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舒小燦
在櫃檯前辦理住房手續時,艾筠再也忍不住地打破沉默問道:「你和剛才那位朋友的朋友,好像滿熟的嘛?!她叫你什麼?傑森?」
這一問,她又發現了新的問題——她看見閎毅在住房填單上簽的英文名字,並不是「傑森」。
「嘿,你又犯規了。」
閎毅想避重就輕,無奈艾筠就像咬住歹徒的警犬,可一點也不願放過,但是她又不想太明顯。
「咦,這哪叫問問題?我又沒問她跟你是什麼關係。」
閎毅帶點冒險地簡單說道:「我並不認識她。」
噢,這就奇怪了,不認識還當眾表演口對口人工呼吸?
「外國女孩畢竟不同,初次見面就這麼大方開放。」艾筠醋味十足地響道。
閎毅顯得進退兩難,他是來出秘密任務的,而她可是充當偽裝以掩人耳目,但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有一股想向她全盤托出的衝動。
他信任她,也不認為她知道後會對「東方組織」有什麼危險妨害,但是入會時他已經誓死效忠了,他也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而影響組織整體。
這一想,他不禁懷疑,他帶艾筠到英國來,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不過,每當瞥見她那令人既愛且憐、怦然心動的嬌顏,和她那真實而坦誠的純潔性情,他就很想說服自己花更多的時間和她相處,甚至廝守一輩子。
正思索沉吟時,艾筠碰他一下。
「算了啦!看你為難得頭髮都快白了,反正我也不希罕知道她是誰,就算我又犯規了。」
她這副噘嘴不屑的俏模樣,令他全身血液像滾開水一樣沸騰起來,他再不一吐為快的話,恐怕全身要三級灼傷冒水泡了。
閎毅似笑非笑,微側著臉試探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喝了一肚子酸醋?」
艾筠整張臉就像十二月的柿子一般紅,她極力想保住淑女的矜持和自尊,卻顯得有些氧氣不夠,她微微嬌喘地說:「哈!這是本世紀我聽聽到的最大的笑話。我吃你的醋?我看你病得不輕哦!」
他順勢接下去說:「沒辦法,單相思病嘛!」
艾筠有點氣挫,但不知為啥心裡面有點甜甜麻麻的開心感覺,不過如果被他看出來的話,那不是把兩層面子都輸光?!
「不跟你掰了?拿鑰匙啦,一把給我。」
櫃檯人員遞上來兩把房門鑰匙,閎毅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向對方說:「我要換房間。」
來不及多想,艾筠已經氣急敗壞地抗議道:「沈閎毅,你可別異想天開,想換成一間雙人房!」
閎毅邪邪地笑道:「也,我的想像力很豐富嘛!」說完,他轉過去向櫃檯員交涉,「我要換另外兩間單人套房。」
「有什麼不對嗎?先生,這已經是我們最好、最貴的單人套房了。」櫃檯人員誠惶誠恐地問道。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艾筠也不明所以。
閎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地把鑰匙拿給她看。
「你看!四○三和四○四,這多不吉利啊!」
「啊,你也迷信這個?這裡是外國哪!」
閎毅才不管是哪一國,反正他自有原則,而且拿到四樓的鑰匙,他的心裡已經夠發毛了。他態度十分堅決地櫃檯人員說:「對不起,我不喜歡四樓的任何房間,也不要十三樓的房間。」
這後來附加的那一句,總算讓櫃檯人員弄懂了怎麼一回事,英國人也是非常迷信的,碰上一位有英國紳士風度的有同樣忌諱的東方客人,櫃檯人員一點也不敢怠慢,馬上二話不說地去換鑰匙,而且還連聲道著歉。
「這下子你高興了吧?我現在只想躺下來好好休息一下。」艾筠很難得主動地朝閎毅微微一笑。
閎毅卻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別忘了,晚上六點鐘,我們要去市政廳赴宴……」
正說著話時,後方卻突然傳來一句如假包換、令人倍感親切的中國話——
「閎毅……」
艾筠和閎毅都很納悶詫異地回過頭去,一名顯然剛到達酒店的年輕男子,長得高大英俊不說,連穿著品味也不輸給沈陶毅。他的行李由房憧提著,他臉上佈滿驚喜粲笑地朝兩人走過來。
「偉風?!你……你怎麼會在倫敦?」
閎毅不但感到意外,也有些措手不及,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異邦碰見他的「最佳死黨」杜偉風。
風度翩翩的杜偉風走近他們,一雙迷思般的眼神忍不住落在驚艷四閃的祈艾筠身上。
「我怎麼不知道你要來英國?而且還帶一位這麼美麗的……美麗的……」偉風不想信口胡說,所以後面的話一直重複而說不出來。
閎毅見狀立刻接口說:「女朋友。」
「女朋友?!我怎麼會不……」
偉風話尚未說完,艾筠馬上劃清界限說:「我不是!」
「不,你是,只是還沒有很習慣而已。」閎毅強調道。
這可把偉風搞得更迷糊了,他無奈地笑說:「是不是,你們自己去決定好了。不過,兄弟,你不替我介紹一下嗎?」
閎毅心中七上八下,又帶點防衛心理地向艾筠介紹道:「他叫杜偉風,是我『目前』最要好、最知交的朋友,新加坡的『杜氏財團』就是他家的,在台北也有分公司,所以偉風每個星期都要兩地飛來飛去。」
介紹完杜偉風,閎毅自動閉上嘴。
偉風似乎顯得很不滿意,他想知道的重點閎毅都沒說,於是他帶著逼供的眼神直直地盯著閎毅。
老半天,閎毅知道躲不過,這才硬著頭皮,卻又似乎很怕偉風知道太多地大打折扣說:「我女朋友叫祈艾筠!」然後就不多說了。
偉風的目光仍直直看著他,彷彿在說:就這樣?!
