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深雪

    在阿祺不再反駁之時，大家都靜了下來。

    大家都氣憤，大家都不順氣，看看對方，便覺得很討厭了。

    是小咪首先轉身離開。太令人洩氣了，她不想面對，選擇離開。

    她一直向前走呀走，一直暗暗向身後望去。阿祺並沒有追上來。眼淚瞬間湧出了，腳步只好走得更快。

    走了半條街，因為眼淚已流到下巴尖，她唯有選擇停下來。她轉面向櫥窗，在行人看不到的位置抹掉眼淚。

    櫥窗上有「Sale」這個大字。現在的大減價都早來了，大家的購買慾不高，大減價有助促銷。

    為什麼他不肯在生日那天陪伴自己？難道自己真的要求過份？每一個女朋友都希望男朋友在生日那天和自己開開心心慶祝啊！

    是相識第三年，說長不長的日子，只不過是第三個生日，他已經不想與自己慶祝了。

    自己真是那麼討厭嗎？

    小咪掩住臉，眼淚又再流下來。

    櫥窗內的貨品提早大減價，想必是不大受歡迎之故。自己也如這些貨品，不大受到阿祺的歡迎吧。

    好不好，自己也來一個大減價？

    減低對阿祺的要求。

    正如櫥窗那對高跟鞋，原本值$300O的，但大減價，現在只賣$2200。

    小咪的價值也降低好不好？

    譬如不再要求阿祺為自己慶祝生日，不再要求阿祺對自己那麼好。

    雖然女朋友要求男朋友對她好是應分的，正如由$3000的高跟鞋是有它＄300O的價值。但小咪決定割價來維持這段關係，正如百貨公司割價來維持生存機會一樣。

    於是回家後，她首先致電阿祺：「算了吧，你放、心去潛水好了，我會與Clara、Mandy她們慶祝生日。」

    阿祺也就好像開懷了點：「你不惱了？」

    「只要你對我好便算了吧，」然後她俏皮地加了一句：「那你要在平日對我好十萬倍啊！」

    阿祺笑著答應，兩人嘻嘻哈哈地再說了十分鐘，便算是和好如初。

    這就最愛情大減價的開始了，小咪把對愛情的要求，自行降低。

    一星期後，阿祺便與朋友去了潛水，他們去五天，小咪便在香港自己找節目。

    而五天之內，阿祺都沒致電回來，就算小咪生日那天，電話也不來一個。

    小咪用的是手提電話，也沒理由找不著她的。她擔心極了，以為他發生了什麼意外。

    但他卻在五天之後回來，「無穿無爛」。

    是小咪致電給他的：「喂！你回來了？」

    「是啊！」他若無其事。

    「你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我。」

    「小島落後嘛。」

    小咪「啊」一聲，叫自己按下火氣。

    後來見面之時，氣氛也不見得好。

    在餐廳內，阿祺沒什麼笑容。

    「不舒服？」小咪問。

    「累。」他簡單回答了。

    「又說有相可以看？」

    阿祺便把照片拿給她，她看到阿祺潛水的樣子，很感興趣。

    「很好玩吧！」她說。

    「很刺激。」他回答。

    然後，在某張照片中，她看到阿祺與一金髮女士搭著肩膊，笑嘻嘻地拍照。

    「她是誰？」她本能地問。

    「潛水教練。」阿祺回答。

    小咪把照片交還阿祺，低頭吃她的意大利粉。

    見阿祺東張西望，小咪便找個話題。「生日那天晚上去了唱卡啦OK。」

    「是嗎？」阿祺不大關心。

    「和Mandy去唱了。」她又說。

    「阿。」阿祺的目光沒有焦點。

    小咪有些按捺不住。「一聲生日快樂也沒有？」

    「生日快樂。」他苜板板地說。

    「禮物呢？」她問。

    「生日不是過了嗎？」他理直氣壯。

    「但我是你的女朋友啊！」她非常不滿。

    「今晚我請你吃飯。」

    小咪差不多氣急敗壞地哽死。

    眼淚又溢滿眼眶。她忍看淚，拿起那疊照片翻弄著，她告訴自己，大不了把愛情降價到三折，不要發怒不要發怒，也不要有過分要求。

    於是，吸一口氣，她隨意說：「那潛水教練很fit。」

    誰料阿祺就那樣生猛起來。「就是嘛！fit得很！」

    小咪抬眼望著他，靈光一閃，是要改變策略了，減價之外，還要加送禮品！

    對，要操fit自己，然後送出去。

    他是嫌棄自己不夠fit吧，也是的，有小肚腩，大腿又粗，自己一直都知道的，但卻又懶得去改，他終於不滿了。

    於是，小咪參加了健身課程－一星期做四晚器械操，務求在最短時間內fitfitfit，好讓阿祺會因這件禮品－－好身材，重新考慮購買小咪這件貨品，她不能夠忍受自己賣不出。

