恐懼像百年樹根深紮在她心底,從不知道自己會置身於水深火熱中難以掙脫,即使想多說什麼都十分困難。
「我查過了,他叫夏牧威,據說還有個模特兒女朋友。真是可笑!你有男朋友,他有女朋友,你們卻硬是湊在一塊;你當了人家的第三者,他也當了我們的第三者。」
「不……不是的!他們已經分手了。」她氣息微弱而顫抖的說出這句話。
「狗屁!老李說她每隔一兩個禮拜都會來找他,如果分手了她還來幹嘛?我看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束西,你被他騙了!」
她露出一個淒美的微笑。
「就算是這樣,我寧願被他騙。」
「賤人!」啪啪兩聲,他又揮了兩巴掌到她臉上,無視於她已經發紅髮腫的雙頰。
「你跟他認識多久?!你有多瞭解他?!他值得你背叛我去愛他?!」
白鴻展在盛怒下已經喪失了理智。一抬頭看到那扇沒有鐵窗的大窗戶,鐵了心就攔腰將她舉起來。
「好!既然你要選擇他,我偏不成全你!等你死了,我馬上就到陰曹地府去陪你!」
事情演變成這樣,蔣郁芹終於意識到情況完全失控。
天哪!他是認真的!她開始傾盡全力放聲尖叫。
「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門已經反鎖了,有誰救得了你?!」
他試著一手打開窗戶一手抓住她,她逮住了機會又踢又踹,沒想到他直接將她的頭推去撞牆。「臭女人!你敢踢我?!」他目露凶光的朝她肚子再揍幾拳。「我原以為你肯求饒,沒想到你連死都不怕!」
「救命——救命——」
她當然怕死,但她告訴自己,即使到死前一刻也要活得有尊嚴。
白鴻展已經把窗子推開,然而這會兒,門外卻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和激喊聲。
「開門!開門哪——你在裡面嗎?!郁芹,郁芹?」夏牧威焦灼的呼喚著,旁邊似乎還有不少被驚動的房客。
一聽到他的聲音,成串的淚水便抑不住的全數滾落。
「威——救我!救救我——」蔣郁芹像是被撕扯得破碎支離的洋娃娃,幾乎無法再生出一絲掙扎的力氣。
「沒有人救得了你!」
白鴻展一鼓作氣的要把她推出窗外,她死命的攀住他手臂,眼看著自己已懸在窗台上岌岌可危。
稍一瞥眼,即可見底下黑壓壓一片。如果摔下去,恐怕連千分之一的存活率都沒有,要不也會成了植物人。
「我想……你是真的狠了心……」她艱澀而斷斷續續的開了口。「可是我知道……知道你不……會……跟著我……一起死……到時候……到那時候……我就算……變成了鬼……也還是會陪……在他身邊……」
「住口!」白鴻展青筋暴露的將她抓回來丟地上,掐住她的脖子歇斯底理的加重力道。「不許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他!不許!」
蔣郁芹痛苦得扭曲了五官無法呼吸,雙手徒勞無功的揮舞著推他、打他……當其中一隻手落在地上似觸摸到一根類似棍棒的東西,她如瀕死之人攀上了一支浮木。她抓起了棍棒,用盡全身僅剩的力氣,對準他頭部一棍擊中。
「啊——」白鴻展當場痛得抱頭滾在地上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