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小姐

第12頁 文 / 水遙

    我說完,狠狠將鑰匙丟向承先,直接打在他臉上,要分就分得痛痛快快。

    我回身就跑,跑過石子路、正要下階梯,聽到後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承先用跑百米的速度向我跑來,奔到我面前,他伸著雙臂將我摟在懷中。

    「不要走!」

    「剛剛說不要我,討厭我這個富家千金,有錢人統統都是屎,現在又叫我不要走?」

    「我討厭的是你的家庭,不是你,如果你沒有出生在那種人家就好了。」他的聲音猶豫且模糊。

    「我又不能決定我的出身,你恨我也好,這樣我還可以走得沒有遺憾。」我又吸了一下鼻子,但淚水已經忍不住流下。

    「我以為我可以放得開你,一直到剛剛為止,我都認為這段感情可以結束,但是我受不了看你難過,,更受不了看你離開。」

    他把我的身體轉過去,親我的臉頰,在我的唇邊低語:「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他的聲音充滿不安與乞求,我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汗水,黏黏膩膩的感覺讓人討厭,我卻不想移開半分半寸。

    好,當然好。我不會讓那些世俗的眼光讓我們分開的。

    我無言的擁緊了他,夏蟬在身邊的樹上叫得響亮,我的思緒卻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

    以前從來沒想過逃家是這麼一件麻煩的事情。我清點我想帶走的東西,我希望盡量儉樸,但算了算,還是得帶走三大箱行李。

    被困在這裡,我的愛情一輩子也不會有進展,我要走出這個家庭,找到一個出口。自助而後天助,這句話適用於任何事物上。

    現在我住在家中,食衣住行統統依賴父母,要高喊自由戀愛也喊不大聲。

    要爭取一件事,先得學會獨立才有資格。

    我當然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曉霜、曉雪他們都不能信任,不知何種緣故,他們每一個都站在父母那方,對於我跟承先的交往抱著負面的想法。

    當我正煩惱該帶走幾雙鞋子的時候,容楷元來看我,他開著他的車子來找我兜風。

    這是父母宣佈我們下個月要訂婚之後,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有話要講,所以我答應了他的邀請。

    他沒有把車子往山下開,反而上山去,繞過蜿蜒的山路,漸漸到達頂端,窗外空氣的溫度隨著高度而下降,雖然是夏天,我卻覺得冷。

    到達山頂,那裡是一大片空曠的草原,許多車子來了又去,他把車子停下,打開窗戶讓山風吹進來。

    「好了,都到這裡了,有什麼話還不快說?」容楷元沉默了太久,我忍不住催促他。

    「曉月,那個蘇承先不適合你。」

    「我喜歡什麼人不需要你管。」承先不適合,難道他就適合;我看著他。「你沒資格教訓我,如果你把我拉出來是為了說這些話,請你現在送我回家,我不想聽下去!」

    「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我已經可以確定他是一個極端以自我為中心、以打倒別人來滿足自己自尊的人,你跟著他一定會吃苦,我很擔心……」

    我自己也知道承先的脾氣,更吃過他幾次發火的苦頭,但我不領容楷元的情。

    「不管吃不吃苦,都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嗎?」

    「曉月,你真的覺得他適合你嗎?」容楷元看似沮喪的垂下頭來,其實他對我不錯,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我有些不忍。

    「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事實上,我已經跟副董提出退婚,我不會幫著他們逼你的。」他苦笑容楷元說出令我意外的話,我張大眼睛。

    轉頭看在他右側的我,他的眸子閃著溫柔的光芒,隱隱約約的閃著,如天上迷茫的星。「你有權利選擇自己愛的人,我不能耽誤你。」

    「謝謝。」我低頭,不知道怎麼感謝他的美意。「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不知道怎麼感謝我?」容楷元轉頭對我笑,很輕鬆的說:「這簡單,你以身相許吧。」我知道他是開玩笑,所以沒介意,我笑笑。

