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沈郡
他堅毅的下顎緊繃,轉而對班森提出要求,「請讓我參與你們的行動,只要用得上我的地方請盡量吩咐,我會全力配合。」
「不要!」水銀大聲反對,「你是平民百姓,沒必要進來趟渾水?」而且,她根本不想再和他見面,因為,他總能輕易動搖她的冷靜。
他溫柔的對她一笑,單手幫她把頰邊的髮絲輕攏到耳後,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他將眼睛專注的鎖住她,無限呵疼的開口,「我愛你,希望能保護你。」
水銀訝然的在他的眼中看見自己呆愣的表情,面對他一次次、一波波的示愛行動,她已有些無力招架,「拜託!請別再這麼說,我真的不想聽……」她的宿命早已注定。
「好,我不給你壓力,但是,你聽我說。」華定邦握緊她的雙手,再次說服道:「許添財現在認定我在追求你,所以,你的夜遊行動、夜不歸營,只要說是和我在一起,他就不會起疑,而不被懷疑是你安全的最大保障。」他該怎麼跟她解釋他並不是一般的死老百姓,他還有另外一個「複雜」的身份。
「臥底工作不是你所想像的冒險行為,相信我,這不是你這種有錢的公子哥兒該沾惹的。」她堅持立場,拒絕到底。
「華先生說得對,甘力傣最近相當注意你的動向,有他幫忙掩護行蹤會方便許多。」班森決定陣前倒戈的支持華定邦,「而且,我剛好知道,他四歲起學習武術,領有槍枝使用執照、會開飛機,能夠冷靜的面對一切意外,也恰巧知道許多犯罪手法,他可以照顧自己。」這些都是菁英訓練的內容之一。
華定邦勸哄的說:「我不會破壞你的行動,只是待在你身邊陪你,不要強迫我離開你,好嗎?」他更打算隨時Stadby保護她的安危。
「我……」水銀看著他的懇求表情,堅持的決心開始擺盪,那個「不」字明明在舌,可尖就是吐不出來。
班森決定痛下猛藥,「還有個選擇,你立即退出。一個月前,我已說過你涉人太深,我打算全權交給當地的治安機關來負責。」
「什麼?」水銀臉色大變的質問班森,「半途而廢不是你的風格,而且,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退出,這對我非常重要,配毒的李明道是盧安的親信,他很可能知道『明月』的下落,找到她是我活著的唯一理由。」
水銀冷笑著,表情透著一絲陰森,「你還不明白嗎?我對販毒、吸毒的犯罪行為根本一點都不在乎,我接受徵召加入組織,不過是為了找到明月。」「你不是認真的,你只是氣瘋了。」班森的表情很無奈,「你父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對他有過承諾,永遠不希望你再踏進泰北山區一步,盧安不會放過你的。」
「你錯了,是我不會放過盧安。」水銀的眼眸染上恨意,她壓抑著說:「他毀了清並村,殺光所有的人只為了一件事,他要村民替他種罌粟,而我們不肯!」
她似乎又聞到作惡的濃烈血腥味,朋友、鄰居、村人的血染滿黃土……仇恨漫天襲地的撲來,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誰說時間是治療創傷的良方?時間無法治癒傷痕,只是讓人假裝遺忘罷了。
真正醞釀恨意的是時間才對,她只恨自己的力量微小。
水銀悲痛的表情讓華定邦的心都揪緊了,他從沒想過背負在她身上的壓力竟是這麼深、這麼重!他對班森說:「我想單獨和她談談,瑞芬,替我送客人。」
班森不發一語的點頭和瑞芬離去。
室內沒多餘的雜音,只剩下水銀深重的呼吸聲。
她企圖壓抑下胸膛內沸滾的恨意,那股長期堆壓而無處宣洩的憤恨讓心口像是快被脹破般,濃重的鬱悶幾乎令她透不過氣。
「可惡!」她洩氣的詛咒一聲,再也受不住的握緊雙手,用力的捶牆出氣。「可惡!可惡!」伴隨著咒罵聲,她一下又一下的捶牆、踹牆。
他什麼也沒說,也未阻止她的洩憤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他知道她的情緒始終都是以理智的面貌當作面具,而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的發洩。
好一會兒之後,她的頭靠在牆上,不斷大口的喘息。
他靠近她身後,同情的問:「今晚很不好受,累不累?」輕巧的把她攬進胸懷,讓她的背偎靠在他的胸膛。
