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蘇荻
「別蠢了好不好!以子宙的條件,當然是去吧檯學調酒,順便勾引那些純情無知的少女們,我說的對不對啊?」喬易君笑吟吟的。
「你果然聰明。」他讚許地笑,眼角不著痕跡的持續瞟向那個吃東西吃得滿面通紅、眼淚狂飆的女人。
「DreamNight是不是在中埔街那邊?今年六月才開的。」唐以群又問。
「是啊,就是那間。」他點頭。
「怎麼會想到要去那邊打工啊,你缺錢嗎?不怕功課趕不上?」
「有人會嫌自己錢太多的嗎?至於課業方面,憑我的聰明才智,各位儘管放心吧,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班,頂多一個禮拜四天而已。」
「那你幾時開始上班?」
「下禮拜一開始,到時候,你們可要來捧棒場哦!」
「你請客嗎?」
「那有什麼問題!一人一瓶可口可樂。」
「拜託,去PUB喝可樂?」唐以群瞪大眼。
「想喝調酒,當然要自己掏腰包啊。」辜子宙狡黠一笑,發現左側這位小學妹正努力的吸著鼻子。
唔,就剩最後一粒餃子了!趕快吃完就可以趕快走人。
「是不是很辣啊?」
他拿起綠豆沙冰向她的臉頰,突來的冰涼害得她往旁邊閃去,用手急速一撥。
「你做什麼啊!」季蘭妮氣虎虎地用面紙奮力擦臉,一雙怒目直直地瞪著他。
「喏,這一杯給你喝吧,降降辣度。」他拿出擱在地板上的另一杯綠豆沙冰,放到她面前。
「誰要喝你的東西,拿走啦!」她不給面子的直接推回去,沒半點好臉色。
「耶?子宙,你這樣不對吧?為什麼我們都沒有,就只有小學妹有免費的綠豆沙冰可以喝?」唐以群捲起報紙抗議。
「我本來是要自己喝的,可是看她吃酸辣餃哈的滿頭大汗,才好心給她的嘛。」他無奈地翻著白眼解釋。
「我講話也講的很口渴,我也要喝啦!」
「好啊!」辜子宙倒也乾脆,把自己喝到一半的綠豆沙推過去。「這杯請你。」
「厚!我要喝那杯沒動過的。」唐以群存心跟他槓上。
「不行,這杯是我要請她的。」不管人家領不領情,辜子宙仍堅持把那杯綠豆沙再推回碗邊。
「你請子群學長喝吧,我不想喝。」壓制著心口那股慌亂,季蘭妮強自鎮定的推拒,接著便起身進廚房。
「真是的,都住進來一個多月了,這個小學妹怎麼還是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啊?」原本一開妨還蠻欣賞她的唐以群,這會兒不由得壓低聲音抱怨起來。「我們請她又吃又喝的,就沒看到她有半點感激的意思。」
「也許,她原本就是這種個性,勉強不來的嘛,大家別太在意了。」見大家有些沉默,喬易君說了句打圓場的話。
「不在意才怪,像她這麼刁鑽高傲,日後也用不著好好相處……」唐以群繼續發著火,直至喬易君急撞他的手肘,他才知道季蘭妮剛從眼前晃過去,沒打聲招呼,便進了房間。
「你生什麼氣啊!她是給我難堪又不是給你難堪。」辜子宙聳肩。
「我就是在為你抱不平啊!」他拿起那半杯綠豆沙開始喝。「氣死我了。」
忖度了會兒,辜子宙突然起身,手上拿著半溶狀態的綠豆沙冰。
「子宙,你要去哪?」喬易君喊道。
「我去找她談談。」
「找她?」她露出不妥的表情。「這樣好嗎?」
「放心,不會有事的。」展示了抹自信的笑容,辜子宙便走了。
「怎麼搞的,他碰壁還碰不夠嗎?」一喝完飲料,唐以群瞪著空蕩蕩的走廊哇哇直叫。
「真是奇怪了,他為什麼對小學妹的事這麼熱中?」喬易君不解地喃喃自語。
「嘿嘿,你不會是吃醋了吧?」他惡劣的上下打量她。
「吃你的大頭鬼啦!」她哼,抓起遙控器亂按一通。
在她逐漸凝重的神情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叩!叩!」
有人敲門,讓站在窗口邊發呆兼賞月的季蘭妮稍稍回過神。
「誰?」
「是我。」辜子宙的聲音聽來謙沖有禮,不具半點侵略性。
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湖又被技下石子,激起陣陣漣漪。她深吸口氣。「我在唸書,如果你沒事的話……」
「我就是有事!你開開門吧。」
這世上怎會有這麼不識相的男人?季蘭妮咬咬牙,依舊燙紅的額頂浮現青筋。
可惡的是,這個男人還是她暗戀過的男人。
「有什麼事?」把門打開,她卻沒將眼光正對著他。
「你的綠豆沙冰忘了拿走。」他輕輕地說。一杯封口完整的沙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都快變綠豆水了,趕快拿去喝吧。」
「我跟你說過我不要。」她真想用力把門甩上、為什麼他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驗她的耐心?
