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司徒紅
狄霄無奈地歎了口氣,低頭正想再度吻住那張惱人的小嘴,房門卻被撞飛開來。
「玉妹妹!大夫來了!」
其實大夫是來得多餘,既然紫晶珠已將浴血毒重新凝聚起來,玄玉自己要解毒便不是難事,如果沒有意外,這一兩天她體內的餘毒便能清除乾淨。
但這尋常大夫不用來,賽華佗元傲風卻是非來不可,再怎麼說當初也是自己說出了霍草兒的身世,才讓他們落得分離的局面。
「想什麼?」狄霄微帶薄惱地問道。明明玉兒人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卻總覺得抓不住她的心思。
「沒什麼。」玄玉喝完藥湯,拭淨嘴邊殘汁。忽然笑道:「這是你頭一回問我在想什麼。」
他當真忽略她這麼徹底?
狄霄接過空藥碗;劍眉微蹙,「那麼就老實回答我。」
「她在想元傲風來時,該如何化解你們之間的窘迫。」
慵懶淡雅的嗓音響自窗外,狄霄和玄玉雙雙抬眼望向道鴻,只見他身著一襲白衣斜倚窗台,難得的冬日暖陽映著瑞雪的光輝疏落點綴在他身上,手中海青色瓷杯泛著淡淡光芒。
「你該不會連這都看不出來吧?」道鴻噙著一抹笑,眼中的嘲諷卻是十分明顯。
他對他有敵意?!為什麼?
狄霄不解地蹙了下眉,不想與他有所衝突,回眸看向玄玉,「真是這樣?」
她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孟姐姐早上來看我時,手絹不小心落在這了,你替我拿去還她好嗎?」
她想支開他?
有什麼是她不願讓他知曉的?
狄霄看向道鴻,只見他眼望庭院,輕啜杯中酒液,卻是不露半分思緒。
狄霄冷著臉,拿過手絹,收起空藥碗,帶著滿腹狐疑,轉身出去了。
他看來不太高興呢!
玄玉想著,美目從房門口移向窗邊自飲的貴公子,「你有話就說吧。」
道鴻瞥了她一眼,走進房內在桌邊坐下,「你們真的成親了?」
「怎麼?不好嗎?」她故意忽視他眼中隨時會冒竄出的怒焰。
道鴻撇了撇嘴角,仍是慣有的慵懶笑容,「不是不好,只是你從認識他以後,就藥不離口,傷不離身的,居然還有膽子嫁給他。」
甚至連件像樣的嫁衣都沒穿!
她體內可流著尊貴的皇家血液,怎可嫁得如此寒酸!
「也許我們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吧。」
玄玉笑了笑,撐坐下床,道鴻急忙起身,扶她坐到桌邊。
她緩過氣來,水亮眸子直視他的眼睛,萬分認真地說:「可是他對我很好,以後會更好!」
如果這真是玉妹妹想要的,他有何權利置喙?再者,宮中禮儀規矩繁瑣,反倒會累壞了她。
道鴻歎了口氣,又啜了口酒,「我要回宮了。」
「這麼快?」她以為他至少會待到過完年。
玉妹妹自己便擅解毒,即便元傲風不來,料她也無大礙了,他可以走得相當安心。
他勾著一抹神秘的笑,「朝廷中將有一場大風暴,我得趕回去才行。」
「呃?」玄玉發覺他眼中毫不保留的戾氣,不禁怔了一下,「你要奪嫡?」
「我說過,道源就算登基也無法高枕無憂。」江寒慣有的慵懶斂盡,眉眼之間只剩不容欺侮的王者霸氣,「他既要趕盡殺絕,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這話指的是道源派兵,意欲殲滅五毒教?
