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沙其
趙雅細細的檢視娘親,並未發現她身上有任何被碎片割傷的痕跡,看來只是虛驚一場。她取出手絹替娘親擦拭身上的湯汁,細聲安撫道:「我知道,好了,別哭了,這麼多人在呢!」
這情形看在眾人眼裡,實在是又滑稽、又好笑,明明趙大夫人才是娘親,偏偏言行舉止卻像個小孩,而趙大小姐一個豆蔻少女,倒老練得不似她應有的年紀,角色全顛倒了。
葉昭鳳一怒之下,用力過度,不慎推倒趙母,心頭立即後悔了;但她倒也不是良心不安,而是自己這樣的舉措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也太過莽撞。眼看著眾人朝自己投來隱含譴責的目光,似乎在說她這樣對待一個神志不清的婦人,太過小題大作了。
她僵硬的一笑,「雅兒,還不快扶你娘回房?瞧她,不僅病得糊塗了,身子這麼弱,連站都始不穩,好端端的人跌成這樣,回頭我讓廚房燉些滋補膳食給你娘補一補。」她不著痕跡的將一切過錯全推到趙母身上。
清冷的眸光倏地抬了起來,趙雅直視著葉昭鳳,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硬是讓精悍幹練的葉昭鳳暗暗吞了口口水,心頭浮現一絲怯意。
「多謝嬸母好心。」清淡的嗓音依舊生疏有禮,卻添入一股教人無法漠視的氣勢,「不過,齊大夫曾經交代,娘的病還是適合清淡點的飲食,嬸母所說的滋補膳食,恐怕娘會承受不起,總之,雅兒母女謝過嬸母的好意了。」說到滋補膳食,她若有所指的眼神停留在葉昭鳳肇事的手。
葉昭鳳的神情登時一變,趙雅卻已轉開目光,盈盈地朝在場眾人屈膝福了福,不疾不徐的道:「小女子這就帶家母回房歇息,打擾諸位賓客的雅興,請諸位見諒,小女子就在此代家母向各位謝罪。」
纖細的身子扶著母親離去,那舉止有度的大家閨秀風範,教在座見多識廣的掌櫃老闆們無不心折,紛紛出言讚美。
而始終冷眼旁觀的雷傲天並未加入談話,只是動手斟了杯酒,淺法地啜了一口,那雙邪魁幽暗的雙眸仍是一派的漫不經心,可隱藏在酒杯後的雙唇卻勾起一抹教人猜不透的笑意。
第三章
失身
菡單香銷翠葉殘,
西風憨起綠波間,
還與韶光共憔悴。
——李憬·攤破浣溪沙
輕輕掩上門扉,趙雅方轉過身,便見到雷傲天斜倚著廊柱,邪魁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
照說雷傲天是不該出現在女眷居住的後院,不過,在趙雅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驚異,倒像是看到雷傲天是理所當然的事,只微微曲膝道:「公子萬福。」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雷做無懶懶的說:「久違了,我的小野貓。」
我的小野貓?
這個親明又怪異的稱呼讓趙雅蹙了一下眉,素性淡漠的她卻沒多說什麼,「公子有事嗎?」
「來看我的小野貓呀!」醇厚的嗓音徐柔一笑,「這麼多天沒見,我怕我的小野貓忘了她的主人。」
旁人或許會被雷傲天溫柔的語氣所欺,但趙雅不會,平靜澄澈的眼眸抬了起來,清潤的嗓音靜靜的道:「雷公子不會任趙雅忘了公子的存在,趙雅就是想忘,也沒法子忘。」
雷傲天雙手環胸,呵呵一笑,「這麼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的小野貓是巴不得忘了我,是嗎?」
趙雅不回答,逕自捧著手上的銅盆走到花圃旁,雙手往前一送,「嘩」的一聲,銅盆裡的水灑落花圃,鮮花綠葉上的水珠被陽光折射過後,顯得分外晶瑩可人。
「我的小野貓這麼不願意記得我,可真讓我傷心,虧我這麼惦著你。」雷傲無故意歎了口氣,邪氣的眼裡卻閃著笑意。
趙雅看著他作戲,也不說話,表情依舊淡淡的。
雷傲無故作無奈的聳了一下肩,眼光瞟向拿在她手上的銅盆,換了個話題,「趙家大小姐連洗臉水都要自己打理,難道這也是洛陽第一才女必備的才德?」
「洗臉水是家母所用,為人兒女親待漱洗,是分內之事。」
「是嗎?」雷傲天揚起後,「連倒洗臉水都得親力親為,也未免侍奉得過頭,難道趙家莊都沒下人了嗎?」
「公子多想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趙雅避重就輕的回答。
「哦?」
拉長的尾音未斷,趙雅突然覺得手上重量一輕,洗臉盆已被雷傲天奪去,順手丟到一旁,跟著一雙纖纖柔莫落到他那修長有力的大掌裡。
