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時月
陸官壅沒想到竟然會被識破,究竟是他的技巧愈來愈差,或是他跟蹤的不是平常人?
「姑娘,你誤會了,在下是發現你有一副好心腸,便想與你認識。」這一照面,陸官庸才有機會將柳沐蕎的臉蛋瞧的仔細。
柳沐蕎那張秀氣的瓜子臉再配上一雙靈活大眼,看起來朝氣十足,微勾的唇瓣表示她是個愛笑的人,如此可人的小姑娘,他實不該將他想成與夜火有關係。
「敢情這是搭訕?」柳沐蕎絲毫沒有姑娘家應該有的矜持。
「算是吧!請問姑娘芳名?」見她坦然,陸官壅也大方地回問。
「你不認為你應該先自報姓名?」
陸官壅微楞,掩住詫異,他說:「在下姓陸,名官壅。」
「宋沐蕎。」柳沐蕎簡潔地回答。
「看來姑娘的個性相當隨和。」
「隨你怎麼說,若公子無事,我先離開了。」
不想他走,陸官壅脫口而出:「姑娘,在下想與你多聊聊,不知可否?」
這回換柳沐蕎面露訝異了,「這不太妥當呢!我擔心……」
「我們只做朋友,朋友相邀,無傷大雅,如何?」
出來太久,回去肯定會被念,但柳沐蕎還是答應了,畢竟對方的身份特殊——是陸官壅。
「公子想和我聊什麼?」
「最近很紅的一位人物——夜火。」
柳沐蕎眼尾藏著笑,唇卻抿著。
這麼快就找上她了,陸官壅真是了得!不過她倒不信是自己露出了馬腳。
「這事最好還是不要在公開場合談論,免得明天一早人頭不翼而飛。」
陸官壅曉得柳沐蕎想避嫌,也發現她言談似乎藏著另一種意思。
「應該不會,大明的官兵還不至於胡亂抓人。」
「既然有你的保證,那我就可以盡情的說了,你想知道什麼?」
「夜火是個怎樣的人?」
「我又不認識他,怎會瞭解他呢?不過他在平民百姓心中是一個大好人。」
「你是指他專門劫富濟貧。」
「沒錯,大富大貨又專門欺壓百姓之人,夜火總會替我們出一口氣,而且他還把他得來的錢分給貧苦人家,這樣的人不是大好人嗎?」
「你真的確定他做得對?」
「陸公子,說真的,看你一身裝扮,就曉得你出身不凡,試問,你瞭解民間疾苦嗎?你有過三餐不繼、居無定所的日子嗎?你清楚賣身葬父的痛楚?我想出身豪門的你是不會明白的,所以即使夜火做的事不算正確,他也是在盡力。」她愈說愈激動。
嚴厲的言詞,他很難想像會是由個小姑娘口中說出,「你經歷過這些?」
「不,我看過而已。」
「那你也不能武斷地說我。」
柳沐蕎斂了斂神色,「剛剛的失言,還請公子見諒。」
「不,在下就是要聽姑娘的肺腑之言。」
「公子,你是否不齒夜火的行徑?」柳沐蕎反問。
「不齒?怎會?只是有些遺憾罷了。與夜火交手,發現他身手不錯,大膽又機智,這樣的人才若走上正途,對朝廷或者百姓才是最好的,偏偏他走上歪路,可知他一次出手便會造成更多人的傷害。」
「為何?」
「富者遭竊,你想想他會找何人負擔他的損失?」
柳沐蕎緊閉不回答,這問題她很早就想過了,富者當然會找百姓來補他的損失,但如此一來,只會讓他下次偷得更凶。
「所以我不認為這是好方法。」
「這是個人觀念的不同,我不與置評。陸公子,我忽然想起家姐仍在等著我,就此告辭。」柳沐蕎作勢欲走。
陸官雍跟著起身,「宋姑娘,何時能再見面?」
「有緣自會再見。」丟下這句話,柳沐蕎匆匆離去。陸官雍不解地看著宋沐蕎的背影,後來的她似乎有些動怒,為何呢?