    但是，阿祺對她的興趣，似乎一天比一天少二星期，也見不到一次面。

    小咪質問他，他總是說忙。忙，是最常用的借口，小咪也奈何不了他。

    操練得再fit也沒有用，他根本不會看到，看到了，也提不起興趣。

    附送的禮品，沒有提高消費慾望的效用。

    然後一天，有人告訴小咪，說目睹阿祺與一名模特兒Style的女孩子逛商場。那個女孩子，用阿祺的信用卡買了一枝眼部護理唷喱。

    小咪受了嚴重的打擊，立刻病倒了，兩天上不了班。

    告訴了阿祺，阿祺見她入了醫院，知道事態嚴重，也就有些惻隱之心，到醫院探望她。

    她望著阿祺，就只是哭呀哭。阿祺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說了句：「別傻。」

    小咪更是傷心了，這句說話，是阿祺這些日子以來，最溫柔，最有感情的一句。

    「你不愛我了？」她苦苦地問。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垂下了頭。

    「但我依然很愛你。」她說。

    他聽到，很心痛，雖然真的不愛她了，但負了她！令他覺得很心痛。

    「我願意等你，」小咪淺淒地。「你厭倦了她的時候，便回來我身邊。」

    他愕然地望看她，不相信有人會愛他至此。

    這種愛情，就如coupon，通常有半年法定限期，半年裡，只要拿著coupon去買東西，便有折扣優惠！而且coupon通常也是一疊疊地送出去，買A可以有優惠，買B也可以，C更加歡迎，是很吸引的購物優惠，很有效地提高購買慾。

    半年啊，你一直不買，半年後才去買也可以。

    是一種讓你去選擇的優惠。是一種願意去等你來買的優惠。

    小咪出了院之後，一直等待著阿祺使用這些愛情coupon。一直等他回心轉意。

    他間中也有用一、兩張，就是打一、兩個電話給她，吃一頓飯諸如此類。

    小咪音等，等他盡量再用，用得多，愛情贏面便會愈高。

    可是，在三個月後，有人告訴她，阿祺與新女朋友排隊註冊結婚。

    小咪一聽，晴天霹靂，立刻找著阿祺，問個究竟。

    「你這麼快便與別人結婚去！才不夠三、四個月！」

    阿祺支吾以對。「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

    「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我很愛她。」

    小咪是徹底失敗了。任何大減價、送禮、coupon計劃，都留不住一個顧客的心。

    他還是選擇光顧別的店舖。

    甚至是在原價、毫無折扣優惠之下光顧。並且，一世沒有折扣優惠，他也不會介意。

    被愛，就是這樣高貴了，不用大減價。

    其實小咪也不用這麼沮喪，一年半載後，入了新貨，自然又會吸引到新買家、新顧客。

    只要貨色好，不愁沒有生意。

    生意難做的日子一定會過去，到時候生意滔滔，便不需要大減價。

    終有一天，小咪可以以「從來不用減價」的姿態出現。只要遇上有心人。

    但願小咪明白，趕快盤點清貨，把舊有的一件不留，大力掃走。

    第六章小強的故事

    故事源於十七歲的時候。

    草草那天一如往常，乘巴士放學。沒什麼特別的一天，巴士也不見得特別擠，下午五時多，駛在路上的巴士，是差不多客滿的那一類。

    通常，在巴土上，草草都以發呆打發，又或是看雜誌，她有在車上看書的本事。她喜歡坐巴土哩！有冷氣，又可以看街景，三十分鐘之後

    回到家，便要開始溫習，這三十分鐘，便是放學後的休息時光。

    這一天，她坐在近窗口的座位上看雜誌，看了十分鐘之後，便開始發呆。今天的數學堂，老師說，會考的分數通常比較寬鬆，D級的分數，可能是校內考試的四十分左右，而B級，二十多分便能達到。

    草草的數學一向很差勁，差得出乎意外。自F.4開始，便沒試過達到合格的指數。如此這般，她一直很擔心過不了會考的一關，卻因為老師這麼一說，她便放心下來，剎那間心情就好了許多。會考的壓力好大啊，今天聽到的，簡直就是喜訊。

    想著想著，自顧自微笑起來。

    沿途三、四個站，身邊的座位換了兩次人。剛坐下來的，是個年輕男人，草草粗略一望，只見他輪廓深邃，是很man的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