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做1/2情人

第27頁 文 / 沈童心

    立晴雀躍的和庭軒一起坐車到西敏碼頭,她曾經來過一次,但一直希望能再到這裡來。現在他和她一起站在甲板上,隔著河水看岸上的燈火炫爛,她高興得一直對著岸上的夜景指指點點的,他望著她,夜風吹得她衣袂飄飄,長髮在風中畫出美麗的線條,她和以前一樣沒有變,瀟灑之外,他總還會感覺她那不外現的軟弱。不知道是這裡的氛圍,還是她的長髮,他還發現了一些睽違的柔美。

    立晴覺得庭軒正看著自己,下意識的轉過頭來,笑了,夜風吹來河上的寒意,她不自覺的靠著他,他伸出手握著她,一陣溫暖從手心很快的傳到心裡。

    「你想到什麼?」她問,想起他們在墾丁玩的接龍。

    「你又想寫詩?好雅興,嗯……我想到洛神,『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他笑著說,這兩句就跟現在的她一樣。

    「好古典喔,可是這個故事是悲劇耶。」她輕輕的說。

    「哦,那你想到什麼?」

    「我想到一首鄭愁予的詩,『愛情的走過……』」她叨叨念著,忽然念不下去了,想到這句,本來只是單純的因為河上的風,可是為什麼她和他想到的都是悲傷的句子。「『愛情的走過,一如西風的走過。』」庭軒靜靜地接了下去,等發現她的轉變已經來不及了,整個晚上,兩人都不再怎麼說話,沉靜得就像這夜。

    接下來的幾天,立晴和平常一樣,騎著腳踏車到火車站,然後再搭火車去上課,下了課,便是她和庭軒相處的時間,她以地主的身份帶著他逛遍附近熱鬧的地區,一起共進晚餐,立晴總是堅持陪他回到飯店,再自己回住處,她害怕那種目送他離去的感覺。因為時間切割得很瑣碎,所以他們只有一次一起搭火車到康河去撐篙,小船在徐志摩筆下緞子似的河面,穿橋過柳幽幽行走。

    「這裡真的好漂亮。」立晴仰頭看著偉岸的建築,讚歎說道。「是啊,我也是托你的福,才有機會來這裡。」「你真的太忙了,需要度個假,讓身心都好好休息休息。」她笑。

    「我明天就回去了。」她不在身邊,度不度假都一樣的。

    「喔,這麼快。」一個星期這麼快就過去了?

    離開康河,他們一起又逛了附近的市集;據說,這裡是劍橋大學的發源地。庭軒說,牧德為了幫他代班,原本訂好的假期只好延後,得買個禮物回去好好謝謝他們夫婦倆,立晴也挑了一些東西。然後他們搭了地鐵,回到庭軒下榻的旅館,這裡比立晴的住處還要寬敞舒適得多,他們在地毯上面對面席地而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立晴因為庭軒即將回國,心情格外失落。

    「這個幫我帶回去給小翔。」交給他一個紙袋,慢吞吞的說。

    「你為什麼不自己拿給他?」他看著她,靜靜的說。立晴也靜下來,她覺得自己快要哭了。「這個你留著吧。」他從皮夾裡拿出他的信用卡,發覺她的情緒,他緩和了語調:「提領現金方便,以備不時之須。」

    「我的錢夠用。」她省吃儉用外加偶爾打工,已經夠用了。

    「學成之後打算回去嗎?」庭軒將信用卡放在桌上,不再就這件事多說什麼。「我總歸是要回去的。」

    「我們還沒離婚……」

    「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來逼你回去的,我只是想你,想看看你……半年音訊全無,你也真忍得下心。」他慢慢的說,有幾分抱怨,聽不出他情緒的起伏。「你知道這半年我怎麼過的嗎?看起來離開的人是你,可是被放逐的卻是我,我一個人被放逐在想念的疆界,什麼都沒有,每天重複著一件相同的事,想你,想你……我們都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你要做這種選擇,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你痛苦,難道我就好受了嗎?我不確定……我不要你為了你的家人跟我在一起。」她無力的辯解,一顆心慌慌亂亂,怕些什麼呢?