不過因一開始宋沐蕎就給了他特別的感覺,她的眼睛隱約透露著神秘,一種對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神情,使他更想探究她。
他揚起自信的笑容,相信他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
幽雅的琴聲已近尾聲,素手輕抬,一曲彈畢,眾人莫不起立鼓掌。宋齡元提起裙擺,走下琴台,媚眼一斂,欠了個身,緩緩告退。
「宋大美人,怎樣?今晚陪大爺我,絕不會虧待你的!」張明弘不捨得小美人離開他的視線,站起來大聲喊道。
宋齡元停住腳步,一回頭,帶著睥睨目光。
翠園樓的宋齡元是個賣藝不賣身的藝妓,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所以文人雅士多半還懂得分寸,不過偶爾還是有些粗鄙的富商故意起哄想試試運氣。
這時李大娘都會出來打圓場,宋齡元是她的鎮店之寶,客人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可是兩邊都不想得罪。
「張大爺行行好,咱們齡元姑娘賣藝不賣身,您就別再刁難她了,我找別的姑娘陪您吧!」
李大娘示意宋齡元趕緊進房,之前宋齡元前來投身時,她就想過這美人總有一天會為她這間店帶來麻煩的,誰教她死愛錢,不想放過任何一毛,今天才會有此局面。
見李大娘與張明弘一來一往,眾人不敢吭聲,因為他們都懼怕張明弘的勢力,他家財萬貫,靠山數不盡,連縣令也不敢動他,更何況是平民百姓。
張明弘一把推開李大娘,宋齡元這般美若天仙的姑娘他是要定了,沒想到他才離開泉州一年,翠園樓內竟多出個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娶來做妾,豈不暴蘇天物。
眼看張明弘就要衝上二樓找人,忽地,涮地一聲!一把折扇擋在張明弘的面一晃。
竟有人敢攔阻,張明弘生氣地大吼:「誰不要命了?」
攔阻的人清笑兩磬,扇子一收,露出一張素淨清秀的面孔,柳沐蕎穿著一襲粉青的直綴,擋在張明弘身前。
李大娘一看見宋沐蕎差點沒昏倒,她出現只會使事情更糟,想叫宋沐蕎退到一邊,她卻不予理會。
「小子,別礙著本大爺的好事,否則要你好看。」
「好看?我是個男子漢,何必好看呢?倒是你……看看你娘把你生成什麼模樣?頭上光亮、凸目、尖嘴、朝天鼻,長成這樣還敢出來見人,如果今天沒你爹給你撐著,我想你也不敢如此囂張!」句句尖酸刻薄,柳沐蕎存心想氣死張明弘。
「你、你竟然敢這樣說我?」張明弘生平最忌諱有人說他這張臉生得醜。
「我要是你,早跳河了。你以為宋姑娘看得上你,省省吧!」
張明弘氣得臉紅脖子粗,一掌就要劈向柳沐蔫了,只見柳沐蕎把折扇舉高,輕易地擋住他的力道。「我勸你最好別動手,免得自討苦吃。」柳沐蕎語露威脅脅。
「你敢恐嚇我!來人……」
「我想宋姑娘是不會喜歡你動用武力。」
一句宋姑娘出口,張明弘住了嘴。
「我們就用文明的方法來解決事情吧!」柳沐蕎指著如蕙,「拿出你們店內最上等的酒來,我要跟他較量較量。」
「我幹嘛和你較量,你是什麼東西?」
柳沐蕎冷笑道:「我聽說宋姑娘喜歡酒量好的男人,我想看看你夠不夠格?」
一時被柳沐蕎的話沖昏了頭,張明弘便抬起胸膛說:「我的酒量絕對比你好。」
「那再好不過了。」
「兩位公子,請上座!」不一會兒工夫,如蕙就已端出上好的兩壺酒。
「是『上好』的?」柳沐蕎向如蕙便了個眼色。
「保證是『上好』的酒。」如蕙笑著點頭為他們斟滿酒。
「我先乾為敬。」柳沐蕎一口飲盡。
張明弘不疑有他地跟進。
慢慢地,他們就在一倒一喝間,喝掉了一壺,第二壺隨即換上。
柳沐蕎微醺,臉色紅潤,露出了女子的味道,那嬌羞媚態,看得在場眾人目不轉睛,張明弘一時間也忘記坐在他面前的是個男子,這情景嚇得如蕙刻意換了個酒瓶的方向繼續斟酒。
「兩位公子,請繼續!」她頻頻催促。
張明弘搖了搖頭,定了定神,想是自己眼花,仰頭喝盡杯中酒。
柳沐蕎動作緩慢地喝下一杯說:「再倒——」
第二壺的第二杯,張明弘依然快速解決,「換你。」
柳沐蕎壓了壓眉側的太陽穴,當她正要拿起酒杯時,張明弘終於在這時往後倒下。
如蕙頓時鬆了口氣。「這位公子,恭喜你贏了。」她趕警宣佈。
李大姐見狀,連忙叫喚外面張家府的家丁把張明弘給抬回去。
「各位,今天的戲散場了,明天聽曲請早!如蕙,把這位公子送上二樓,明天一早要他走人。」
「是。」如意將半醉的柳沐喬扶起。
柳沐蕎搭上如蕙的肩,腳步顯躓,「如蕙……今天女兒紅味道好像有些不一樣。」
「不是的,沐蕎小姐,今天不是女兒紅,因為樓內沒有存貨,所以我拿了高粱來。」如意不好意思的說。
「高粱?難怪我總覺得不一樣,原來不是平常的……女兒紅啊!」
「小姐,你還好吧?」
「沒……事。」幸好如蕙提早動手腳,否則她想她真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