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紹寧
陳峰銘的死,給舒恩很大的打擊,她無助地面對殘酷的生活,沒有陳峰銘的日子,將不再有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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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銘去世兩個月後,舒恩舉家搬遷到花蓮,因為這是陳峰銘生前的交代。
何靖萱安排好丁舒恩的住處,那是獨棟樓中樓的別墅,另一棟屬名陳思恆的房子,是位於花蓮市的地坪九十坪的黃金店面,過去一直承租給一家生意興隆的服飾公司。
經過多年感情的滄桑,何靖萱至今仍小姑獨處。靖萱告訴舒恩,陳峰銘在花蓮是一個名氣響亮的慈善家。
「靖萱,你老爸生前叮嚀我,那棟小公寓要送給你做紀念,貸款部分他早就還清了,所以,你可立即搬進去住。還有,請你有空帶我去花蓮幾所慈善機構,我要代峰銘捐款,讓他遺愛人間。」
思恆由靖萱辦理入學手續,準備念小學一年級,而舒恩根本不知自己未來的生活該如何規劃。峰銘走後,有大半時間,她活在回憶中,就像電影情節一樣,嵌入她的腦海裡。
週日,靖萱駕車帶舒恩到陳峰銘生前常去的幾個慈善機構。車子駛向美輪地區,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湛藍的海上,熠熠波光閃動,真是美麗,不禁讓她憶起高二那年,和江恆、江磊、舒婷、顧荃、吳均、沈德維、方妤等人到東海岸狂歡的情景。
沿路上,她們彼此閒聊,舒恩便提起:「靖萱,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好對像怎麼不早點結婚?」
靖萱面有難色:「小姐姐,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這輩子,我們是不可能有結局的。」
舒恩疑惑:「你該不會愛上一個有婦之夫,而久久不能自拔吧!」
她苦笑:「若是這樣,也許我還可等待對方離婚,問題是,他根本不近女色!」
「噢!搞了半天,你愛上同性戀?」舒恩恍然大悟。
「小姐姐!拜託,我不致那麼沒品位吧!」舒恩的回答讓靖萱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你和我高中時代的死黨顧荃一樣,暗戀一個男孩好久,卻不敢開口。」
靖萱不知如何解釋:「也可以這麼說吧!若有興趣,下星期協會有個活動,我介紹你和理事長碰面,到時候他也會在場!」
「好吧!我真想親眼看看那個幸運男孩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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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恆,快一點,靖萱姐姐要來接我們去參加一個慈善聚會。」舒恩叮嚀著正在看卡通的思恆。
屋外,一輛白色的MARCH拚命接著喇叭。經過多次相處,舒恩和靖萱已開始建立起良好的友誼,尤其舒恩是陳峰銘的妻子,因此,她應盡力代乾爹照顧舒恩。
「哇!小姐姐,你今天好美喔!」靖萱眼睛一亮。
舒恩穿一身象牙色的緞質套裝,配上珍珠項鏈、耳環,長髮披在腦後,簡直像個貴婦。
靖萱對舒恩說:「謝謝老爸和小姐姐的愛心善款,讓協會今天能順利舉辦會員聚會。待會兒,彭理事長會當面向你道謝。」
車子駛進飯店停車場,舒恩牽著思恆的小手,在靖萱的引導下,進了會場。
這是「脊髓損傷福利協進會」的會員會暨會員歌唱比賽。走進偌大的西餐廳,舒恩一眼望去,成群的輪椅族正聚精匯神地聆聽專家演講「脊髓損傷者與家屬之間的情感」。靖萱領著她坐在貴賓席上。
在演講結束後,彭理事長執起麥克風對大家說:「各位會員們,今天我們要特別感謝已故醫師陳峰銘的夫人丁舒恩女士為我們的活動全力協助經費,並另外提供五十萬元,作為本會活動經費,丁女士的善心義舉實令人感佩,請大家以熱烈掌聲謝謝丁女士。」
丁舒恩逕自上台,拿起麥克風,不禁哽咽:「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丁舒恩。本著光夫的遺志,我帶著陳峰銘醫師滿腔愛心,踏上花蓮這塊淨土,看到大家克服意外造成的不良於行,堅強地面對人生,令我心中著實感動。在此,我勉勵各位朋友,希望你們永遠不要放棄自己。」
江恆為接其他殘友到會場而遲到,緩緩進入會場時,突然瞥見台上的人影,為何如此熟悉?她是誰?就在他陷入一陣述思時,彭理事長說:「我們謝謝丁舒恩女士為我們加油、打氣的致詞。」
台下如雷貫耳的掌聲。
丁舒恩?是他日夜思念、魂牽夢縈的丁舒恩?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竟是他躲得干辛萬苦,卻想得肝腸寸斷的女人。
「不錯吧!這個大善人是我乾爹陳峰銘的太太。」靖萱走到江恆身邊輕聲解釋。
霎時,江恆全身冒著冷汗,不停地顫抖,靖萱視其情形不對,立即問道:「江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
這時彭理事長自控輪椅,和舒恩、思恆一起走向靖萱。彭理事長說:「江恆,來,我替你介紹,這位就是為協會出錢出力辦活動的丁舒恩,已故陳峰銘醫師的太太,這個可愛的小男孩是她唯一的孩子。」
江恆?一個沉封在心底很久的名字。來不及思考,江恆已轉身過來,依然是那股憂鬱的眼神、冷峻的面貌。為什麼他會坐在輪椅上?
