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深雪
他撫摸著我的臉,他的另一隻手摟緊我的腰,我感受到他腳步的移動,我哦業樂得跟著他走。我們在擁吻中打圈、轉身,我們抱著吻著,當我張開眼時,發現已身處他的睡房中。
Ferdinard把我按到他的床上。
他的身體伏在我之上。剎那間,我迷惘起來。
我說過,我要這個男人首先愛上我。
現在我在幹什麼?
意亂情迷,就迷迷糊糊睡上人家的床上去。
我斜眼瞄向床邊的矮櫃,上面擺有一個相架,相架內是幅合照,一男一女,男的當然是Ferdinard,而那可愛的短髮姑娘……
看上去,這並不是一雙可以拆散的情侶。
「Ferdinard。」我輕輕推開他,我撐起身來。「她是你的女朋友吧。」我望著那張戀人合照。
他的表情無奈,伸手掠了掠額前頭髮。「他不在香港。」
我問:「你們感情好嗎?」
他答:「我們拍了五年拖。」
我問:「即是好不好?」
「好。」我是這樣說。
既然是這樣,我只好坐起來。
「對不起。」正如所有男人,此時此刻,他說了這三個字。
我輕輕苦笑,「你們不會分手的吧。」
他沒回答我。
我說下去,「我又無意思做第三者。」
他說:「Wise,或許我們會很開心。」
我望向他。「因為我們很合拍?」
他微笑。
我說:「但你與你女朋友呢?」
他就做了個誇張而不知所措的表情。我笑起來。
「其實也合拍。」他說。
「唉。」我氣餒了。
他笑,「但我很想抱你。」
我替他接下去,「更想吻我。」
他的眼睛頑皮地有著渴望。
「唉。」我再歎了一聲,然後擺擺手。「算了吧。」
我站起身來,當雙腳落地,我就知道,這次愛情機緣,又再落空。我和他,不會是一對。
充其量,我只會是他的sexpartner。一雙相愛的情侶,怎容得下我?
林智,你清醒一點。你不是天下無敵的,有些事情,你不會得到。
「你真的要走?不留下一起用餐?」他問。
我走出廳中,回頭說:「這件事已經無意義。」
他撅者嘴,「你很狠心。」
我說:「我只是非常理智。」
他給我結論:「理智的女人不好惹。」
「是的。」我笑,抓起手袋。
他送我到門口,而我告訴他:「星期五我要有一份計劃書。」
他裝出詫異的神色,「立刻就公事公辦了?」
我說:「不是這樣還可以怎樣?」
我轉身就走。升降機的門開了。我就踏進內,Ferdinard向我揮手說再見。
在升降機內,我又再歎了一口氣。
說什麼要他愛上我?說什麼部署?根本就是失控。
回到街上,我想哭。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由希望到失望,我的愛情幻想已落空。
很夾很合拍,但這個人不會是我的絕配。因為他是另一個人的絕配,而他與那個人,是快樂的愛侶。
煙花說得對,愛情並不簡單。
唉,我覺得疲累。
走著走著,我決定了,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我要吃三大筒雪糕。
沒愛情的女人,不如吃雪糕吃到世界末日吧!
晚上,我捧著三筒雪糕來吃,我窩在我的貴妃椅上,凝視我的LoveSeat。三筒雪糕,是菠蘿椰子混合,朗姆酒朱古力、香橙雲呢拿雪芭。
我不要傷心,不要失落,不要受影響。我是很強的,我一向也很強,我獨自一人生活,應付所有事情,我才不需要一個什麼人在身邊。
我有我最矜貴的家什,它們是我的心肝寶貝。男人,算是什麼?自十七歲第一次拍拖到如今,誰令我滿意過?合不來,環境因素分開、性格因素分開、沒真心喜歡過、錯誤地結合、無法互相欣賞……
統統沒有心靈的連繫。
我沒有愛過他們任何一個。一個也沒有。
也慣了,算了吧,我一個人,很好。
有錢、健康、漂亮。我很好。
然後,忽然,我的鼻頭一酸。居然,要哭了,始終也忍不住。
哭什麼呢?我哭什麼呢?你又沒有失戀,你只是失望罷了。你哭什麼呢?你傷心些什麼?
