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人的情人

第3頁 文 / 司徒紅

    「那我就一直找人留資料,留到你相信我為止。」他回答得非常順口,彷彿如此做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真以為她是不相信他才不讓他送的?

    白欣忍不住微笑,「為什麼一定要我搭你的車?」

    這倒是問倒他了。

    若真的擔心她一人獨行,大可親自送她上出租車,再記下車號啊!誰敢動他阿莫保護的人兒?為什麼這麼急切地堅持要白欣搭他的車子?莫惟烈自己也說不出確切的原因。

    想了半天,莫惟烈搔搔頭髮,又露出傻笑,「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是警察的天職呀!」

    第二章

    深夜無人的地下停車場安靜得令人寒毛直豎,彷彿嫌氣氛不夠恐怖似的,入口處的四根燈管有三根罷工,剩下的一盞一明一滅地努力苟延殘喘,平添詭譎氣氛。

    冷冽的夜風從身後灌入地下停車場,莫惟烈暴怒的聲音緊接著吼出,「你們醫院窮成這樣啊!連燈壞了也不換!地下停車場犯罪率已經很高了,還弄得烏漆抹黑的,幹嘛?

    方便肖小作案啊?!」

    「還看得見。」白欣的聲音相當平靜。

    「這算什麼看得見?你瞧瞧,這麼一大段路才四盞燈,光滅一盞就漆黑一片了,它還連滅三盞,剩這一盞要亮不亮的!要是連這一盞燈都不小心壽終正寢了,我們不是要摸黑走上好一段路,直到轉角才有燈光?」他一面抱怨,一面抬頭看著天花板上正閃著的燈管。「我看它也差不多了——」

    莫惟烈的話彷彿燈管的催命符,話聲才落,惟一的一盞燈竟應聲熄滅,連閃都不閃了。

    白欣嚇了一跳,腳步一頓,不自覺地往身旁的熱源靠近了點。

    「哇,我這張嘴怎麼這麼神准?它居然還真的不亮了。」

    身旁的熱源仍兀自喋喋不休,白欣深吸口氣,穩住了心神,再度往亮光處移步。

    「快走。」平穩的聲音沒洩漏半絲她心中的恐懼。

    「喔。安昌那個天才最好別把車子停在這裡,不然黑漆漆的,教我怎麼找車?」莫惟烈大手一撈,將白欣的手腕扣在掌心,跨步便往前行。

    「喂!你——」白欣一驚,便想掙開。

    「這個停車場根本不合格,出事是早晚的事。」莫惟烈沒發覺佳人的掙扎,仍然叨叨絮絮地發表自己的看法,「你們最好快點改善一下,不然很危險的。你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喔!所謂『術業有專攻』,就像你們當醫生的人知道什麼人容易生病;什麼地方容易發生犯罪,我們當警察的最清楚。朋友一場,我可不希望在報紙上看到你啊,或是你的朋友、同事出事。」

    他們什麼時候變成朋友了?

    白欣嘴角禁不住泛起一抹淺笑,「我會告訴院長。」

    手腕上傳來的高溫緩緩流進體內,一股熱流順著四肢血脈滑進了冰封多時的心臟,暖暖熱熱的,有種令人心安的感覺。

    恍惚間,白欣似乎聽見了心臟的跳動聲。

    一踏進光明地帶,莫惟烈立刻放開白欣的手,十足的紳士。

    「三更半夜的,怎麼還這麼多車?白欣,你幫我注意看看,鐵灰色的福特,你坐過的,應該認得。董安昌那個糊塗蛋,停哪兒也不說清楚,光說個地下停車場,是想讓我找昏頭啊?真他媽的沒智商!」

    可惜說話半點紳士風範都沒有。

    白欣溫婉一笑,點了點頭。

    莫惟烈乍到光亮底下,正巧低頭看著白欣。

    昏暗燈光下,白欣秀美清靈的臉蛋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影,美得有些朦朧、有些不真實。偏偏她又微扯唇角,清清淡淡地笑了,仿如明月忽然破雲而出,柔和的月光染亮夜空;又仿如天女偷偷下凡塵,在凡夫俗子面前不慎露了仙影。莫惟烈竟看得有些癡了他怔了好一會兒,才將胸口鬱積的一口氣給呼了出去,「你一定很多人追!」

    「什麼?」白欣愣了一下。

    「沒什麼,找車!找車!」

    莫惟烈開始四下張望,不敢再向白欣瞅去。

    老天,他剛才那一瞬間想的是什麼?他居然想娶她做老婆!簡直是異想天開!她那麼漂亮,又是個醫生,他一個窮警察拿什麼追她?

    莫惟烈悵然地低歎一聲,沒難過多久,嘴巴又開始不甘寂寞了,「當醫生很辛苦吧?

