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樹熊症病患者

第10頁 文 / 深雪

    男人皺眉抓頭嘟嘴,他開始問:「那兩個人是一男一女。」

    Debbie說:「一男一女有什麼關係?」

    男人嬉皮笑臉:「姣婆遇著脂粉客,情殺案嘛。」

    我說:「不是。」

    男人又問:「滿臉子彈洞的是死屍?」

    我說。「是。」

    Debbie尖叫起來:「好聰明啊!」然後賞他香吻。

    男人大樂,問得更起勁:「活生生的那個殺了子彈臉?」

    Debbie說:「這麼淺都問,打!」她嬌俏地拍了拍他的臉。

    我啜了一口VirginMary,想道:性格真是天生的,我也是在蘭桂坊玩,又不見我這樣銷魂。

    「Cool。」突然聲音由我左耳進入。

    回頭一望,是個高瘦白淨的黑衣男人。我望著他,不期然在心中應了一聲。

    是他了,今夜就是他。

    我笑笑。

    他又說:「我喜歡說故事的女人。」

    Debbie此時插嘴:「Hi,是不是一起玩,要玩的話便問問題。」

    他說:「因為活生生的人有病。」

    Debbie立刻嘩了聲。「對。」我說。

    他再說:「因為一槍打不死那個死者,所以每次多補多一槍。」

    Debbie故作雙眼放光狀。我說:「對。」

    他沉入思考中,半晌他說:「好可能會是夢遊病,在他殺了對方之後,他把屍體埋葬,但半夜夢遊病發作,他起床到冰天雪地之下挖出屍體抬回屋中,到天明醒來,看到身邊屍首,便以為他未死,只好再補一槍,久而久之,那死屍便滿臉子彈洞。」

    Debbie尖叫:「全中!」

    我微笑。

    Debbie的男人說:「做馬。」

    Debbie不滿:「人家醒目。」

    我依然是微笑。

    傳說,含蓄的女人永遠較多嘴的女人令男人心動,所以我一直盡量少說話。

    他告訴我:「我叫方季雲。」

    女人名,簡直暈低。「我叫米米。」我說。

    「孔名?」

    「真名。」我回答。

    「Cute。」他說。

    我微笑。

    「你做什麼的?」

    「廣告。」我多數會先這樣回來,可塑性似乎高一點。

    「Copywriter?」果然一如其他男人,他首先這樣問。

    「不是。」我啜著VirginMary搖頭。

    「客戶主任。」他猜中了。

    我點頭。

    「見的人很多。」他說。

    「是的,客戶嘛。」我說。

    「那麼一定有許多男朋友了。」

    我笑笑。「沒有啊,一個也沒有。」

    「不相信。」他凝視我的眼。

    通常男人凝視女人的目光多數情深款款,但他的眼神--卻出奇地咄咄逼人。我有點不自然。「分手了。」我說。

    他再逼視我。「分手的目的是為了在這裡玩?」

    第五章

    我怔住,然後剎那間憂傷起來。

    我沒有答話,只是看看他。

    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對我笑。

    我的心緩緩地軟下來。對著一個能看穿自己的人,我覺得誘惑。

    不是這麼快便要我遇上知心吧。穿黑衣的男人。

    「來,」他忽然說:「我們去吃最好的壽司。」

    就那樣,我和Debbie在那夜分別了,一如許多個夜遊夜,我與萍水相逢的男人吃宵夜。

    他帶我到TimesSquare的一心吃海膽刺身和龍蝦刺身,我們喝了很多清酒,又談了很多。如我所料,他是專業人士,三十歲上下,家庭背景良好,外國留學,事業得意。而愛情嘛,肯定不會失意。

    但我沒有問,今夜不適宜。

    繼而,我請他送我歸家,再之後,我便睡覺去--一個人獨睡。

    是這樣,有一夜情的鋪排沒有一夜情的結局。不喜歡一夜情,因為我虛榮。

    我壞,我要人追。

    再沒有什麼比令一個條件比你好的人愛你更令人精神爽利。

    我並不朝三暮四,相信我。

    我只愛享受被皇帝愛上的快樂。

    從前與天澤一起,單單純純,我也曾經喜愛過,但不知不覺我長大了,知道多了,便忽然想要更多。

    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戀上了複雜困難的世界。

    躺在床上睡不著,到臨近天亮時勉強睡了四小時,醒來的時候已是星期六早上十時。

    和天澤分手的第一個週末。

    通常在週末時分,我也會與天澤一起,看場電影,到酒樓叫幾個小菜,又或者到菜市場買菜煮飯。還未結婚但已過著小婦人的生活。不是不好,但我認識他時才不過十九歲,到現在分手的二十三歲,四年了,每個週末也做著差不多的事。