然而,我就是哭,而且還哭了很久很久。
★★★★
星期一,我照常上班。
星期二,亦一樣。
星期三,當然不會例外。
星期四、星期五……基本上,生活一定要如常,哪管我的情緒怎麼樣。
其實也沒什麼,根本就沒什麼。知識放棄了一個愛我但我認為不合拍的人;然後看中了某人,某人又不可能屬於我。
好像很堅定地做了一些事,但最後全部徒勞無功。
但沒問題,我的生活重點,從來也不是男人,而是家什。
Ferdinard那件事,只是我無聊罷了。我根本不重視愛情,何苦忽然充滿憧憬?看,真是教訓!
我要做我的生意。錢錢錢錢錢!生意滔滔!
我入了一批英國家什,又一七零零年的QueenAnne時代至一八零零年的維多利亞時代。我喜歡賣英國古董家什保養得很好,而且貨量多,價錢不會十分昂貴,但貨品看上去又得體值錢。很好。
有客人要了一張WingChair,是那種單座位有木腳架的厚身坐椅,椅背左右兩邊伸出兩幅背靠,而整張椅子,都繡滿精細的花紋,百花、雀鳥,有著英國原野的氣息。
我檢查這件貨品,盤算著不如置一張回家。如果我再有男朋友,不如讓他坐在這種椅子上與我談天,總不成只准人家做廉宜家什。說到底,男朋友也是入幕之賓,有機會變成丈夫。
慢著,我想來做什麼?別為自己製造失望的機會。
看著那張WingChair,我笑了笑。我笑我自己。
下午,有一名很面熟的中年男士來看家什,高大、風度翩翩,是報紙名人版常出現的名人,但我忘記了他的名字。他來配餐椅。
他稱呼自己為袁先生。袁先生說:「我有一張十八世紀的美國古董餐檯,木色帶紅,圓形,質料極好。」
我說:「這陣子美國沒有家什的來貨,但我提議你可以配這兩款英國十九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Balloon–back和Button–back餐椅,他們的背靠是圓形的,腳架線條流暢優美,與圓形餐檯很配合。」
袁先生問:「維多利亞時代流行這種S形腳架設計嗎?」
我說:「C形也流行。S與C形,其實源自法國洛可可的風格,在一七三零年至一七七零年期間,法國、意大利及歐洲大陸都推崇同一種藝術風格。」
他望著餐椅,考慮著。
我問:「袁先生的餐檯有多大?」
他說:「只配四張餐椅便成。」
我微笑:「小家庭很溫馨。」
他望著我說:「其實我的家只剩下我一個。我早年與妻子分開,兩個女兒又在外國讀書。」
我作了一個明白的表情。
然後我發現,他定睛望著我。
雖然我不稀罕男人,但我對男人是敏感的,莫非……
袁先生說:「剛才我在毗鄰的的店看到一張很了不起的梳妝台。」
我說:「毗鄰的小店也屬我經營。」
「真有才幹。」他稱讚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問:「為什麼梳妝台下面連著一個大袋?」
「啊!你看到的那張不是梳妝台,附有一個絲質大袋的是十八世紀歐洲婦女的工作台,她們在那張小巧的檯面上做針織。」
他點點頭,恍然大悟。
我試探地問:「想送一張古董梳妝台給一位特別的女士?」
他立刻笑起來。「我想送給我的小女兒,她十四歲,很喜歡精美的玩意。哪有女人會看上我!有的話,我想送給她的,不只是一張梳妝台。」
他看著我,我聽到了弦外之音。
我說:「如果你要找一張梳妝台,我有一個好選擇。我私人珍藏了一張ThomasSheraton的椴木梳妝台,十八世紀,線條流麗,不花巧,手工極好。」
他有興趣,「我可以看嗎?」
我告訴他。「珍藏放在我的家。」
「啊!」他顯得更有興趣。
「過兩天我差人搬回來給你看。」我說。
他又好像有點失望。
然後,我們聊了一會,介紹他看店內一批古董鏡,相信他的女兒會喜歡。又提議他不如多等兩個月,會有一批美國餐椅運過來,古董美國餐檯,絕配該是古董美國餐椅。
絕配。你看吧,我一向提倡認真。連錢也不要了。
不一會,他說:「林小姐有沒有興趣做辦公室設計?我的辦公室佈置太呆板,我想利用古董家什令工作環境雅致一點。」
賺錢?我當然有興趣。我說:「袁先生做哪一行?」
袁先生遞我一張卡片,原來他是著名建築師。嗯,不錯。
他說:「那麼,我們找天約出來好好暢談一下。」
「好的。」我禮貌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