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沈郡
「你說呢?」軒萱笑得十分狐狸。
「不說這個了啦,來,慶祝我們的計劃接近成功了!聽說你現在是林修文的正式女友,真是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幫我甩掉林修文,林修文也可以不用被那些長輩煩死,真有你的。」莎且盡力發揮灌迷湯的本事……她繼續誇獎地說:「我聽說那雲水野家的宴會,林修文帶你出席,怎樣?他那個大伯臉色不佳吧?有沒有給你難堪?」
「憑他?想和我斗?還早呢!三兩下就讓他打退堂鼓了。」說到這件事,軒萱真是得意非凡。
那一天的宴會,她根本是故意挑釁的。她還記得,修文的大伯一看見他帶她出席,臉色幾乎發青,因為那一天,井口家也有人出席。那天她就是故意貼著修文,動作更是盡量的曖昧親密。她就是故意要氣他,哼!氣死他最好,誰叫他硬要修文去追莎月。
不對,莎月在轉移話題……嘿……嘿……軒萱笑得很狡猾,上下瞟一眼莎月,瞇著眼說:「說到這個計劃,咱們可要好好地談談。你這個傢伙,把我由美國騙來,陷我於不義,害我現在進退兩難,這筆賬咱們有得算了。」
「算什麼?你沒聽過『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嗎?」
「我那不是兩肋插刀,這次我是渾身插滿刀了。」
「哎呀!沒那麼嚴重啦,我看你和林修文相處得很好嘛!」莎月臉不紅氣不喘地推卸責任。
「是喔,是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被家人逼迫相親的痛苦。」
「本來就是嘛!還不都是我那個爺爺,不知道發什麼瘋,硬要我去跟林修文認識,說什麼他是青年才俊、私生活嚴謹、值得托付一生……我才不要,沒事我幹嗎相親?我太清楚他們的詭計了,先是認識、再來是交往、不久就發現我家要辦喜事了,而我這個新娘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想想?我現在的生活多麼自在。當初為了爭取搬出來自己開設舞蹈班,弄得我家雞飛狗跳,這是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自由耶,怎麼可以輕易地放棄?」
軒萱還是微笑地聽莎月的抱怨,繼續不動聲色。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井口家實在是個十分無聊的家族,煩死人了!我是沒得選擇才會姓井口,現在我爸替我找的一定是那些門當戶對的對象。我又不是瘋了,才剛由一個牢籠裡逃出來,又把自己陷進去。那個林修文看來就是標準無趣的人,要我跟他約會?我不如去撞牆。」莎月刻薄地說著。
「是,就是因為你這個蠢理由,你就要我這個純潔的小天使去扮蕩婦卡門,去替你引誘林修文。」
「嘿……別說這麼難聽嘛!不是引誘,是認識,OK?!我只是要你做做樣子,和他混一段日子。只要讓我爺爺相信,我爸安排的對象已經有女朋友,然後我再大義凜然地說:『君子不奪人所愛』這就好了嘛!很簡單的。」
「很簡單?」軒萱瞪著大眼,看著莎月。
「別這樣嘛!」莎月知道這要求太離譜了一點,可是這關係她一生的幸福耶,她安撫著說:「別擔心,我已經告訴我爺爺了。最近他一定會找人去調查,沒問題的。」
「沒問題?」軒萱冷淡地提醒著,「為了達到目的,你居然把我趕出你家,硬要我去住林修文他家。」
「不住他家,如何讓我爺爺誤會?」莎月辯白著。
「對,你還像我得了瘟疫一般的把我往林修文家一丟,立即快速逃開,你有沒有良心啊?」
「我……對不起嘛!」莎月一想自己好像有點過分。
「可是……我料得很準,你一定可以搞定他的嘛。他那種老實人,哪裡是你的對手嘛!對不對?」
「對你的頭啦!你大小姐神機妙算,真是了不起。」
「我……」莎月愧疚地低下頭。
軒萱努力地維持自己臉部的嚴肅,她告訴自己:她在生氣、她在生氣、不妥協……不給莎月這傢伙一點教訓不行,可以見到井口大小姐慌亂的樣子,真是不錯。
莎月一想,不對啊!依照這些日子,軒萱和修文愉快的相處,她老是一副甜滋滋的幸福樣子,沒道理生氣呀?她疑惑地抬起頭,正巧看見軒萱盡力隱藏表情的樣子,她怒氣大升地說:「死軒萱,你玩我呀?我為什麼要愧疚?相反的,你還要謝謝我,替你找一個這麼好的娛樂,否則你不是悶死了。」
「啊!這不是娛樂。」軒萱急急地聲明,她不喜歡莎月覺得她是在玩弄修文。
莎月看著軒萱難得正經的臉色,懷疑不停地冒上來,她警告地問:「萱……你否定得太快了,你不是玩真的吧?!
