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極道恰千金

第5頁 文 / 沈思瑜

    「回家!你會搭公車?」他提高了音調問,好像我會搭公車是一件好了不得的事。

    要死了,幹嘛嚇嚷得那麼大聲?讓大家都知道我是二十世紀末絕無僅有的路癡嗎?

    我生氣的說:「我招計程車總可以吧!」說完,跟著跨出了一大步。

    奈何我前腳還沒著地,又被他拉了回去,差點栽了個觔斗。

    「這可行不通。」他說。

    不巧樊昕這時剛好經過,大概正好撞見我出醜,覺得很有趣似地停下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地盯著我,露出難以捉摸的笑。

    儘管我自己的身子都還沒站直,已經迫不及待對他扮了一個鬼臉。

    樊昕——那種標準的、俊得會發光的大帥哥。他最迷人的地方就是那對大眼睛了,美麗的鳳眼,很少人第一眼不是先看他的眼睛,米瑟夫還笑說他的眼睛是稀世之寶,如果那對眼睛給他的話,那他追女孩子一定就更得心應手了。

    不過,他和我老爸是不同國的。他和徐世輝是同行,只是各有其主。我知道徐世輝很看重他,也很信任他。徐世輝的朋友不多,我按指數一數,大概除了米瑟夫之外,就是樊昕了。米瑟夫是藍眼珠子,有時難免沒法瞭解中國人細密又微妙的心理,所以,樊昕可以升格為一等一的知已。

    我也頂喜歡樊昕的,因為他幽默風趣,永遠不會臭著臉對人,心胸寬闊得可以在裡面游泳。

    真是個和藹可親的殺手。

    他滿臉笑意的對著徐世輝說:「這小孩又不聽話啦?」

    徐世輝竟還附和著露出一臉無奈。

    我不滿的說:「我快十九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樊昕,送她回家睡覺吧!」他勾著我的脖子,怕我溜走似的。「看看她,像泥鰍一樣抓不住。」

    樊昕則深深地鞠了個躬,應允著。「榮幸之至。」

    「算了算了!」我嚷著,「我認輸了,我不回家,不回家總行了吧?」

    說完,就要「拂袖而去」。

    結果,兩位「老人家」睜大著眼同時問出口:「你去哪裡?」

    我回頭瞧了瞧他們兩眼,左看看,右看看,隨後,只聽見我以一種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超音量大喊。

    「上廁所!

    霎時,所有人的臉同時轉向那兩位紅著臉不知所措對看著的「老人家」。

    他們像被什麼電擊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好玩!我對他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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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晚上九點多而已,大街上依舊旋動著七彩繽紛的霓虹燈,玻璃櫥窗裡的model娃娃並沒有展現疲倦的姿態,有些路口可能還正在塞車……城市裡總是像Seveneleven,全年無休。我從飯店的後門溜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冬天的空氣裡,有清澈的氣息,溫和的沁涼,自由的擁抱……我依稀可以感覺到,一個溫柔的愛戀正在萌芽。但,那是為誰呢?

    我坐在階梯上,看著熙來攘往的人,形單影支的人,成雙成對的人,老人、年輕人、追逐的小孩,好有趣。對我來說,人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東西」了,因為他們是不確定、沒有公式可循的、變化莫測的,不管是生命、心情、還是想法,總是經年累月的轉變。正因為如此,我一直覺得,一份恆久不變的愛戀是多麼難得!真的可以愛或被愛……直到永遠嗎?

    喔!不管了。我這死腦筋,一想下去又開始沒完沒了。我抬頭看那一輪被烏雲遮去了四分之一的明月,好美。其實,我真的有點睏了,狠狠的打了一個呵欠。

    來許個願好了,對著嫦娥許願。現代人都是看流星、看飛機許願的,可是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怎能知解人事呢?

    所以跟嫦娥娘娘說,該是最有效的了——雖然有點土法煉鋼就是,好像是古代那些天天關在房裡沒事做的閨女才會幹的事。

    管他的!我想,乖乖閉起眼睛,雙手合十,許願。

    讓我看看今生的愛人吧!我心想。最好是……嗯……眼睛像徐世輝,鼻子像徐世輝,嘴巴像徐世輝……最好,跟徐世輝一樣是個殺手……

    不!不!不!不要殺手,不要那種沒有明天的殺手,殺豬的殺牛的都好,千萬別是殺手。嫦娥娘娘可聽見沒?

