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沙其
只是北幻影、南聖手這兩位神醫向來行蹤成謎,這幾年來,神算山莊傾盡全力想尋得其中的一位為她治病,但卻都不得其法。她是聽過殷大哥兩年前曾被幻影醫仙救冶過,但從未聽說過幻影醫仙與他為舊識;也不知殷大哥是怎麼辦到的,居然將這兩位神醫給請來了。
她調回視線,露出了慣有的頑皮笑容道:「你一身書生裝束,想必是聖手書生,而這位姐姐定就是幻影醫仙羅!江湖上盛傳兩位神醫的人名,我還以為你們是德高望重的老公公呢!沒想到你們這麼年輕,而且醫仙姐姐還這麼美,也難怪我那兩個哥哥會追尋不著你們了。」
「我猜啊!就算你們站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也想不到你們就是名震江湖的兩大神醫呢!」
兩名神醫士讓她的說法逗得笑了。
聖手書生郎笑道,「你就別神醫前、神醫後的折煞人了,我姓齊,單名軒。」
「我姓柳,名喚無言。」幻影醫仙也跟著說。
小男童不甘被冷落,也硬是軋了一腳,「我叫齊硯。」
「齊大哥。無言姐姐、阿硯,我可是厚著臉皮拿你們當自家人喚,所以,你們也不許喊我蘇姑娘這等認生的稱呼喔!」蘇小惜頑皮的眨了眨眼。
齊軒、柳無言再度被她逗笑。
柳無言握住她的手,說道:「殷大哥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你願意喚我一聲無言姐姐,我也就不客氣的喚你小惜。」
柳無言那清麗的嬌顏微微揚起一抹溫婉的笑意,讓蘇小惜看得險些忘了呼吸,好半晌才道:「無言姐姐,你真美。我從來就沒看過比你更美的姑娘呢!」
柳無言雖然早就聽慣了旁人對她的讚美,可是面對蘇小惜這發自內心的讚歎,嬌顏仍是忍不住的微微一紅,她垂下眼睫,輕聲的道:「小惜妹妹也很美啊!尤其是你這張小嘴像抹了蜜似的,淨哄得人開心,也難怪殷大哥會為了你,甘心耗費真力護住你的心脈,七天七夜目不交睫的護送你到綠柳山莊來。」
七天七夜目不交睫?
蘇小惜一震,明燦星眸愕然的看向殷無恨,卻見殷無恨不自在的別開目光。
霎時,霧氣瀰漫了她的眼睛,她終於明白,他臉上的憔悴因何而來。
「殷大哥……」她脫口喚出聲,卻不知該怎麼解釋她先前的隱瞞和她的不辭而別;突然,她的胸口一陣猛烈的抽痛,疼得她摀住胸口、彎下腰來。
「小惜!」殷無恨疾奔至床邊,及時抱住了差點滾落床榻的嬌小身子。
「阿硯,銀針!」齊硯大喝。
齊硯立即捧來針袋兒亮出排長短不一的銀針。
「殷大哥,抓好小惜,別讓她亂動。」柳無言道。
殷無恨立即將蘇小惜攬進懷裡,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和雙足。
接著齊軒與柳無言兩大神醫四手齊動,施針封住蘇小惜胸口大穴。
半晌後.蘇小惜胸口疼痛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意識也逐漸恢復,她一睜開眼睛,便見著殷無恨臉上那掩飾不了的憂急神色。
垂下眼睫,她勉強一笑,說道:「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兩大神醫呢!往常我一發病,再高明的大夫也束手無策,只有你們能夠讓我這麼快就不痛了。」
「別這麼說……」齊軒、柳無言兩人人面面相覷。臉上的神情複雜。淡淡的一笑,道:「你們也治不了我的病,對不對?」
「我們……」
柳無言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齊軒也別開目光,不敢迎視蘇小惜那雙清澈的眸子。
反倒是蘇小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又不是你們的錯,為什麼你們要一臉歉疚的模樣呢?我的病是一出世就有的,能拖這麼久已是僥倖了,更何況,人生自古誰無死?你們能減輕我的痛苦,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這般豁達的話,出自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口中,倒是讓齊軒與柳無言兩人怔住了。
柳無言輕輕拍了拍蘇小惜的手,柔聲道:「難得小惜妹妹如此超脫生死,我們也就不瞞你了。若你不曾錯服回魂花,也不曾失血過多,又或者這世上還有第二株回魂花的話;要救你的性命並非難事。可是……」
「可是,回魂花我服了,腕也割了,這世上也沒有第二株回魂花。」蘇小惜聳了聳肩,接口道。