但是以道源的個性,太子之位尚未坐穩,不可能立刻拿暗中助他的五毒教開刀。
玄玉垂下眼,「朝裡發生什麼事了?」
道鴻飲光杯中的酒,才慢條斯理地答道:「刑部尚書文渙奏上一本,指妖靈皇子其實尚在宮裡。」
她霍然起身,「那——」
「奏書上並未言明道源即是妖靈皇子,但作賊心虛啊。」他的嘴角勾著一抹得意。
她盯著他看了半晌,水亮晶眸轉了轉,心中有了了悟,「鎮上的那支官兵是你用道源的名義派的?」
父皇向來多疑,若是道源有三分像他生母古梅,經過此事,怕會將他看成十分。道源這太子的位子看來是坐不了多少日子了。
道鴻沒有否認她所說的,「那日你沒來赴約,反倒傳出你受傷失蹤的消息,他千不該萬不該面前得意洋洋大放厥詞,沒有半分愧色。」
玄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歎了口氣,素手執起桌上的玉壺斟了杯酒,「這杯敬你。」
道鴻急忙扣住她的手,「你的傷還沒好——」
「不打緊。」
她的笑靨固然絕麗,卻有-股難以拒絕的堅持,他不得不鬆開手。
玄玉嚥下辛辣的酒汁,微蹙了下眉,又再倒了滿杯,道鴻立即攔住她,「夠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我真能為帝,楊婉必封太后,道源永世封王。」他無奈地瞅看著她,「師父的遺言,我還記得。」
玄玉一笑,輕輕抽開手,海青色瓷杯落回道鴻手中。他將杯子轉了半圈,唇瓣貼著杯緣,將酒飲盡,「我走了。」
走出房門,便見候在外頭的狄霄匆勿迎了上來。
道鴻眉眼微揚,又成了個文雅疏懶的貴公子,但眼裡的威嚴霸氣卻未完全褪去,」你要敢虧待她半分,就算是綁,我也會將她綁走!」
狄霄一個側身,站到送出門來的玄玉身旁,大手佔有地握住她的腰,劍眉挑起,已是萬分不悅。玄玉忙輕扯了扯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道鴻睨了狄霄一眼,解下腰間的玉珮,當著狄霄的面,便塞進玄玉手裡,「你知道怎麼找我。」
玄玉點頭,「自個兒小心。」
道鴻擺擺手,白色身影毫不留戀地飄出兩人的視線。
玄玉盯著白茫茫的天際,心思彷彿也隨之遠馳而去。
狄霄凝望著她良久,才將她摟進懷裡,「下雪了,進去吧。」
「嗯。」她抬眼,遞給他一個柔媚的笑容。「我沒力氣走。」
「那你還出來!」狄霄彎身將她攔腰抱起,言語間已隱忍不住翻飛的醋意。
她欠道鴻實在太多,除了送他,別無聊表心意的方法。
玄玉但笑不語,任由他將她放回床上,坐好後她立即將玉珮收進懷裡。
狄霄見狀,不由得擰起眉頭,想要她交出,又覺得自己小氣,但讓她就這麼貼著胸口戴著別的男人給的東西,又忍不下這口氣。
她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偏又不說半句話,知道他是誤會了。完美的紅菱唇角微微上揚,淡淡的邪氣又佔據了她出塵麗容,「世事難料,人心難側,這玉珮我是非留不可。」
她這話是暗指她不信他的真心,想留個退路?
「你若如此才能安心,便留著吧。」
話是說得漂亮,但狄霄懊惱的表情卻寫明了她的不信任讓他有多難受。
他轉過身,還未跨出步伐,身後己傳來玄玉甜美溫潤的嗓音,「他是我大皇兄。」
「呃?」狄霄旋即回過身。
「江寒便是秦王道鴻,王貴妃所生的大皇子。」她拉他坐下,順勢倚進他懷裡,嬌斥道:「口是心非的悶葫蘆。什麼都不說,是想酸壞自己啊!」
狄霄的俊臉熱辣辣地赤紅起來,他不是個善妒的人,但是……
「我瞧他看你的眼神,總覺——」
玄玉立即摀住他的唇,「他是我大皇兄,就如此而已。」
「嗯。」他順從地點頭,不再去探究自己的疑慮,溫柔地輕啄了下她的手心,「你什麼時候會好?」
「做什麼?」
「和我一道回狄家莊。」
「呃?」玄玉驚愕地抬眼。雖然狄霄已明白表示他不再視她為妖邪,但她畢竟曾是五毒教總執法。他這麼大刺刺地帶個五毒教徒回去,不怕他爹娘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
狄霄對她的反應並不詫異,就連自己當初與她成親時,也沒想過要帶她回狄家莊。但是現在一切都如此理所當然,她是他的妻子,他要攜手共度此中的女人,自然得帶回去給爹娘瞧瞧。
他低頭,輕柔地吻了吻她的唇,「媳婦進門總得祭過祖先。」
祭祖?他真將她當作狄家媳婦了?
她看進他眼中的真摯坦然,心中的疑慮一掃而空,甜甜笑道:「咱們日後就住在狄家莊嗎?」
「若你喜歡,我可以陪你登五嶽,游四海,看錢塘潮汐,看桂林山水,看洛陽牡丹花開。」
「我喜歡湖州的荷花。」
「那咱們便年年上湖州賞荷,或者乾脆定居湖州。」
「好啊,平時咱們就住狄家莊,到夏天時,咱們走水路往湖州;一路荷葉田田,芙蓉相迎,定是十分美麗。對了,咱們得再在蓮湖畔搭間屋子才行,或許可以造艘畫舫……」
她興奮地規劃著未來,蒼白的小臉逐漸紅潤起來,引得他心蕩神馳,愛憐的笑意佈滿整臉。
曾經空虛的心被她一點一滴填了個紮實。終於,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金黃色的夕陽餘暉斜灑在浩瀚的蓮湖上,湖面上盛開的荷花像灑了金粉似的,鋪成一片美麗的錦緞。岸邊,一艘小船似泊非泊,似行非行,飄蕩在荷花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