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舒芙
五億耶，不是五千萬，而是五億。
五億足夠她買無數台心愛的重型機車，更足夠小青買下一座無人島，當成重型機車的練習場地，完成她畢生的夢想。
自從高中偶然接觸到重型機車的世界之後，小青就完全著迷上那種無可比擬的速度感。買下心愛機車是她第一個夢，當個女賽車手出國比賽是第二個夢，至於第三個夢……則是希望能發展出一個合適的場地，讓台灣的重型機車族也能快活又舒適的任意馳騁。
人類因夢想而偉大。
車小青一直謹遵著這句教誨，天天懷著夢想，
天天努力攢錢，天天覺得自己很偉大。
而且，親愛的樂透彩更提供了她可一步登天的美好機會。所以小青每期都花五百元去買十個美夢，雖然期期槓龜，但是她深信終會有中大獎的一天，而且，一定是頭彩累積到五億的今天。
隨手捉起了報紙和筆，小青興致沖沖的正想去蹲廁所想明牌，沒想到門才剛踏出一半，身後就傳來大姐那又嘍又膩的童稚嗓音。
「車小青。」
不用回頭，車小青也可以想像得出大姐化身為茶壺的管家婆嘴臉。
「親愛的大姐，有什麼事情嗎?」順手將報紙塞進了口袋，小青一臉甜笑的轉過了頭，欲蓋彌彰的隱藏起她要去蹲明牌的事實。
東家一家都是愛錢一族，但小紅姐是屬於務實的那一類，寧可將五十元存進豬公里，也絕不會拿錢投注在任何飄渺的美夢上。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小紅把手往腰一叉，微微拔尖的音調讓小青不自禁又乖乖扯開了諂媚笑臉。
「可以，當然可以。」笑臉張得大大，小青點頭點得好真誠。
沒辦法，她從漁港上台北沒地方歇身，只好寄居在大姐和姐夫的愛巢，寄人籬下，小青只好當只乖巧的寄居蟹。
「你屁股後面藏了些什麼?又想去簽樂透彩?又想去浪費錢了?」幾個小弟、小妹全是小紅一手帶大，他們有什麼芝麻綠豆心思會是她猜不出來的?
「沒有。我是在關心國家大事，學校最近要交一份報告，吸取最新資訊是必要的。」小青退了一步，嘻嘻笑笑的打哈哈，隨口辦出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少來，騙我沒讀過大學。你不是中文系的嗎，寫什麼財經版的報告?」噴了一聲，精明如小紅怎麼可能聽信她那些別腳謊言。
「呃……」小青無言。大姐眼尖的很，她搔搔頭，決定還是少說少錯。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再浪費錢去買那些什麼彩券。你天天兼兩三份工作，也沒見你在戶頭裡存多少錢。漂亮衣服也不去多買個幾件，天天穿得像個紉婆，一點女孩子該有的溫柔和賢淑樣都沒有，真不曉得你在中文系讀了三年培養些什麼氣質……」
以下自動消音。小青見怪不怪的倚著牆打呵欠，大姐的碎碎念已經是眾所皆知的習慣，不好好念上個十分鐘，她是絕對不會覺得足夠的。
「我沒有穿得像個細婆。」打阿欠打得太誇張還是會惹來大姐的白眼，小青收斂的挺了身子，意思意思的替自己抱了屈。
她哪有穿得像個細婆?瞧她現在一身黑T恤、黑短褲，隨性的家居裝扮，哪裡像細婆?
「哪裡不像?女孩子就該穿些夢幻的顏色，粉白、粉紅、粉綠、粉藍……什麼都好，就是別給我穿的一身黑，活像個忍者。」小紅不滿的望了她一身不合格的裝扮，怨言已經積了一肚子，眼睛卻又不小心瞟見小青房門掛的那件黑色風衣，忿怒更是累積到了飽和。
「還有，別再妄想去團車。女孩子家，別再給我成天想著當什麼賽車手，什麼出國比賽，還買什麼重型機車……不准，統統都不准。老爸老媽把你交給了我，身為大姐，我更有義務要好好照顧你，絕不允許你去參加什麼危險活動。」
一口氣罵了好一長串，小紅有些累，但緊盯著小青的視線還是不曾放鬆。
「知道、知道、我知道。」翻了個白眼，小青回答的很無力。
她無奈的長歎一聲，果然是多說多錯。小紅姐反對她騎車是由來已久，要不然她怎麼會在姐夫萬貫家產的羽翼下，還得艱苦的自己存錢買心愛機車?姐夫老早就想送她一輛VOLUSIAKEY了，要不是大姐的極力反對，小青現在早騎著她的經典名車逍遙去了，哪還需要這麼苦哈哈的騎著她改良過的小綿羊。
「是嗎?你真的知道?你哪一次不是嘴裡嚷著知道，暗地裡還是幹著一樣的勾當?」小紅挑眉，她被騙太多次，已經有免疫力了。
「勾當?別說得我好像汪洋大盜。」小青皺眉，不懂大姐為何總是那麼反應過度。
「算了，反正你有哪一次真的乖乖聽我說了什麼。」歎了氣，小紅口氣裡有著對妹妹無窮的包容和無奈。「說正經的，我朋友那裡正好缺一個打工小妹，需到今年的車展幫忙，你有意願嗎?」
小紅無奈的搖搖頭，狀似為難的歎了氣，但卻在眨眼的瞬間洩漏了一絲詭譎。
「車展?」小青的雙眸登時睜亮，車展?