    「這可不行,除了這個之外,要什麼我都送得起。」

    「給我一個擁抱。」容楷元抓住我的話頭,很快接上一句。

    在外國讀書多年,一個擁抱沒什麼大不了的,逢年過節時大家都互相擁抱、親吻,但……我抬頭看到容楷元很認真的等著我回答,他的眼睛直直看著我。

    我第一次這麼頁確的意識到他的存在,他的眸光既溫柔又堅定,他的心意即使在最遲鈍的我面前也昭然若揭。

    他愛我。

    我當下明白了這個事實。

    因為明白了這個事實,所以一個在國外可以輕易做出的擁抱,現在連抬起手都讓我覺得困難。

    如果基於友誼,那倒無妨,但如果這個擁抱對他具有意義,我倒寧可小氣地不給。

    給了又如何?我愛的終究不是他,給再多的擁抱也彌補不了我們對彼此付出的差距。

    在一瞬間,我看清楚了一切。

    我裝傻,「那怎麼成?大小姐的擁抱價值連城,說給就給啊?」

    但凡事情不能解決時,一概裝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是一種具有智慧的美德。

    「說的也是。」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微笑著幫我找台階下。

    外面的燈光射進車廂,讓他的眼鏡上反射出光芒,他的眼神被隱藏起來,但話裡面有著笑意。

    不知何故,他自說白話起來:

    「其實我對你是一見鍾情。」他邊笑邊說:「你一定不相信吧?第一次見你時很驚訝,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一把年紀了,又愛撒嬌又愛笑,好像沒碰過人間疾苦似的。你也知道我整晚都在發呆,因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睛裡只有你。」

    他突然說得這麼露骨,害我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又不知道那一句「好像沒碰過人間疾苦」到底是讚美還是諷刺,我一顆心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所有感覺摻在一起,酸、甜、苦、辣地攪得我胃抽痛。

    我還以為他一直瞧不起我,笑我是被父母保護過頭的嬌嬌女,或是揮金如土的膚淺女子,沒想到是我想錯了,根本不是那回事。

    說真的,到現在我還是不喜歡他,我從未試著去認識他,更看不到他的任何優點。但此時,卻不由得對他感到些歉意。

    他雖然愛我,可是卻沒有利用爸媽的力量硬跟我在—起,他選擇了成人之美,做個君子。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連忙貶低自己。

    「有的!愈認識你愈知道你實在是個天真、單純的好女孩,我沒有愛錯人。」

    他又提到了「愛」這個字;我跟承先在一起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對我說過呢!偏偏這人一個晚上說了這許多,我在心裡直喊救命。

    交淺言深是世界上最令人困窘的一件事,半生不熟的,要接話也不知從何接起。

    剛好車子開到別墅門口,他直接開進門,車子一彎,停了下來,這真救了我一命。

    「對不起,我先進去了!」慌亂地拋下一句歉意,然後拉開車門,逃出那個快要讓我窒息的空間。

    他沒有追出來,這在我意料當中。

    如他一個溫文守禮的人,絕不會現場表演你追我跑的橋段。

    他與承先是完全不同的人,承先喜歡用行動表現一切,而他藏在內心。

    隔著玻璃,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叫自己別假好心,他總是會傷心的,幸好交往不深,也沒有耽誤他太多時間,現在大家都說清楚了,好聚好散,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我歎口氣,轉身進門,爸媽看我回來,都迎上來問我跟容楷元談了些什麼,我搖搖頭,本來心情已經壞到極點,被他們一追問,愈發無精打采,低著頭直朝上走,不理他們的招呼。

    「這孩子愈大愈不聽話,翅膀硬了!連爸媽說話都聽不進去,要這樣,怎麼不出去獨立?」

    「你少說幾句,曉月性子倔,過兩天她真走了,看你怎麼捨得!」

    他們又說了幾句,我沒有聽進去,如夢遊般走進房間。

    我有什麼資格讓人一見鍾情?

    除了家裡有錢外,我什麼都不會。

    每天只會躺在家裡看日出日落,生平無大志,唯一的心願是活得快樂、死得舒服。

    這樣的我有什麼值得愛的?他幹嘛要愛我?

    莫名其妙被他愛上,又無心之中傷害了他,無端端製造了我的罪孽。

    我還以為他是為了名利才答應娶我,沒想到他是發自內心的愛我。

    好過分,你為什麼要愛我?

    你說愛就愛,有沒有管我在想什麼?你沒事跑到我家來,把你的心情一古腦宣洩在我身上,自己心裡當然舒服了一點,但我呢?我該拿這天外飛來一筆的告白怎麼辦?

    我推開房間的門,三兩步把自己的身體拋在床上,摸摸胸口,沉甸甸的,他的話統統壓在我的心上。

    你要真對我好,不會把感情一輩子藏在心裡嗎?一定要我如此過意不去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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