    「立晴,這半年,我每天早上眼睛一睜開,想到的是你,睡前想到的也是你,我自己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對我的感情,可是,要怎麼你才能確定我對你的感情呢?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生離死別,你是不是也要等到那一天,才肯相信我愛你。」他看著她,緩緩的、哀傷的說。「我……」她為之結舌。他也不再說什麼,他不想勉強她,不想再用自己的痛苦刺傷她,更不願意她為了自己,為了任何理由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所以他沒向她提起,母親因為她的離開,因為他兩次的婚姻失敗,而鬱鬱寡歡,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也沒告訴她,小翔因為長水痘,迸發了肺炎住院好幾天,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他要她回到他身邊,但不是因為這些牽絆,而是因為他們相愛。

    可是怎麼做她才能相信他真的愛她,他等了半年,如果半年還不夠,他可以繼續等下去。只要,等待真的能讓他等到她。

    「明天我送你。」她的聲音細細怯怯的。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到機場,何況你還要上課。」他淡然的說。

    「那好,我回去了。」她以為他生氣了,低著頭讓長髮遮住兩行淚,慢吞吞的收拾物品,在正要站起來的那一瞬,庭軒忽然抱住她,將臉緊緊埋在她的發間,在她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心跳之前,已經聽到他落淚。

    「別讓我一直等下去……」

    ***

    庭軒:台灣天氣好嗎?

    倫敦的冬天好冷,今天還下了濕濕冷冷的雨,我每天都要騎著腳踏車到幾里外的火車站坐火車上課,每晚都會喝杯熱咖啡,隔著你那件袖子過長的外套捧著咖啡,想像是你牽著我的手,每掉一顆淚,我就會心痛一次,因為想你而心痛……

    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有時我也不太知道,但有時卻又很確定。在這裡,你總是不經意的出現在我面前,在我畫畫時、喝茶時,在任何一個思緒有一點空閒時。你呢,想我了嗎?我在你心裡清晰嗎?有其他的影子,分走你對我的思念嗎?為什麼你不到這裡來,把答案告訴我。如果你來,我也一定會告訴你……

    類似這樣的信,半年來她不知道寫了多少,卻沒有一封是寄出去的,現在她一個人坐在床上,把所有的信拿了出來,一封封的看,眼淚也一顆顆的掉。

    孟庭軒他來了,可是自己黃牛了,沒有告訴他她心裡真正的想法。

    「嗨!你怎麼啦?」陽子一早起來,正在整理她的畫具準備上課,看見立晴懶洋洋地走出房門,腫著一雙紅眼睛。「今天不上課嗎?」

    立晴昏亂的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

    「孟要回去了嗎?」她滿腹狐疑的看著她,忘了自己要趕地鐵。

    「嗯。」她又只是點點頭。

    陽子將手上一張未完成的油畫靠在牆邊。「你真的很奇怪,既然你那麼愛他,他也那麼愛你,他跑這麼遠來看你,你一點表示也沒有?你在逃避什麼?」

    立晴愣在原地,陽子一點也不客氣的近乎數落的話,像是把她打了一拳。「你還想怎麼樣?你以為這是中古世紀,想用一輩子的時間,甚至用生命來考驗他?」他說他會一直等下去的……

    「別傻了,如果你真的不要他的話,那給我他的電話,我到台灣追他去。我是說真的唷,我晚上再找你要,現在我搭車來不及了。」陽子說完自顧自的走了,留下立晴一個人,面對這擺滿了畫具、畫框,還有瀰漫著顏料特殊味道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夜的無眠,覺得心神一陣恍惚。

    「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啊?」陽子又折了回來,聒噪的說:「這個給你……剛才在外面遇見孟,他要我把這個交給你,本來我想等我晚上回來再給你的,可是想想,還是先拿上來吧,免得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因為我而耽誤了,我會不安的。」她走過來,交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像一陣風似的又往外走了。

    「好了,反正如果我沒趕上地鐵你也會不安的,扯平了。對了,你不用給我他的電話了,剛才我和他交換了電話。他還說,如果我到台灣,他一定會好好招待我的……」立晴耳裡聽著那一大串近乎嘮叨的言語,眼睛卻是盯著小盒子發怔,陽子離開帶上了門,屋裡又恢復寧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拆開包裝,裡面是一個極具佛教風味的手飾盒,表面是牛皮材質,看得出來是純手工雕刻的,上頭精巧的紋理中,鑲嵌著一朵淺紅紫色蓮花,有一種古樸的華麗。她緩緩打開盒子,一張金色的信用卡躺在黑色的絨布墊上,還有一個小黑石子,跟一張折成信用卡大小的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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