閎毅堅決不再開口,倒是艾筠大方地伸出手。
「杜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不要客氣,叫我偉風就好。我跟閎毅啊,恩愛到只差沒穿同一條褲子長大。這小子太不夠意思了,交了女朋友連我也不知道,我這個『知己』在當假的。」
「我也是當假的呀!」艾筠沒頭沒尾地也湊上一句。
生性開朗的偉風,還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仰頭發出爽朗的笑聲。
「閎毅,你這位女朋友的條件太好了,你現在跟她交往,不告訴我沒關係,不過你想棄權的時候,可得記得通知我一聲。」
閎毅笑得很不自在,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偉風,我還以為你回新加坡了,怎麼又會出現在倫敦?出差嗎?」
「你是來洽公?那我跟你一樣。我有個商務會議要開,晚上還有個宴會。」
聽偉風這麼一說,閎毅不禁緊張起來,在市政廳舉行的演奏會和晚宴,與會人士全是英國和國際上的政商兩界名人,新加坡的杜氏財團當然夠這個資格,也很有可能受邀,但是如果偉風也出席這場盛宴的話,那他的任務不就會有些礙手礙腳?
偉風似乎有些詫異閎毅的緊張表情,納悶地問:「閎毅,你怎麼啦?好像發燒三十九度半似的……」
「哦,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你參加哪個宴會?」
偉風雖然被問得很奇怪,但是仍接著性子回答:「英國一家保險公司想跟杜氏財團合作……閎毅,你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彆扭?」
閎毅總算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喃說:「那就好……」
「什麼就好?唉,才幾天沒見,跟你說話竟然都要說外星話了!艾筠,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我看你得好好治一治閡毅,他病得不輕哦!」
閎毅有點反常地不想跟這位無話不談的好友多說,他急急催促道:「小子,你還不趕快去辦理住房手續?」
偉風臨去前禮貌地向艾筠點了下頭,又轉向閎毅半責罵道:「兄弟,我看我們得好好談一談了,沈伯伯和伯母大概也不清楚你在搞什麼花樣吧?」
「去!回頭再跟你賠罪好不好?」
「一句話,行!今天我們都有事要忙,什麼時候我請你們小倆口吃頓飯?在倫敦或台北都成。」
「台北……還是回台北再說吧!」閎毅答得很急促。
艾筠長吁了一口氣,心裡不禁暗付,杜偉風所指的「花樣」是什麼?會不會是閎毅過去交過幾卡車的女朋友?而這回「合約情人」的事,只是他大少爺有錢又有閒所慣玩的伎倆?!
她隨閎毅走進電梯時,心中就好像有十五個吊桶般搖來晃去……
在五樓的豪華套房內,艾筠想趁出席晚宴前的空檔小寐一番,但是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乾脆下床進浴室洗個澡。
才洗到一半時,房門外有人在敲門,艾筠想不去理會都不行,因為門外的人後來竟用撞的,艾筠被迫只得用大毛巾裹往濕淋淋的身體,氣急敗壞地跑去房門眼洞上一望,原來是沈閎毅,他幹嘛一臉緊張萬分?
艾筠把房門霍地打開,正待開口大罵,不料閎毅正好想撞門,一時收不住腳步,整個人衝撲進來,栽趴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