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沈郡
門鎖才一打開,就被門外的人急躁的推開,身穿絲絨旗袍的於夫人出現在門口。
心琪驚訝的站在原地。
「果然是你!前陣子你那個大哥又來糾纏不清,我就知道事情不對勁。」於夫人氣勢洶洶的走上前,「你到底要糾纏我兒子到什麼時候?我說得很清楚,Jerry只是年輕不懂事,跟你玩玩的;聽好,我不會再付錢了。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像個應召女郎。」
「夠了,別侮辱她,有事衝著我來!」於鼎中站在心琪的前面護著她,為了不讓她身處在火網內,他扶著她的臂膀往另一個房間帶,「對不起,你先回房,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於夫人永遠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官家派頭,在關上門前,心琪很鎮定的對著她說:「請不用理會我大哥,更請您放一百個心,我不要你的錢,從來都不要。」關上門,無力的背靠著門蹲坐下來。
於夫人所代表的,就是她和於鼎中兩人現實中無法跨越的差距。
兒子對心琪的明顯保護,讓於夫人非常不滿,她鄙夷的批評,「說得好聽,這女人真有手段。」
「什麼這女人?她有名有姓。」於鼎中很認真的聲明,「她對我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心琪願意,我會馬上跟她結婚;如果她不答應,我就一輩子和她耗上,等到她點頭的那一天,所以,請你拿出對待媳婦應有的禮貌。」
「你瘋啦?」於夫人氣呼呼的大罵,「我還以為跟著Dave工作,已經讓你恢復正常,結果……你到底要荒唐到什麼時候?
「於家不是一般的家庭,從你爺爺開始,你爸、表叔、姑姑……哪個不是政壇響噹噹的人物?你是於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人,早跟你說過二十五歲要你回來承接於家的政治資源和瑞耀集團。」
「這是你的打算,不是我的。我這趟回台灣是為了找她,所以,我連台北都不願意來。」於鼎中坐進沙發,態度傑驚不馴。
「以我們於家,要娶什麼樣好條件的女人沒有?那女人學歷不高,繼父是個酒鬼,還有個不學無術的流氓大哥……」於夫人越說越是激動。
於鼎中表情不變,只涼涼的補充,「你忘了說,她還曾經未婚懷孕又墮胎,而我就是禍首。」
「這件事你不用覺得愧疚,我已經給她一百萬作為補償了。」
「好,一百萬我現在還你,別再管我和她的事情了。」於鼎中乾脆得很,他交疊雙腿,冷冷的說:「既然你主動提到這件事,我倒要請問,當年你和爸親口答應我說會好好照顧、栽培她,讓她有好的前途,這就是你的栽培?扔個一百萬就不管了?」
「是……是她自己離家出走的,連家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我去哪裡找人?」於夫人有些心虛,因為當時她確實是哄騙兒子,根本無心兌現承諾。
為了怕於鼎中再繼續追究下去,鬧得不可開交,她放軟態度問:「就算我們不計較她的家庭背景,你知道她已經不能生育了嗎?」
「知道。」
於鼎中回答得簡潔,那是墮胎的小診所沒有處理好所造成的後遺症。
他起身懶懶的說:
「我和你一樣不喜歡小孩,心琪不能生育,我們剛好可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彼此身上,我不在乎。真正要在乎的人是你吧?你一心想把持的王朝,最後還是要拱手送人。哈哈……斷後,真是個絕妙的結果!」他帶著得意的笑容,存心要惹火於夫人似的說。
「你……你……竟敢這麼說?」於夫人震驚又震怒,「你用這種敵視的態度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很多事情不說清楚是不行的,於鼎中決定快刀斬亂麻。
「母親大人要怪我之前,請先問問自己:你盡過作母親的責任嗎?有人天生就不適合當母親,因為她不會愛小孩,而你就是。
「我不過是你奪取地位的武器,從我出生後,你抱過我幾次?你把我丟在美國,然後花錢請了一堆保姆、家教、管家來打理我的生活,而你則飛回台灣鞏固你於夫人的地位。」
「我處心積慮的為你著想,留你在美國,是希望你受最好的教育。」於夫人防衛的替自己的行為辯駁,她確實沒耐心照顧小孩,她喜歡穿金戴銀的出席宴會交際應酬。
「這些話你留著說服自己吧!」從小的忽略,讓他們母子間的感情向來冷淡。
「算了,這些誤會我們以後再說。」性格強悍的於夫人,一改方纔的跋扈姿態,擔憂的說:「你爸高血壓發作,現在正在醫院,你跟我去看他。」
