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宋星帆
「怎麼個動法?」慕念中心中一凜。
「像波浪一樣的動著……」
「再看清楚一點,那真是一面鏡子嗎?」
「不……不是,那不是鏡子,那是……片湖泊。」
「湖泊!你在湖泊旁做什麼?」
「我看到了我自己,在湖泊裡,他向我招著手……」
這時的石良二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像在掙扎什麼似的。一旁的梅若仙也跟著緊張,一顆心也繫在他身上。
「湖水裡的我向自己招手,硬拉我下去。可是我不想去!我要陪仙兒!我不想到湖泊裡去……我不會游泳,我不去--」石良二額頭上冒冶汗,牙齒不住顫抖,全身晃動著。「仙兒--救我。我不想沈入湖底去!」石良二大喊著!
「蒜頭--」梅若仙無法克制地衝去緊抓住石良二的手。
「若仙--」慕念中想要阻止卻已太遲了。
唉!前功盡棄。慕念中歎了口氣來。
石良二「醒」了過來,從「前世」的記憶回來了。
「他的前世是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塞納-馬恩省西斯--」慕念中緩緩地說。
他喚醒的是石良二「前世」的記憶。他「今生」喪失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他必須再加把勁才行。
「不要--我不要再做『實驗』!」石良二抗拒著,他不想再和「自己」的意志做拉鋸戰。
「莊先生,信任我,我一定可以醫好你的……」
慕念中不肯放棄,如此特殊的「個案」他豈能錯過。他這次應邀回國參加的心理學座談會報告,也沒石良二的精采。
石良二以求助的眼神望著梅若仙。
梅若仙左右為難也不知如何是好,私心作祟的她當然希望石良二最好永遠不要「好」起來,水遠是她的「蒜頭」。
沒想到石良二的前世,竟真是水仙的化身!
「我今天早上還有個會議要開!下午我會趕回來。莊先生你別怕,你休息一會兒好了!下午我再幫你作催眠治療。」
慕念中才剛走,石良二就一直「吵」著要走,不要再待在這兒了。
「走!走到哪去?」梅若仙已感到無路可退。
「仙兒!我們快逃走吧!我不想失去妳--」
石良二有一種「危機」感升了上來,他感到害怕。害怕會失去梅若仙。那個湖中的「自己」要把他搶走!不讓他再和梅若仙在一起。
看石良二著急的模樣,梅若仙惘然了。「蒜頭!你真的不想恢復記憶?」
「反正我不記得的,仙兒和我說也一樣。」
石良二是如此的「信任」梅若仙。教她情何以堪!
「仙兒!我們走吧!我不想再被催眠了。」
「你不後悔?」梅若仙深深地望了石良二一眼。
其實她問的多餘,石良二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真正的「石良二」怎會和梅若仙走在一塊呢?
石良二直拉著梅若仙走,梅若仙不再多說了。走吧!可是走去哪呢?梅若仙把大門鎖匙留在客廳桌上,離開了慕家。
兩人到了屏東火車站,往哪走?往下還是往回走?
一班普通列車進站了,是開往花蓮的。普通號是慢車,車速非常的慢。可這樣也好,最好列車越慢越好。而且「永遠」不要停下來、水遠不要到終點站。這樣梅若仙和石良二就永遠不會再分開了,水遠在一起。
天哪!梅若仙竟又「癡心妄想」了起來。
「仙兒!這樣最好。那兒都沒有人認識我們,我們也就不用再『流浪』了!可以在花蓮租間房子住下來,結婚生子,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豈不快快樂樂的!」
不!梅若仙妳別再自欺欺人了。石良二不可能同妳「結婚生子」,如果妳真這麼做,也是妳利用了「蒜頭」的純真。
她怎能「趁火打劫」呢?或者說「霸女硬上弓』!太卑鄙了!不行。可是地那顆該死的心竟蠢蠢欲動的。不停地告訴她如果妳一直「欺騙」石良二下去,不就成了。
問題是,她以後得活在「恐懼」中。
火車再慢也有到站的時候,除非……它發生了「意外」。
「蒜頭!如果說我們坐的這輛火車出軌了!你會怎麼辦?」梅若仙問了石良二一個假設性的問題。
「我先找妳在哪兒啊!」石良二不假思索地說。
「如果我遇難了呢?」
「仙兒!妳不會死的!因為我會保護妳,用我的身子把妳緊緊地包住。這樣死的是我,不會是妳的--」石良二大聲地說。
「不!我不要這樣!我們一起死好了!」梅若仙想起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結局。
