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施玟
一個哀怨的小人兒窩在牆角獨坐,面對的是與他有同樣感受的父親。
「爸爸,媽咪這下子連我都放棄不要了?」帶著哭腔的語調讓聞者莫不感到心疼不已。
元元好想大哭,好想跟媽咪一起飛到那個什麼意大利去,但是爸爸告訴他,如果媽咪沒親口說要帶他走,那他就不能吵鬧,不然媽咪會捨不得離開台灣去學習更棒的畫畫技巧。
爸爸說,媽咪是個好學生,她很用功的,所以誰都不能影響她。
但是他覺得現在的媽咪已經很厲害了啊!他不懂為何媽咪會為了畫畫,連他都可以不要?
「爸爸也沒辦法,因為你媽咪什麼都不肯講。」朱譽己將兒子抱到腿上,兩個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可是那個佛什麼的落腮鬍先生,他今天晚上就要搭飛機走了啊,我也在媽咪的桌上看到機票,爸爸為什麼不留下媽咪?」
元元不斷的控訴父親不採取行動。
「我不能留下她,那是你媽咪的理想。」朱譽己望向牆壁上的時鐘。已經五點鐘了,該是他們去機場的時間了。「所以我們必須尊重她的意願,對吧?」
元元的小小腦袋什麼都不懂,但當他發現父親秀出兩張機票時,尖叫的吶喊萬歲。
「既然媽咪要學畫畫,那我們就陪她去。」他雄心萬丈的說。
「耶!爸爸萬歲。」元元在他腿上又叫又跳的,但隨即被掩住嘴巴。
「這是我給你媽咪的驚喜,現在先別說喔,等到了機場再讓她知道。」他神秘兮兮的與元元手指勾手指約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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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筱妗有些好笑的望著行跡詭異的父子檔,他們身後推的行李比誰都誇張。
她甚至以為要出外的是他們而不是她呢,不過她可是什麼都沒帶的和他們一起來到機場準備與佛來利先生會合,她以為她的東西八成全被朱譽己掃進那幾箱很恐怖的超大行李中。
「媽咪。」元元緊緊的抓住她的手不放,一副生怕她跑掉的模樣。
「嗯?」她微笑的低頭摸摸兒子軟軟的頭髮。
「你不可以不要元元喔。」他很認真的要求。
「媽咪什麼時候說過不要元元?」她訝異的問。
「可你沒說要帶我走,所以……」元元正準備抗議,突然想起自己和爸爸手指勾手指的約定。
「所以怎麼樣啊?」她好奇的問。因為這兩個男生著實讓她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你來了。」佛來利先生和頌師僑在航空公司的櫃檯前等她,當他們瞧見朱譽己推的行李時,不免失笑。
「你是要去唸書習畫,不是要移民吧?」頌師僑調侃道。三隻大皮箱,看起來怪嚇人的。
左筱妗不理會他的幽默,逕自走到佛來利先生面前。
「老師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你的決定。」舉起手制止她的發育,佛來利先生笑得十分溫和。
「您都知道了?」她都還沒說,他卻已經看穿她的心思,他洞悉人生的睿智讓她折服不已。
「我想這是你最珍貴的作品,所以我將它還給你。」他親手交還那幅炭筆素描。「雖然我感到遺憾,但還是祝福你有個幸福的家庭。」
「謝謝,謝謝您。」放棄跟隨佛來利先生習畫,在旁人眼裡看來也許是件傻事,但她從未想過要去意大利,那全都是頌師僑一廂情願的認為,並替她擅自做主的結果。
「你真的想放棄大好前程?」頌師僑不懂的問。在他眼裡,放棄佛來利老師的親自教授,是身為藝術家最愚蠢的行為。
「前途與家庭兩相平衡,我覺得現在的我已經很好,我不會遺憾。」她恬然的微笑讓他更加的不明白。
「那個在東京雪地裡,和我叫囂著要讓佛來利先生收她為徒的人哪裡去了?」
「我還是我,一直都是那個在東京雪地裡和你一起狂喊的人。」直到這時候,左筱妗才發現頌師僑是真的愛自己。「我也想要去意大利追隨佛來利先生的腳步,只是現在我發現,沒有自己所愛的人,不管到了哪裡都不會快樂。」
「那我呢?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麼?」他忍不住質問。
「我一輩子的朋友,」她很真誠的看著他,「除了譽己之外,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但感情的事勉強不得,我永遠都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
他們的對話讓朱譽己父子倆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抓不住她的打算。
「媽咪,你不走了?」第一個恍然回神過來的是元元,他語帶激動的大喊。」我什麼時候告訴你們我要走的?」捏捏他的小鼻子,她意有所指的瞥向同樣呆愣住的朱譽己。
「嗄?」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誰來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事情?
「爸爸,那我們的行李和機票不就要白白浪費?」元元依舊不給形象的大喊。
「機票……」聰明的朱譽己每次遇上與左筱妗有關的事,靈光的腦袋就會變成豬頭。
「原來你們對我這麼沒信心?」叉起腰,她不滿的嘟嘴指控著她最愛的兩個男人。
「呃……是爸爸啦,都是爸爸做的決定。」元元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父親身上,反正他是小孩子,本來就不能做什麼事情。
「看來,我還是得加強你對我的信心才行。」歎口氣,她踮起腳尖,吻了下呆若木雞的臉。
「你不走了?」朱譽己不敢置信的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走?」她拿他的問題反問他。
「爸爸,不管、不管了啦,媽咪現在不去學畫畫了,我們趕緊回家跟爺爺、奶奶說,不然,他們會因為一下子家裡不見三個人難過耶!」元元推推變成呆子的父親催促道。
「喔,好。」好不容易回神的朱譽己,一時間無法接受太多的喜悅。
「噢喔,我不必學意大利文了,萬歲!」小傢伙馬上開心的在他們面前又叫又跳的。
「你對我太沒信心了。」左筱妗將自己的手疊在他手上,兩人一起推著可笑的超大行李。
「我以為帶著兒子一起陪你是最好的決定。」所以他們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可以塞進行李的衣物全掃進去,最後就出現這三大行李箱的畫面。
「或許我曾想過要拜在佛來利先生的門下,但那是生下元元之前的事,況且我現在除了元元之外還有你,而且我喜歡台灣。」
他們一家三口的背影拉得長長的,左筱妗的話緩緩的飄入頌師僑耳裡。
「當我看到那幅畫時,我就知道她是不會跟我去意大利的。」佛來利先生喜歡眼前溫馨的畫面,轉身替自己辦理出境手續時,對著一旁咬牙切齒的他說。
「她以前說過想跟您習畫的。」他不解為何會是這種結果。
「那是以前,現在她有愛她的家人。」佛來利先生呵呵笑,「你不覺得那畫面很溫馨嗎?一家人本來就該在一起,況且那個男人是真正愛她的男人,因為沒有男人會為一個女人犧牲掉自己已經打拼出來的事業,就為了不肯讓一家人分居地球的兩端。」
他的話讓頌師僑認輸投降,喪氣的垂手。
他們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來到一個轉彎處,元元還跳上行李車坐在上頭,耍賴的要父母親一起推著他走。
那是一種莫名的幸福。
頌師僑背過身。或許將來有一天,他也會為眼前的畫面而感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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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突然少了人,好像怪怪的。」沈寶貴時間還是不能
頭子打電話給女兒和女婿,也一併帶他們的小孫女回來團聚。
這樣的感覺還挺不賴的,她喜歡。
「爺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