雷傲天揚起用看她,「一雙手都傷成這樣了,這舉手之勞,也未免太辛苦了。」說著,他抬起破皮紅腫的青蔥五指,將證據擺到她面前。
趙雅一怔,好敏銳的觀察力呵!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可沒想到他竟然發現她的手受了傷。
「昨夜連彈了一個多時辰的琴,也難怪手會傷成這樣,看得可真教人心疼哪!」雷傲天嘖嘖有聲,連連搖頭,一臉的憐措之情,但眼裡卻沒有半點心疼之色。
趙雅輕輕蹙了蹩眉,不習慣與人肌膚相親,本能地要奪回手,「公子請放手,男女授受不親。」
雷傲天聞言,卻笑了起來,「男女若是授受親親,又該怎地?」他挑起眉,將她的食指放入口中,輕輕一咬,力道不輕不重,卻是十足的煽情誘惑。
沒有驚惶、沒有羞怒,只有兩道柳眉蹙得更緊,平靜的眼眸閃過一抹厭惡,「趙雅手無縛雞之力,奈何不了雷公子,但雷公子日理萬機,想必也沒有太多閒暇時間與趙雅在此胡鬧。」
「有意思。」雷傲天睨著她,開懷地呵呵笑了起來,放開她的手,轉而握住她小巧的下巴,「你可真懂得如何掃一個男人的興啊!你忘了嗎?你的人、你的命,已經是我的了。」
就是這種神情,冷冷淡淡的,喜怒不形於色,彷彿抽離了自己的靈魂,冷眼旁觀著一切。他真想把她淡漠的面具解下來,看看在那副面具下,會是怎生的模樣?他興味十足的想著。
下巴傳來一陣痛楚,但趙雅秀麗的臉龐依然淡漠,清潤的嗓音依舊平靜,「趙雅目前還不是公子的人,公子還是自重些好。」
如此挑釁的話,也只有她才能夠說得這麼平淡了。雷傲天使勁地抬起趙雅的臉,瞇起眼睛笑了,「膽敢如此挑釁我的,你還是第一人,我是不是該給你一點教訓,讓你知道誰才是你的主子呢?」
說著,俊美的臉龐已經俯了下來。
「你……你們在幹什麼?」刺耳尖銳的叫聲傳了過來,帶著不敢置信。只見趙諒貞如一股旋風般捲來,直衝到兩人面前。
雷傲天側過臉龐看她,一隻大掌仍親密的扣住趙雅的下巴,兩張臉相距僅寸許,這樣的情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暖昧。
趙諒貞看得臉色發青,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劈頭就甩了趙雅一巴掌,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勾引起莊裡的貴客?」
事出突然,趙諒貞又是有武功底子的人,這一掌打得趙雅連連退了好幾步,險些坐倒在地,白玉般的臉頰高高腫起,泛起一片刺眼的殷紅。
趙雅伸手撐在扶欄上好站穩身子,也不捂臉,只是抬起頭來,眸底淨是一片極寒的冷冽,那樣的眼神看得趙諒貞心頭一寒,方纔的驕縱氣勢擊了一半。
「你……你這樣看我做什麼?我……我又沒說錯,你明明就勾引雷公子。」趙諒貞心驚膽跳的說。她明明就看到雷傲天握著趙雅的下巴,兩張臉還湊得很近,看起就像……就像……
趙雅冷冷一笑,看向雷傲天。
雷傲天攤了一下手,雙手環住胸,退了一步,看來是準備旁觀看戲了。
趙雅轉回目光對向趙諒貞,「二妹的話趙雅承擔不起,趙雅自幼承庭訓,還知女子本分,勾引二字萬萬不敢承擔。」
「你倒會替自己開脫,方纔我明明見著雷公子握著你的下巴,你卻連掙扎都沒有,堂堂洛陽第一才女,舉止如此輕浮,要是傳出去,你教我趙家如何在洛陽立足?」趙驚貞越說越理直氣壯,聲音也漸漸高揚了起來。
趙雅的眼眸更顯冰冷,但口吻依舊是淡淡的,不疾不徐的轉向雷傲天,「二妹說我勾引雷公子,雷公子怎麼說?」
「晤?」雷傲天揚了一下眉毛,沒想到趙雅會把自己扯下去,「這個嘛……」他故意拉長語調,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趙雅只是一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公子意欲待趙雅如何,也由不得趙雅抵抗。但若說趙雅的無可奈何就是勾引雷公子,那麼雷公子,我請問您,一個姑娘連著好幾個三更半夜送夜食到男子房裡,好半個時辰都不出來,這又是怎樣的行為?」
「我……我……」清潤平和的敘述還未說完,趙諒貞的臉色早已一陣青、一陣白,羞怒得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說話。
那個送夜食到男子房裡的姑娘自然是指趙諒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