「好啊!可是我要確定妳死了,我才要跟著死。」
「為什麼?」
「要不然我到哪裡去找仙兒!我不要陰陽兩隔。」
「那如果萬一是你先死呢?」梅若仙再問。
「那仙兒妳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在天堂等妳上來。」石良二一臉堅定。
「天堂?」檢若仙輕念著。
「對啊!我們都是好人,當然死了是上天堂的。」
不!梅若仙不是好人,她是個壞人,是個大騙子。她死了一定是下地獄去的!被判割舌頭,太會撒謊了。
列車上的乘車客本就稀稀落落,如今更少了。
梅若仙輕靠在石良二的肩上,深怕再也沒有機會。她心裡反芻著石良二剛才說過如此動人動聽的情話,居然出自「石良二」的口中。
石良二用手輕撩著梅若仙的髮絲,忍不住深埋在烏黑的瀑布中。下!不要只吻我的發,吻我的眼、吻我的眉、吻我的唇……
兩人就在慢車上熱吻,彷彿旁若無人似的。而且真格的沒什人。除了查票的列車長之外--
列車長笑了笑,沒有「打擾」他們倆。年輕人嘛!風花雪月一下又何妨!他也是過來人。
梅若仙和石良二吻得難捨難分,好似生離死別般,石良二感到臉頰有些濡濕而冰涼。
「仙兒!妳哭了?」石良二拾起頭,掏出了白手帕來;純潔無瑕的白手帕。
梅若仙的手原本已伸出去,卻僵在半空中!她到底在幹麼!她驚跳了起來,衝向列車廂門,猛吹著颼颼的冷風。
讓風吹乾她臉上的淚,她不能用石良二的手帕。
「仙兒!我的衣服是很髒,可手帕真的很乾淨,我一次也沒用過。為何妳總是『嫌棄』它呢?」石良二不解。
「嫌棄?」不!不是她嫌棄。而是她怕被石良二嫌棄。石二少的手帕,怎能讓女人來拭淚,摸也摸不得。
列車下可能永遠行駛下去,他一定會到終站的。而列車也沒有發生「意外」。它平安地抵達了花蓮,只是花了好長的時間。這一段時間裡,梅若仙反反覆覆的。
時而想把石良二「據為己有」,來個天長地久。時而「罪惡感」湧了上來,想把一切「真相」全盤托出。
花蓮到了。
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他們真要在這兒落腳嗎?
「仙兒!我應該先找個工作,這樣子我才能早日買到鑽戒向妳求婚!」
梅若仙心裡苦澀,她在欺騙他的感情,雖然她愛上了。可是「他」是蒜頭!不是「石良二」。不成的!不能再下去……
她必須再撒一次謊;最後一次了。
她要把石良二「送」回台北去!還給石家。石家是有錢人,一定可以把石良二的「失憶症」治好的。至於她!如果到時候石良二要找她「算帳」她也認了。
即使他如何指控羞辱,她都會默默承受而沒有一絲埋怨的。因為她曾愛過也被愛過,這就夠了。只是那個人不是石良二,是蒜頭!
第七章
梅若仙凝視著石良二,她不得不再「欺騙」他一次。
梅若仙目光瞥見路旁走來一個其醜無比的男人,好似「鐘樓怪人」般。於是她靈光一閃,決定要借這個人用一用,暫時「冒充」一下石良二。好瞞過真正的石良二,梅若仙決定這麼做。
「蒜頭!快走,『石良二』追來了。」梅若仙佯裝一副神色慌張般。
石良二信以為真了。「在哪?在哪?」
石良二張望著,他要同「石良二」攤牌對決。
「別看!他很兇惡的,而且萬一我們讓他『難看』了,他一定氣得非把我們剁成肉醬下可,蒜頭,我們不能再待在花蓮了。再這樣逃亡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回台北負荊請罪吧!我向我爸爸求情,如果他硬逼我下嫁『石良二』,那我就以死相脅了。蒜頭,現在我們必須兵分兩路--」梅若仙說得煞有介事。
「仙兒,我不懂。」石良二搖搖頭。
「我們倆在一塊,讓『石良二』撞見了,一定會惱羞成怒就把我們倆一起砍了。蒜頭!你搭飛機,從花蓮飛回台北,我們在台北機場碰頭。」
梅若仙的「計劃」,石良二並不認同。
「仙兒!我們一起走,一起回台北,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塊。」石良二不肯先行搭機返回台北。
「蒜頭!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你先走我隨後就會回台北和你會合,免得讓『石良二』逮住我們兩個--」梅若仙別過臉去不忍心看石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