柳無言輕輕應了一聲,又道:「根據齊大哥和我的猜測,令堂可能是立即將臨盆之際,受到嚴重的掌傷,以致你五臟六腑俱損,且經脈移位。為了保全你的性命,神算山莊怕是用盡了心思,想必這十幾年來,你也挨盡了各種苦楚吧!」
一道奇異的光芒由蘇小惜眼中閃過,她垂下眼簾,咋了咋舌,一臉驚奇。「光是診脈就可以知道這麼許多事,好可怕的功夫啊!」
齊軒接口道:「回魂花與絳珠草雖並稱當世兩大奇花,一個可治百病,一個可療百毒,但需配合正確的用法,否則反倒對病人有害。我想這一點,神算山莊的人應該早就知道了,你會服下回魂花,想必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使用。回魂花藥性過烈,雖能暫時保住你的性命,但對你的身體卻大有傷害,縱雖如此,若回魂花藥性尚在,無言和我或者可藉針灸之術,將藥性導入正途,但是,你曾割腕喂血予人,如今回魂花藥性盡失……無言與我已經研究多日,只恨我們才疏藝淺,始終苦無良方。」
「兩大神醫若是才疏藝淺,那我看宮廷御醫都成了庸醫啦!」蘇小惜倒是一派輕鬆的模樣,「反正我現在是多活一天算一大,倒是累得你們為我傷神了。」說著,她的眼神又不山自主的飄向殷無恨。而殷尤恨也正凝視著她;兩人眼神一接觸,蘇小惜便不自在的別開臉,低卜頭來。
接著,眾人義閒談了幾句,齊軒與柳無言兩人便起身告辭,帶著齊硯離去。
殷無恨凝視她良久,似是想說什麼,但他只是囑咐她好好休息,便掩門離去。
第九章
終曲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
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
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韋莊·女冠子
腳步聲由走廊的另一端朝她而來;蘇小惜沒回頭,只是趴在欄杆上道:「殷大哥,你看這滿天的星星,好美呀!」
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了下來,殷無恨抖開斗篷,復在她的肩頭上,「你不該在外頭吹冷風。」他冷淡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不贊同。
「人生得意須盡歡,就怕我以後想吹都吹不到了。」蘇小惜自顧自的說。
「胡說!」殷無恨繃起聲音,不悅的斥著。
「好嘛、好嘛!」蘇小惜伸出手撫平他緊鎖的眉間,笑得嬌態,「身處如此的良辰美景之中,別這麼凶嘛!多殺風景。」
殷無恨仍是一臉冷漠,但緊蹙的眉宇卻在她小手的溫柔撫弄下,慢慢的舒展開來。
「殷大哥,你看星星這樣一閃一閃的,像不像在對我們眨眼?」
殷無恨抬頭看了看滿天星斗,怎麼也無法想像天上那一點義一點的亮光,會像蘇小惜形容的正在向他們眨眼的樣子。
蘇小惜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真是傻了,你這沒情趣的大冰塊,恐怕連天上有沒有星星都還不見得會注意呢!」
她說得沒錯,他浪跡江湖這麼多年來,即使夜裡偶爾仰頭對著那邊天繁星,也是難得留神注意。
「我很喜歡看星星喲!我的房間裡有一扇大窗,從床上就可以看到窗外那一大片的星星,只要看到它們那麼明亮、燦爛,我就會覺得自己是不寂寞的。」
殷無恨已由蘇小惜口中得知她病痛的緣由,也知道她從懂事起,便日日夜夜飽受病痛折磨,因此,許多以往他覺得不可解的地方,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受盡胸口撕裂之苦的女孩,晚上不敢單獨睡,只能抱著棉被,望著滿天的繁星,度過孤獨夜晚畫面。
半晌後,他才道:「回房去吧!」
「不要。」蘇小惜立即嘟起小嘴,拚命的搖頭,「整天悶在房裡,都快悶死人了。」
「無言說過,你應該多休息。」殷無恨正色的說道。
「我寧願在外頭玩到死,也不願在床上病死。」蘇小惜仍堅持著。
殷無恨再度皺起眉。
蘇小惜連忙識相的轉移話題,「無言姐姐這麼美,我實在無法相信,她的眼睛看不見。」
和柳無言相處了這麼多天,她才發覺,柳無言那雙璨若明星的雙眸居然是看不見的。
「不知道看不見是什麼滋味?」蘇小惜出神的道:「是不是就像我睡著一樣,四周總是一片黑暗,黑得好像要把我吸進去似的,可是我終究是會醒的,但無言姐姐卻再也看不見了,難道她不會害怕嗎?」
那你會害怕嗎?殷無恨緊盯著面前那張嬌俏的容顏,但是心裡的疑問卻怎麼也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