他不帶侵略性的親吻她,呢喃的輕聲安撫,「你的臉和手都是冷冰冰的,冷嗎?有沒有發現我是個大火爐?要不要向我借點溫度,嗯?」
她確實好累、好累,她想休息,想放過自己,只要一下下就好。
他的懷抱散發出溫暖的氣息,完全的包裹住她,讓她就像浸泡在舒適的熱水中,不知不覺的,她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甚至閉上眼,回應似的握住他環在她腹腰的手。
她的回應對他來說無異是一種鼓勵,他圈緊手臂,嗅聞著她髮絲的清香,低頭以鼻尖輕輕的摩擦她可愛的耳垂,像帶著濃情低啞的傾訴,「幾天不見,我好想你。」
他在她耳後的嫩膚印上一吻,感慨的說:「以前不知道你在哪裡也就罷了,這回見面後,我卻再也無法忍受和你分開。」唇繼續印在她優雅的頸上,「水銀……我想你……真的好想你……」他輕歎的聲音似遠似近的撩動著她的神經。
他的身體因渴求她的接近而變得堅硬如石,熾熱的體溫像火苗般燃燒著彼此。
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般,他把她扳過來面對他,想也不想的俯頭尋找她柔嫩的唇瓣。起先是輕輕的、溫柔的,探索般的品嚐她豐厚的唇線,然後以舌尖挑逗,邀請她的加入。
強大的蠱惑教她無措,也無法抗拒,水銀的手撫在他的背肌,感覺到他陽剛的線條,她昏沉沉的張嘴,輕輕的哼出氣……
纖柔的身體無意識的蠕動著,他就像陽光般散發出無止盡的熱度,而她則因為躲在陰暗處太久,深切的渴求光亮,好想汲取些許的溫暖。
她熱情的反應讓華定邦的心因悸動而猛烈地抽緊,慾火隔著衣料焚燒著兩人。
「你可以感覺到我對你的渴望嗎?」他握著她的小手,帶她撫摸自己每一寸繃緊的身軀。
濃烈的慾望讓他的聲音變得更混濁且低啞,「我從來不曾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我愛你,水銀。」
愛?!
他的聲音瞬間化成細針,衝破迷霧,直接刺進她的心坎。水銀幾乎是立刻僵直了身體並睜開眼。
「怎麼了?」他不明白的捧著她的臉頰問,只知道她又開始拉起警戒線,把他遠遠的排拒開。
「不!」水銀猛力的拉開兩人的距離,「別老把愛字掛在嘴上,你愛的是你想像中的女人,不是我!」她緊閉雙眼,似乎在忍耐著什麼,然後抬頭以幽怨的語調說:「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不值得被愛。」
他凝視著她,堅定的提出要求,「告訴我所有的故事。明月是誰?她就是你責怪自己的原因嗎?」
「夠了!停止!」她受不住的把手按壓在眼眶上,以阻止即將蔓延的淚意,「別想救贖我,沒用的,我不值得!」她尖銳的大吼。
他沒被嚇到,依然站在原地,輕柔卻堅定的重複問:「為什麼自責?因為明月?她是誰?」
苦苦壓抑的心結被人挑開,她拚命想找尋宣洩的出口,沸沸湯湯的情緒驅使她控制不住的說:「明月是我妹妹,我為了逃命,把只有十歲的她扔在荒野中,假裝沒聽見她哭著求我不要丟下她……」在她揚起的絕美臉蛋上佈滿傷痛的創痕。
「聽清楚沒?我沒有人性,我自私自利,為了活命,就算犧牲自己的妹妹也在所不惜,我就是這麼的可怕!」醜陋的傷疤不再隱瞞的攤在他面前讓他審視。
原來如此,難怪……
他輕柔的替她找借口,「當時的情況一定很危急,否則,你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別自責,你是情勢所逼、是不得已的,沒有人會忍心怪你的。」
「你懂什麼叫做自責?你不會懂的!每天當我睜開眼睛,我就開始恨自己為什麼還活著!當我遇到每一件美好的事物,我從來不敢去接受,因為我知道自己不配、不值得,是我搶奪了明月該擁有的一切!」她雙手握拳,連指甲深深陷人手掌心都感覺不到痛。
他憐惜萬分的拉起她的手,輕輕的扳開緊握的小拳頭,「那不是你的錯。」
日日夜夜接受良心的譴責,那滋味肯定宛如活在煉獄,他光是想就覺得可怕,他忍不住溫和的追問:「那是多久前發生的事情?」
她咬牙切齒的說:「十二年前。」
想到這十多年來,她是怎樣的被自責所捆綁,他當下心疼不已,想緊緊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懷中,給她支持與安慰,他想抹去她眼中的傷痛,卻怕嚇跑她,於是,只能以疼惜不捨的眼光無言的傳達他對她濃重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