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宋沛萱
週遭頓時一片死寂,寂靜得讓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緊接著是一陣喧嘩聲,她霍地睜開雙眼,結果正好對上黑人女子沾沾自喜的表情。
她……沒被殺死?那麼……她突然覺得呼吸愈來愈困難,眼前也興起刺痛的紅霧。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喉嚨彷彿被扼住般難受。她幾乎是癱軟在地,以顫抖的手輕撩起散落滿地的青絲,感覺眼淚沁出眼眶……
「為什麼?」她的聲音甲板,手中緊握著一撮被削落的髮絲。
「這樣子總能讓你清醒點了吧,唐人女子!」黑人女子尖銳地笑著。臨走前還故意踩過滿地飛散的髮絲,這才心滿意足地結束她的折磨。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秦莞若將被削落的頭髮擁在胸口發出一聲悲鳴,接著眼前一黑,一片黑暗迅速將她包圍——
沃斯告訴自己,他不是在乎她,他只是想看她懊悔的表情,見她向他求饒。
連續多日,他一直試著將秦莞若摒除於腦海外,不讓頑劣不馴的她干擾到他的生活。然而當他發現自己的腳步竟是如此快速地往奴隸區移動時,他才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不論她的行為令他如何動怒,他依舊渴望見到她倔強的小臉以及嬌柔的身……
那是怎麼一回事?!
一股前所未有的震驚強烈地撼動他的五臟六腑,他僵在平時觀望她的地方,死命地盯著不遠處正著手將染好棉紗風乾的秦莞若。他沒認錯,是她,即使幾天不見,他仍舊能自眾多奴隸中迅速地找到她。
可是,令他震愕的是,她的頭髮——猶如稻草般散亂不齊的頭髮是怎麼一回事引他記憶中柔順光亮的烏黑髮絲呢?
沃斯沒發覺自己正排開眾人往秦莞若走去,直到她近在咫尺時才驚覺。
專心工作的秦莞若,並沒有發現沃斯的出現及伴隨他出現而引起的小騷動。
「你的頭髮呢?」他粗聲的問。他伸出手想碰她,但旋即忍下這股衝動。
秦莞若僵了一下,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接著她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見來者,她意外地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反倒是沃斯,在他看見她時,他在心中倒抽口氣,這不單只因她蒼白憔悴的面容,而是她的眼神——一雙了無生機的眼神,那是他從未見過的。
「你是怎麼了?」他不知不覺在言語中流露他的關心。幾乎一剎那飛掠過腦海的念頭,他後悔了,可是他放任它稍縱即逝,眼前他只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秦莞若仍是冷漠地看著他,沒什麼多大的回應。
一陣不安眨眼問席捲了沃斯。「該死的你!我在問你話,你聽到了沒有?」焦急使得他的語氣頓時轉為強硬,冷峻。
秦莞若仍舊只是看著他,過一會兒,她嘴巴突然輕輕地動了一、兩下。
沃靳見狀,屏氣凝神地盯著她的唇,良久,他才聽到她說:「我……沒事……」
沃斯聞言頓時火冒三丈!「你想表示什麼?面對困難惡劣環境仍不為所動的堅毅?還是依舊不減的拗倔?」他的聲音似乎是硬從齒縫進出般冷硬。
秦莞若彷彿視若無睹地回答道:「你想要我說什麼?」
輕輕的一句話卻像當面甩了沃斯一巴掌,氣得沃斯雙拳僵直地垂在身側,以防自己忍不住想掐住她纖細的頸項。
「你可知一個頑劣的女奴頂撞主人會有什麼下場?」
死寂的氣氛迅速覆下,週遭的奴隸全停下工作,每人皆睜大雙眼注視著主人與新女奴的動靜,冰冷的氣氛讓地處沙漠的盛夏時節不免感到一絲寒意。
「小奴不知得罪主人,望請主人熄怒。」就在僵持不下之際,秦莞若毫無預警地率先低頭說道。「事實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像現在這般平靜無波的日子,正是小奴冀求的,小奴真的沒事。」是啊!本來就該早點想開的,那麼也不至於變成這般。她突然覺得好累,如果他是想要她低頭,無妨,下過她卻不會再允許自己央求他,在他面前表現出軟弱、無助的一面。
秦莞若的低頭雖讓沃斯免去得在眾奴隸面前處罰她的舉動,然她接下來的話,無疑又是對他這個主人的一種挑戰。他的眸子現在已變成兩潭寒冰,再也不見往日曾有的溫暖,冰凜的目光直打在她身上。
「你渴望平靜的日子?之前你不是視它為無物,現在知道不嫌太遲?不!你別想,我不會讓你就此稱心如意的!」
他絕不允許!在她將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後,她竟想躲在奴隸區置身事外?不!她所帶給他的痛苦,他定要加倍讓她嘗受,他定要她後悔再度逃離他身邊!