「不是。」軒萱迴避她的眼光,她看著窗外懷疑地想:算算日子,她住進修文的家,已經十多天了。她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待這麼久的時間,尤其是她沒事時,每天的生活就只是打掃、遊樂、閒晃……過一個家庭主婦的簡單生活!
「萱,你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待這麼久的,你不膩嗎?」莎月小心地問。
「不會。」她肯定地回答。
是呀!她應該會有那種煩躁、那種被束縛、不自由的厭惡感才對。可是……軒萱努力地想,不會呀!她很肯定。
「奇怪,你跟那塊木頭有什麼好聊的?」
「他不是木頭,他是個誠懇的人,不善欺騙。尤其他是個認真工作的人,天下最帥的男人莫過於專注工作的男人了。」軒萱自然地替修文辯護,他才不木頭,他是穩定可靠的男人。想起修文,她甜甜地笑了。
「完了!弄假成真了!軒萱小姐,你真的愛上他了,你這種笑容,是標準戀愛中小女人幸福的笑。」莎月以戲劇性悲慘的口吻下了註腳。
「愛上修文?是嗎?」她好像沒這種感覺,她只是習慣性地等修文下班。
「不會吧?!我每天就是等他回家,然後是吃飯、散步、看電影、打電動玩具,要不就是窩在家裡看電視、聽我胡扯、然後他說他公司的事……我們平靜又平凡得一塌糊塗。」軒萱的語氣還是充滿困惑。
「『家』?」莎月提高音量地提醒著,「這個用字,太親密了吧?說的好像你們已經共組家庭似的。」
軒萱懷疑地考慮著……不否認,她喜歡窩在他懷裡厚實又溫暖的滋味,那給她一股安全的信任感,他的胸膛比抱枕還好用,彈性又佳。她常會耍賴地藉機窩在他懷裡不起身……她這是在跟他「戀愛」嗎?她很懷疑?沒有激情、沒有鮮花、沒有追求……
截至目前為止,他們的接觸一直是很平常的。每夜她臨睡前,他會給她一個晚安吻,就這樣。沒什麼情人之間的「熱情表現」,他的晚安吻是那種給小孩子,輕輕地吻在她額頭上的,根本不是熱情的「擁吻」。
「是啦!我光是看你眉宇間那種幸福,都快溢出來了,我就知道一切了。」莎月斬釘截鐵地下斷語。
「你有沒有告訴他,你愛上他了?」
「我為什麼要說?」軒萱還是困惑。
「你不主動,你想等到頭髮斑白啊?算了吧!他那種古板男人,你期望他買一大把鮮花跪下來說一句:『我愛你!』你慢慢等吧,不可能的。」莎月就事論事地建議,「你要主動表態。」
「可是我搞不清楚我自己的感情啊……」
「萱,你不覺得你變了?你以前一直是個喜歡自由的女人,我認識你時,我就有種感覺:我覺得你會喜歡流浪,是因為你在不停地追尋,追尋一個你也不知道的東西。我想那是一種穩定的力量吧!你需要安全感,而林修文就是你心中穩定的力量,是不是?」
「是嗎?」她懷疑地問。軒萱努力地回想兩人相處的片段,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時光,雖然平淡,但是穩定。她喜歡依賴他的感覺,像是他永遠保護她似的。這就是莎月說的穩定的力量嗎?她迷惑地搖搖頭……
她無意識地撥弄她桌上的餐巾紙,呆呆地看外面。外面還是人潮洶湧,對街路燈下……不對!軒萱再看過去一次,警覺感慢慢地回到她體內,倚在路燈下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就跟一般人沒兩樣,風衣、皮鞋、頭髮梳理整齊……但是不對勁,她知道。
他已經站得太久了。她和莎月已經在這裡閒聊兩個多小時了,
他卻依然站在對街,不對!她低下頭努力地想著,多年來驚險的
生活,讓她擁有比一般人更靈敏的第六感,就是對危險的敏感度。她努力地回想,她在哪裡見過他……軒萱的腦子,立即就像錄影機倒帶一樣的做法。
她去過哪裡呢?百貨公司,地鐵……有了!方纔她看櫥窗時,曾經在倒影中看見他,還有過馬路時,因為她曾突然回過頭去,他好像也在。跟蹤嗎?她現在正休假中,沒道理會被跟上才是……他是誰?想做什麼呢?她站起身再一想,不,先不打草驚蛇,但是她要甩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