對!這是他負我的報應!他說過的,若今生負我,他將慘遭橫禍,這就是最靈的現世報。她忍不住冷笑起來。
「丁小姐,您好,我是江恆,謝謝您的協助,我代協會全體會員謝謝你。」江恆屏住氣息,一口氣說完話,即轉身衝出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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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恆臉色慘白怎麼這麼難看?受到什麼刺激了,是不是?」江父感覺事出有因。
見到靖萱,江父立刻詢問:「靖萱,你知道江恆怎麼了?他回家來,臉色忽青忽白的,挺嚇人,是不是又受到什麼打擊?」
靖萱疑惑:「我也不知道,他看到小姐姐,臉色驟變,不知他們以前是否有過節?可是小姐姐沒住過這裡,怎麼會認識他?」
江父開始緊張:「那個小姐姐在哪裡?」
「她是我乾爹的太太,育有一子,我乾爹兩個多月前死於一場車禍。」
「請問她的貴姓大名?」
「她叫丁舒恩。」
「啊?恩恩怎麼會在這裡?」江父心痛。
靖萱錯愕:「江伯父,您說小姐姐就是江恆以前的女朋友?」
江父痛苦地點頭。「嗯!真是造化捉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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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舒恩帶著思恆進屋後,即衝進臥房,倒頭大哭。
丁母跟進:「恩恩,你怎麼連捐錢也會捐到痛哭流涕?」
舒恩拭去淚水後,鎮定地說:「媽,我今天在會場看到江恆了。」
丁母驚訝:「是江恆?他好嗎?」丁母始終不相信江恆是負心漢。
舒恩嘴角泛起冷笑:「媽,您知道現在的江恆樣子多可笑!他——殘——廢了,一輩子要在輪椅上度過,夠淒慘吧!這是他這狼心狗肺的負心漢應得的報應,可憐的是不知情的何靖萱還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江恆怎麼這麼不幸?唉!江家二老真是可憐!恩恩,既然江恆已如此淒慘、你就忘記這份恨意吧!現在大家又住在同一個城市,世界很小,總有一天會再碰面。如果你還處心積慮要對付他,峰銘地下有知,一定不會原諒你的,何況……他總是思恆的親爹啊!」丁母相當厚道。
此刻,靖萱走進來,萬般不諒解:「小姐姐,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覺得你不夠資格讓江恆和峰銘老爸為你付出最真摯的愛。」
「靖萱,這不是我的錯,是江恆負我在先,我才會……」舒恩欲言又止。
「才會為了報復他,嫁給足足比你大二十歲的陳峰銘,是不是?你可知道……」靖萱氣憤得說不出話。
靖萱多想告訴舒恩實情,但她心有不甘,守了江恆八年,感情不曾轉移,卻仍然得不到他的愛,而江恆和舒恩一旦誤會冰釋後,定會——
她不敢再多想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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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把看見舒恩的事告訴江母和江磊。
那一夜,江家瀰漫著惆悵的氣氛。
江磊說:「我去找恩恩,讓一切恩怨一次做個了結,如果她要江恆為負她的事付出代價,我願意承擔,讓她儘管來對付我吧!只要不再傷害小恆。小恆也實在夠苦了,好不容易興起籌劃開音響工程公司的願望,恩恩的出現,極可能再度打擊他。」
江母憂慮:「該怎麼辦?恩恩出嫁多年,孩子也都一個了,叫她別跟小恆計較啦!」
江父沉思些許:「舒恩今天會如此氣憤,我想江恆當年的不告而別,傷她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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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恆把自己關在房裡,過去的熾熱戀情一幕幕清晰地映在他腦海中,他清楚地感覺到那種遺體鱗傷,卻無藥可救、無病可醫的無助、無力與——無奈,舒恩啊!舒恩,我江恆從未負你,若不是那場意外來得太突然,令我那樣措手不及,現在我們應該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