沃斯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就見歐克蘭總管神色匆忙的前來,他一出現不由分說地就將秦莞若帶離奴隸區。
對於這等於脫離奴隸日子的好事,秦莞若一點也不感到高興,反而想起不久前沃斯的怒目相向與威脅,心情更加沉重。她已經好累了!不管她怎麼做,就是不可避免地惹他生氣。
他真的一點也不放過她?偌大的宅邸,僕役工作何其繁雜,她竟被安排在沃斯的妾群居住區服侍。
「歐克蘭總管,別的地方難道不缺人手嗎?譬如說廚房?」秦莞若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在她以為,或許這位看似好商量的總管應該會同意,然而——
「不行!主人的吩咐不得擅自更改。」他不容置喙地說道,因管理來自世界各地的奴隸,他得學會多種語言。
「可是……」
「沒有可是!」沃斯低沉有力的聲音倏地插進。他一出現歐克蘭總管立刻告退,留下不安的秦莞若單獨面對沃斯。
「別讓自己的不馴造成他人的困擾,你最好早點明白,奴隸只有聽令的份!」沃斯盯著她冷硬地說道。這個該死的倔強女人,她非得這般頑抗到即使被人欺負也不願向他求饒?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秦莞若到口的解釋在沃斯突然傾身她時緊張地吞嚥下去。她偏過頭想拉開彼此間過近的距離。即使與他關係演變到這般,他的接近還是帶給她一股難以形容的影響,她一點也不喜歡。
「你只是想怎樣?」他如梟的利眼緊瞅著她,彷彿欲將她看透。他突然伸手輕撩起她一撮不齊的頭髮,眉頭不自覺地輕擰。她為何就是不肯順從他?
秦莞若狀似不在意地動了一下,讓自己的頭髮自然地從他手上流洩而下,而她也在認為已然冷靜下來的情況下再次迎視他。「你不覺得原本的工作會比服侍來得辛苦?如果你真的想讓我不好過的話。」沒辦法,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每每在無形中總忍不住要向他的自信挑戰。
意外地,沃斯競低聲地笑了,而令秦莞若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的笑聲竟輕輕撼動她已然死寂的心……
「你真的這樣認為?」
秦莞若搖頭,她才不會再自欺欺人地以為他在憐憫她、體恤她才特地派給她這個工作。
「知道就好!」沃斯斂去笑容。「那些女人主要在服侍我,如何裝扮自己、打點自己,吸引我的注意及取悅我就足以令她們不敢懈怠,我想,這一點恐怕不是你做得來的。」他別有所指地對她說。
秦莞因為他充滿暗示性的口吻而紼紅雙頰,但她堅定地拒絕再讓他影響到自己。
「就是因為你不知道,接下來你更會發現這份工作將是如何的不容易。」
沃斯瞇著眼、抿起嘴,嘴角微微上揚,那種莫測高深的神情,害得秦莞若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
第十章
沃斯說得沒錯,服侍的工作的確不容易。
若非親眼所見,她實在看不出那些妾群平常看似輕鬆愜意的生活下竟也是付出一番心力。為吸引主人的眷戀目光,她們無一不使出渾身解數,從處處限制的飲食、悉心的裝扮,甚至是舉手投足任一動作都是小心翼翼,而這些辛苦全都只是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更美、更惹人憐愛。然而結果往往與辛苦的付出相反,多半落得望月興歎,芙蓉帳內始終是他人!
對於這種情況,秦莞若只是打從心裡的替她們感到悲哀及不值,每個女人天生該是來讓男人疼愛的,而不是癡守著一個不會永遠屬於自己的男人,期待他心血來潮時的召喚。
「你在發什麼呆引還不快把那邊的長袍取來!」
一聲嬌暍伴著一巴掌落下當場打斷秦莞若的出神,她搗著臉頰連忙照著貝蓮娜所指的長袍取來就要為她換上。當她認出這件原是自己最鍾愛的白色袍子時,她怔忡了一下,僅一下子,她立刻若無其事地服侍貝蓮娜著衣。
她該習慣,早在淪為她們的女僕時,她就有被惡整的心理準備,畢竟誰會善待
一個曾獲得主人注意如今卻變成女奴的人?可是有誰真正知道事實的真相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