「你怕我不出現,爸會更改遺囑把公司留給姐姐嗎?我不要公司,可以的話,我甚至不想姓于。」他還是那種不痛不癢的態度。
「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對,忤逆我嗎?」於夫人氣的跳腳,「我算是白生養你了……」
「養我,那還不如去養隻狗,它還會對你搖尾巴,我替你說吧!」
就這樣,於夫人被於鼎中的態度氣的差點腦充血的轉身離開。
☆☆☆
五星級的飯店房間裡,通常會有個迷你小酒吧放著小瓶的洋酒,於鼎中隨手開了一瓶喝,倚窗往下看城市中的無數燈火……
「你這又是何必呢?」心琪靜靜的站到他身邊,她已經換上毛衣和牛仔褲。
於鼎中伸手把她摟進懷抱,磨蹭著她的頸項,「你換衣服了?唉!這表示我錯過把你弄上床的機會。」
她沒被騙倒,雖然他刻意把臉埋藏起來,不讓她窺探。「你明明不是這麼冷酷的人,何必裝呢?去吧!去醫院。」
站在心琪身後,雙手交握在她的胸腹間,他悶悶的說:「我幹嘛去?對我爸來說,我只是承繼香火的人,還遠比不上那些選民,因為我不會投他一票。」
「我在電視上看過他,覺得你爸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心琪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好聲好氣的說:「也許他只是不會表達,也許是你沒給他機會。」
「不去!」他語氣悶悶的,乘機啃舔她秀氣的耳垂。
「你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吧?你爸生病了,還跟病人計較嗎?別……」心琪怕癢的縮著肩膀躲避攻擊。
「不去、不去、不去,說不去就不去。」他使出三歲孩童耍賴招數。
「假如你爸真的有個萬一,不去看他,你會後悔一輩子的。走吧!我陪你去。」心琪苦口婆心的勸著。
把心琪轉過來和他面對面,捧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歎氣投降,「姜心琪,我覺得你真的是我的良心,因為有你,我才有心,才像個人。」
「誇張。」
她把外套塞給他。
在她的手碰到門把前,於鼎中拉回她,皺著眉說:「剛剛我母親的態度,還有她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是她、我是我。」他才不至於遲鈍到忽略了心琪哭過的紅腫眼睛。
「好。」
她乖巧的應答。
「我們的未來由我們自己來決定,和旁人無關,絕對不准你退縮,我會追你追到天崖海角的。」他出言恫嚇,深怕好不容易有進展的關係又再次生變。
「知道了。」
心琪柔順的微笑點頭。
手指抬起她尖細的下巴,於鼎中不放心的求證,「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朋友。」她回答得毫不遲疑,答案卻讓於鼎中的臉陰黑了一大半。她無奈的搖頭批評,「真愛計較。好啦!前面補上『男、女』兩個字,可以嗎?」說完,她靈巧的脫身走出房門。
「男女、朋友……嗯!這個答案雖不滿意,但勉強接受。」於鼎中跟在她身後。
心琪聳肩投回話,他走在身後,所以沒看見她黯然的眼和強忍的表情。
於夫人的出現提醒了她很多事,也讓她作下決定。
☆☆☆
深夜的醫院氣氛分外冰冷,刺鼻的藥水味總能輕易撩動人不安的情緒。
「我在那邊等你。」心琪微笑的鼓勵他,知道自己在姜家並不受歡迎,所以選擇在走廊末端等待。
「也好。」於鼎中也不願意她受委屈,更何況,病房那邊現在肯定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母親、同父異母的兩個姐姐,再加上她們的夫婿,沒人會有好臉色。
他站在原地,看著心琪一步步的和他拉開距離,走廊兩邊的牆壁漆著白油漆,她越走越遠,小小的身子就像要被長廊吞噬掉似的……
心,無來由的一陣揪痛,無法忽視的躁悶感倏地攀升,他大步的追著纖細的背影,雙手張開,猛然地把她困鎖住。
「怎麼了?」心琪感覺到他浮動的心情。
吻著她的發心,再用力抱緊,感受體溫相濡的溫柔,他聲音嘶啞的說:「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起,十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就在醫院,當時我只能站在原地,什麼事也做不了的看著你的背影,直到現在,我還清晰的記得那種無力感。」身體因為想到往事,不自覺的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