「不要?」他俊臉一斂。
卞一秒,他突然拉過她的手,將沙冰強行塞人她手中,她在反抗之餘,也動了肝火。
「裹子宙,你這個神經病!都說不要了你聽不懂嗎?」
哪曉得她才稍稍的抬起臉,一股溫熱短暫而綿柔地劃過她的唇瓣,而他的臉就橫在眼前,佔去她所有視線。
他——他做了什麼?
杏目圓睜之餘,她深受震撼的動彈不得,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圍繞在她臉上,他曖昧的撩撥、親暱的接觸,徹底的嚇壞了她。
他唇邊的勾痕逐漸擴大,盯住她的眸光灼亮懾人,有著鷹隼碑睨獵物般的自信驕傲,緊鎖住她慌亂無措的黑瞳。
「你……」她一時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這是你的初吻?」他逼近她一步,放肆的臉龐隱隱散發著逼人光彩,低沉優雅的聲音充滿了迷人邪魅。
在這瞬間,她整個人清醒過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憤怒至極的厲聲質問。
「我做了什麼?」沒錯,他確實打算耍賴。
「你到底是什麼裴思?為什麼一定要招惹我!」她傾盡力氣的吼,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會聽到。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微笑依舊。
「我招惹你?我什麼時候招惹過你?」
「當然有,就在你第一天來到杜鵑窩的時候。」他頑皮的眨眼。「你那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瞧。」
「盯著你瞧又怎麼樣?我……我只是沒看過像你這麼痞的人!」她氣惱地跺腳,頰上不可避免的再度緋紅。
「哦?我還以為你對我一見鍾情呢。」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她鬱悶的將臉別開。
「真的沒有?但你當時的表情,明明就是和我來電成功啊。」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煩不煩哪!」
誰來救救她,她快被逼瘋了!把那杯沙冰用力的放到書桌上,她背過身雙手抱胸。
「可是我有。」
「你有什麼啊!」
「我對你一見鍾情。」他慢慢的吐出這七個字,乖戾不恭的臉上,在這刻變得威凜嚴肅,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
劇烈的心跳趁兩人沉默時誇大地躍動著它的音符,她屏息著,又是難熬的時間流逝。
「不管你的用意是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她神色堅定的望向窗台。「現在請你出去!」
直到他把門帶上,遠離了對她的威脅範圍,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人請走的。她真的……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呢?
她才搬來這裡一個多月而已,他——為什麼要說出這種可笑荒綴的謊話?
沒有理由、真的沒有任何足夠的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的不合理!
她煩躁地在床鋪坐下,將頭枕在兩膝間,擱在地上的風扇發出嗚咽聲,吹亂了她的頭髮。
聽到曾經暗戀的人說出對她「一見鍾情」這樣的話,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她不相倍,或者她應該說,她要是相信那才有鬼。
她心目中的白雲……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他是以前的那個他。她會很高興他終於注意到她……但他不是,他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大無賴,和從前那些愛欺負她、詆譏她的人是一樣的。
何況她長得這麼平凡,根本不可能獲得他的青睞。
總而言之,她一定要避得他遠遠的,不能跟他有任何牽扯。
然而想到暗戀三年的情愫終究得如此埋莽,她的心……還是很痛。
日子正常運作著,並沒有因為那天的插曲而發生美麗的續篇。
為了和他保持距離,她費盡心思就是不想和他遇上。
有時在走廊上擦身走過,或者在曬衣間碰到,她都是迅速把事情做完,趕緊低頭走人,連一個眼光都未曾接觸。
不過就在一個得以返家過節的連續假期前夕,她——破功了。
原困在於,她熬了幾個晚上拚命打電話,還是沒訂到台鐵車票,而野雞車這種運輸工具她根本坐不得,以往坐了一次,那種嘔吐頭暈的感覺,已夠她畢生難忘,打死也不想再搭乘。
就在她百般憂愁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像是洞析了她的煩惱,在柳枝飄楊、暖風颯爽的荷花燃畔將她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