    但他總會不厭其煩,每個星期六早上給我通個電話,安排週末活動,縱然每次都是差不多。

    今天是週末,分了手,他大概不會打電話來,我要等的是方季雲。

    電話響。我接聽。是Debbie。「喂--」

    昨晚才玩至深夜,今日回到銀行卻又精精神神。

    「你昨晚--哪裡去了?」她問我。

    「吃宵夜然後睡覺。」

    「自己一個睡?」

    「當然。」我說。

    「唉,」忽然Debbie長嗟短歎。「又玩認真?」

    「認真好玩。」我打呵欠。

    「其實最虛榮的是你,偏要全世界愛上你不可。」

    我揉揉眼。果然是知心友。

    「你呢?和滿腦草睡了?」我問她。

    「……」她從喉嚨發出古怪的聲音:「還沒有,不過在他的車子內吻過了。」

    「喜歡他?」我說。

    「喜歡--大概可以維持一星期。」她答。

    「那麼祝你未來七天愉快。」

    Debbie問:「你今天怎麼過?又是等新相識的男人的電話?」

    我從床邊抓來MarksandSpencer的天下第一美味杏仁餅,咬了一口,理所當然地答:「是呀。」

    「過程很痛苦的哦,不停地等等等。」

    我不置可否。

    忽爾,有電話入。

    Debbie說:「哎呀,他打來了。」

    「誰?」我反問:「你的嗎?」

    「不!傻妹,你的。」然後她便收了線。

    立刻精神奕奕,我接過電話,語氣平靜地:「喂--」

    「喂。」對方回應:「米米?」是天澤。

    心中納罕,這個男人真是,被人趕走也還打電話來。

    「米米,」他說,誠懇平穩一如以往:「不是想打擾你,但我有兩張小提琴演奏會門券,本來是準備和你去看的,現在我兩張一起給你,你和你的朋友去吧。」

    「謝謝。」我說。然後便不知說什麼好。

    天澤說下去:「還未習慣星期六早上不給你電話。」

    我苦笑,想告訴他我其實也一樣,但卻只是低下頭來,什麼也沒告訴他。

    天澤再說:「開開心心做人。」

    我哽咽。

    「保重。」他說。

    「嗯。」我收線。電話剛放下便落下淚來。我知他愛我,我真的知道。

    電話再響,是方季雲,他約我去滑水,我抹過眼淚便去了。我不要自己掛念天澤。不要。

    滑水很開心,之後在遊船上曬太陽也開心,與方季雲說話也非常開心。他是那種令你覺得生命很有趣而男人又非常有存在價值的人。

    而在星期天,我在家看週刊,天澤和方季雲也沒有找我。

    未與天澤分手前已有些散件男友,但當然那時候不用在星期天百無聊賴,天澤總會在身旁,而且,那些男人從未使我牽掛過。

    可能他們並不穿黑。

    是否方季雲的黑衣,所以我才掛念他。

    星期一清早返回公司,便看到方季雲的花,是大朵百合,包裹在咖啡色花紙內。

    我很快樂,那麼大束花,很醒目。

    星期二和他到IslandShangri-la的法國餐廳吃飯。天南地北,舒舒服服,很快樂。

    星期五我們落JJ's,一直玩到半夜三點,然後到敏如飲茶,六時半才回家睡覺。

    和他一起真的很開心,很能溝通得到。雖然他是出名的建築師、雖然他比我有錢,但我自覺,能與他平起平坐。而且他為我看吉本芭娜娜的《白河夜船》,叫我感動。

    在一個星期三,天澤給我電話,問我近況。於是我告訴他,我正與一個很喜歡的男人來往,他為我看吉芭娜娜。天澤卻說:「我也為你看吉本芭娜娜,還有夏樹靜子和柴門文。」

    我想了想,這也是,但我從來沒有因天澤為我所做而感動過。

    天澤說:「那你快樂嗎?」

    「快樂。」我毫不猶豫地答。

    「那就好了。」非常的天澤。

    然後我問,毫無廉恥地:「天澤,你有對象了嗎?」

    天澤遲疑了數秒,然後回答我:「有個剛剛開始的女孩子。」

    我第一個反應是:不相信。「何時開始的?怎麼我不知道?」我問他。

    我猜得到,天澤必然在微微嘴笑,每次惹我發怒後必是那個樣子。

    「是同事,那時候有你,所以沒發展。」

    「你喜歡她?」我問。

    「我們有共同語言。」他告訴我。

    於是我說:「即是每天非要討論十次政治不可的瘦瘦的、戴眼鏡女人。」

    天澤終於笑出聲來。「她當然沒你那樣漂亮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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