    討厭!為什麼是殺手!我覺得好氣憤,氣憤得想掉淚。就因為是殺手,所以我總是討厭和他在一起,怕日漸增加的情感淹沒了自己,怕稍縱即逝的幸福感折磨著自己,我總是以為,這樣鴕鳥式的逃避就可以免去那種煎熬,可是怎麼都不行?

    「小傢伙!」突然,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時,我還以為是夢。

    睜開眼一看……真的是……大號特寫的……

    「誰惹你生氣了?」他問,拍拍我的肩,然後掏出一根煙,坐了下來。

    和大多數的女孩不同,我喜歡煙草味道,雖然我自己並不會抽煙,卻喜歡看男孩燃根煙,專注抽著的神情。

    可能是因為從小看著徐世輝抽煙的畫面,覺得神秘,覺得深沉,以後,我竟然很容易愛上抽煙的男孩。

    或者,我只愛抽煙的男孩。

    可是,沒有人可以像徐世輝那樣,抽出一身憂鬱和不被瞭解的氣質。

    「真是不瞭解你們,這些十八歲的小呆瓜到底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忽悲忽喜,又哭又笑,實在教人容易神經哀弱。」他促狹中卻有一絲感歎。

    我聽出來了,感歎什麼呢?

    我仰頭一喊:「想男人啊!」滿不在乎地衝口而出。

    「你呀!」他先是愣著盯了我一眼,才說:「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只是說了別人不敢說出來的實話。」我很理直氣壯。

    我希望他問我想的是誰,因為我已經鼓足了勇氣.準備告訴他答案了。

    「女孩子家,還是含蓄一點的好。」他訓我。

    他居然訓我?天啊!我心碎了。

    「你希望我也變成黃鼠狼!」我生氣得別過頭去。「讓我變成自己最唾棄的那種人,對不對?」

    他趕緊拿下口中的煙,忙解釋,「不是!根本不是,我只是說……唉……怎麼講?」

    「你就是!」我故意耍賴,看他難得亂了陣腳的樣子。我覺得,這大概是我的專利權了——對徐世輝的專利權。

    「不是,我……唉!算了。」說著,又把煙塞進嘴裡,沒再解釋。

    「怎麼可以算了?」人家不跟我爭,我卻又沒來由地對他賭氣了起來。「你別這樣消極好不好?」

    忽然,他坐直了,徒手做了一個手槍的姿勢。我看見他在黑夜裡精亮的發光,不帶一點感情的雙眼,霎時感到一股寒意。

    他的心情大概不好,我不能跟他鬧了。

    屏氣凝神,我努力想看清楚他的心,繁如密絲的心只是從來不懂。

    很想看他殺人的姿勢和表情,也許這樣我才能懂,在舉槍的那一剎那,他是如何把人性拋到九霄雲外,抽空了思考地矛盾著。

    「愛不愛我?」他問。

    我呆了呆,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哥?茱蒂的長腿叔叔?白雪公主的王子?它們像一個輪盤拚命快速轉動著,我的腦子乍然作響,不能辨明。

    問這話的時候,他並沒有面對我,反而仍專注在自己那徒手比成的槍上,抉擇什麼似地盯著它。

    我直覺有什麼不對了,在這個變化莫測的圈子裡,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為什麼……」

    「愛不愛我?」不等我把話說完,他便截斷了我的疑問。

    耳際隱隱傳來若有似無的汽車呼嘯聲。一切來得太突然,我簡直方寸大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大喊,害怕得哭了起來。「你說呀!」

    他看見我哭了,不忍心的一手便把我拉進他的懷裡哄著,「不怕,別哭……」

    我知道事情並不尋常,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慌亂。一向支撐著我的天空的柱子就要垮了,教我怎麼不會害怕?

    這世界上沒有失敗的殺手——米瑟夫昔日的話如鐘響般在我耳際迴盪了起來,我卻甩了頭,想甩掉這句話。

    一定不是這樣的。我一定是急瘋了,才會居然懷疑老爸「可能」有殺徐世輝的念頭,他可是老爸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欽定女婿呢!

    但,除此之外呢!也許他的仇家一鑼筐,可是,若是一個仇家的復仇就能使他如此驚慌莫名,那也未免太誇張了。

    他的仇家數也數不清,要是真要復仇,他可能活到今天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偎在他的懷抱裡問:「你看起來像大難臨頭,像要逃離遠走,你還說沒事?你沒騙過我,而這是你生平第一次騙我!」

    他聽著,抿了嘴,猛搖頭。

    「我必須離開你一陣子,聽著,不要問我為什麼,可是答應我,以後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好好唸書,沒人接送你,要格外小心,你也知道你爸爸幹的是哪一行,老是得罪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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