大姐不是才剛反對她去細車?怎麼現在又要她去車展打工?
「是的。找朋友現在是MMW的國內代理商，這次車展正好缺一些人手，緊急調派不到工讀生幫忙，那天偶然聯絡了，我才知道這個消息。」
小紅顧了氣，續道：「所以……你願意幫忙嗎?」
「我當然願意!只是，我真的可以幫忙嗎?大姐不是一向最討厭我接觸這些東西?」小青試探的問著。她現在的心情很緊繃，不敢表現得太開心，深怕大姐只是一時在試探她，所有希望到時成空的感覺是很殘酷的。
「我的確是很反對，沒錯呀。」末了還附了聲歎息，車小紅無奈的搖了搖頭，日益嫵媚的臉龐寫滿了為難。「但如果朋友真的需要幫忙，而你本身又有意願，我又能怎麼樣呢?」
小紅看起來好為難、好為難，小臉皺成了肉包子，所有哀怨全化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真的嗎?」小青的微笑洩漏了她的欣喜，她又驚又喜的點了點頭，不敢相信這等好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當然是真的。」小紅一臉為難，卻在心底透出了邪惡的笑容。
小青當然真的可以去車展幫忙，因為她已經和稽飛安排妥當，務求讓小青在車展的這段時間裡，能徹底見識到賽車世界的風險和黑暗。
這也是四天前小紅撥電話給稽飛的最主要目的。既然無法阻止小青，那小紅只好把她所擔憂的先誇張渲染在她的眼前，讓小青自願放棄。
「太好了!」得到小紅的親口應允，小青興奮的比中了兩百元還開心。「親愛的大姐，我一定會乖乖的，也會努力做事，絕對不會丟了你的面子。」
小青開心的手舞足蹈，哪裡會看見小紅緩緩逸出的詭譎微笑，更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步一步踏人小紅的圈套之中。
「我相信。」
看著二妹開心的模樣，小紅無奈的笑了。
她相信小青不會讓她失望，但小紅更相信
稽飛，也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
2002年夏季車展熱鬧展開。
偌大的展覽會場，各家都正忙著零亂的預備動作。
車小青今天又是一身風衣出門，她手上緊握著MMW王襄理的名片，左顧右盼的視線裡有著欣喜和緊張。
車、車、車、車、車……她熱愛車子。車小青天生就是荒野一匹狼，只要看見車子，無論是兩輪還是四輪，全都會興奮的呼吸異常、手腳顫抖。
而這個美麗的車展現場，隨處可見的全都是各款各樣的名貴車種，小青顫抖著呼吸，終於在會場的正中心找著了MMW的商標標誌。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王襄理在嗎?」
小青搭上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肩頭，爽朗的笑容配亡她帥氣的打扮，小女孩莫名其妙的紅了臉，指了指一旁正忙著咆哮指揮的中年男人，轉身害羞的笑了。
「在那裡。」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年輕得像個高中生。
「謝謝。」小青瞄了眼女孩胸前的名牌，努力認識著她的第一個同事。這名叫水柔女孩的反應，就跟小青高中的學妹們一模一樣，小青早已經很習慣二點也不覺得異常。
「王襄理有人找你。」江水柔怯怯一笑，熱心的替小青喚住了王襄理的腳步。
「誰?誰找我?」王襄理的嗓門像雷公，他三步並成兩步的走了過來，事情還堆得像小山高，他只能努力把握有限的時間。
「你好，我是車小青，是車小紅介紹我來找您的。」小青禮貌的遞上了名片，感覺到王襄理銳利的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著，似乎是在評估些什麼。
「哦，你是老闆交代的那個工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