    你常工作得這麼晚嗎?」

    「有時候。」白欣留意著四周的車子。

    「你平常怎麼上下班?」莫惟烈皺起眉頭。

    「開車。」

    「車子也停這裡?」

    「當然。」白欣不明所以地點頭,覺得他問的是廢話。

    「你不怕遇到壞人嗎?」

    「我想我沒那麼倒霉。」再說車子不停停車場,要停哪裡?

    地下一樓找完,沒見到車子,白欣順著斜坡走下,莫惟烈跟在她身邊,一聽她說這話,一股怒氣不由得升了起來。

    「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告訴你,你明天就去找院長請他叫人來換燈管,不然就別開車了。搞什麼?這麼大個人了,還不會保護自己!你不知道台灣治安有多壞嗎?

    每天都有人——」

    「警察大人,治安好像是你的責任嘛!」白欣啼笑皆非地打斷他的話。他居然命令她?!這個警察也熱心過頭了吧?

    莫惟烈沒聽出她的調侃之意,竟認真地點頭,「也對,那明天開始,你如果要晚歸就打電話叫我來接你好了。」

    「啊?」這警察還正常嗎?白欣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我以為警察是很忙的。」全台灣有這麼多夜歸婦女,專門只保護她一個說不過去吧?

    「是很忙啊,不過這幾天夜班都沒我的份,你有事儘管call我。幾天過後,大概燈管也換好了,到時候你再開車。記得車子盡量停靠門邊一點,不然就找個同事陪你下來,別一個人走這麼一大段路。對了,留電話號碼給你,筆呢?筆呢?」步入地下二樓,莫惟烈開始渾身上下摸著找筆。

    「吶。」白欣有些好笑地抽了枝筆,連同筆記本遞給他。沒見過這種男人,自顧自地展現熱情,也不管別人理不理他。

    莫惟烈接過紙筆,快速地在通訊簿裡填下自己的姓名、電話。「家裡、警局、行動電話,三支號碼都給你,有事就找我,不要客氣。」

    「喔。」白欣點頭之後,心中突然一驚。

    這男人正以他特有的方式強行介入她的生活。

    而她居然沒有半點反抗,如此自然地便接受了他。

    十年了,自從程清湜走了以後,她便不曾放任任何一個陌生人如此輕易地闖進她的生活,她不需要陌生人——白欣秀眉微蹙,轉頭看向空蕩蕩的地下二樓,「你的車。」

    莫惟烈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開心地叫道:「你找到啦!太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他將筆記本和原子筆還給她,拋著車鑰匙,邁開腳步往車子走去。

    白欣跟在他身後,也鬆了口氣。回家之後,她只要不打電話給他,就不會和他有所牽扯了。喔,不,她還欠他十八萬。好吧,等還了錢,他就會像其它陌生人一樣,不會影響她分毫——「對了,」前頭走著的莫惟烈突然回身,「我忘了告訴你,很高興交到你這個朋友!」

    朋友?!

    看見莫惟烈再度咧開傻呼呼的笑容!白欣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泡過舒服的熱水澡,白欣裹著寬鬆的浴袍,隨手按下電話錄音機的按鍵,走向梳妝台。

    「你有一通留言。」計算機合成的女音響起,傳出了嗶嗶聲,接著是歐正淳悅耳的男中音——「白欣,我是正淳。不好意思,二十八號我妹要回台灣,所以可能又要打擾你一個星期左右。我二十七號要到香港,二十九號才回來,就先麻煩你一下好不好?我會趕快回來,不會讓你太為難的——」

    「正淳,你來一下!」

    背景裡突然傳來模糊的男低音,歐正淳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就這樣了,我再打電話給你。拜拜!」

    玉手一揚,抽下了髮簪,烏黑雲絲瀑布般地披洩下來,白欣攏了攏微濕的秀髮,望著鏡中的自己,無奈地笑了。

    她幹嘛沒事找事結這個婚?

    本來以為結了婚,就可以免去家人三不五時的逼婚和嘮叨;沒想到卻給自己惹了更大的麻煩。只因為她一時不察在身份證的配偶欄裡填上「歐正淳」三個字,夫家龐大的親族一夕之間便全成了她的親戚,無端地擾亂她平靜多年的生活,偏偏這個「丈夫」又不能真的算是她的「丈夫」——一個不愛女人的男人,充其量只能將之視為法律上的配偶——一個擋箭牌。

    白欣按下音響的電源,柔和的輕音樂轉瞬間流浪了整個房間,她拿起梳子開始梳理她柔順如綢緞的長直髮。

    其實她的婚姻生活大致如婚前所想像。歐正淳在婚姻的防護罩下,正大光明地和他的「情人」同進同出,再也不怕外界懷疑他的性向,大方地享受兩人的甜蜜世界,偶爾才到白欣的住處住個幾天,以防流言流竄。而白欣自己也得到她想要的清靜生活,雖然有時候仍會遭到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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