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沙其
「不過現在,你會關心我了……還照顧我、說故事給我聽,這就代表你不討厭我了……」
殷無恨以為她睡著了,不料,隨即又聽到她的聲音響起,「殷大哥,我告訴你喔!雖然你老是冷冰冰的,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你,就像喜歡爹爹、大哥、二哥、蘊華姐姐一樣……」
終於,她那雙星眸緩緩的閉上,漸漸的沉入睡鄉。
瞪著她雙眸緊閉的小臉,殷無恨久久無法做聲。
自從碰到蘇小惜之後,他的人生就開始起了變化。第一次被人強迫接鍍、第一次被一個女娃兒賴著不放、第一次照顧別人、第一次說故事哄人……
一開始,她就認定她是個刁鑽任性的大小姐,完全不想與她有任何交集,原本只想保她半年,好拿回玄武令牌,可是現在……
想著想著,殷無恨的手下意識的拉起被子,密密實實的蓋在蘇小惜的身上。
她說,她喜歡他,就像喜歡她的爹爹、大哥、二哥、還有那個什麼蘊華姐姐一樣……
頭一回,有人說喜歡他……看著她因高燒而泛著不正常紅暈的推氣小臉,他一向冰冷的眼眸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或許這就是多了一個妹妹的感覺吧!一個有點任性、淘氣又愛耍賴的妹妹,卻也是個會排遣他的寂寞、溫暖他冰冷的心的妹妹。
有一個這樣的妹妹,感覺倒也挺不錯的。
***
威嚴莊重的府邸傲然矗立在大街上,琉璃屋瓦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大宅門口兩側,黑底黃圖的旗幟迎風飄揚。掛在屋簷下的黑色匾額上寫了幾個大字——一玄武堂。
一名俊美斯文的年輕男子快步的朝玄武堂行去,才剛跨上階梯,兩旁守衛立即躬身行禮,「副堂主。」
年輕男子揮手道:「免了,堂主在哪裡?」他的聲音帶著掩不住的興奮。
「堂主人在大廳裡。』」
守衛的話聲不斷,那年輕男子已經疾步邁進宅院,如狂風般的往大廳掃去。
進大廳,年輕男子的態度馬上一反方纔的急促,他悠然自在的邁向桌旁的椅子,大刺刺的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拿起桌上剛剛斟滿的酒,一飲而盡,眼中閃著戲謔的笑意。
「我說堂主,你總算是出現了。你再不回來,咱們玄武堂可要倒了。」
這名年輕男子正是無極門玄武堂的副堂主——尹牧東。
殷無恨緩緩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移開視線,取了另一個酒杯,再次斟滿酒,誰知酒壺尚未放下,那杯酒又遭尹牧東半途攔劫,送進他飢渴的肚子裡。
「喝兩杯酒總不為過吧!」
「四大分舵接連遭人劫鏢,這酒你還喝得下去?」
尹牧東嗤笑出聲,「當年,你連問都沒有問我一聲、就把整個玄武堂丟給我,我沒把玄武堂弄倒,已經算是客氣了。」
這麼大的一個玄武堂,就這麼隨隨便便丟給他,自己卻一走了之。害他這三年來,日也操、夜也操,大好時光全浪費在繁瑣的公事上頭,他真是遇人不淑,跟錯了主子。
「你是故意讓那些鏢貨被劫走的。」殷無恨的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直述。
「冤枉啊!堂主。」尹牧東叫得誇張。「人家要來劫鏢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況且那龍少奕的目標是你耶!我說堂主,你到底是怎麼惹到龍少奕那個煞星的?」
「該不會是你橫刀奪愛,搶了人家的心上人吧?要是這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喔!俗語說得好,朋友妻,不可戲』啊!」
他唱作俱佳的說著,還不忘偷瞄殷無恨一眼,卻見他那張臉仍是沒什麼表情。唉!
真掃興,這三年的離群索居,竟沒讓他多一點人氣,反倒是更像木頭了,怎麼逗都沒反應,枉費他表演得這般賣力。
「廢話說完了吧!可以談正事了嗎?」懶得再看他裝瘋賣傻,殷無恨直接切人正題。
「廢話?」尹牧東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張大嘴,「我哪是在說廢話,我說的可都是和失鏢之事有關……」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被殷無恨切斷,「遭劫的那些鏢貨有下落了嗎?」
「誰知道龍少奕把那些鏢貨藏哪兒去了?」尹牧東悻悻然的道:「我已經派兄弟們出去查探了,可是你也知道,龍少奕向來是獨來獨往的,所以調查起來特別費事。」
「查過百花谷了嗎?」百花谷是龍少奕的藏身所在。
「已經派弟兄去過了,不過全讓龍少奕踢了出來。我看,除非是我們敬愛的堂主親自走一趟,說不定龍少奕會願意敞開大門迎接呢!聽說龍少奕有個師妹,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說不定堂主還可以親眼見到美人兒,擄獲美人兒的芳心。你說是不是,堂主?」尹牧東的笑聲中充滿曖昧。
殷無恨那張石雕般的臉龐仍然沒有任何波動。
他閉目思索了良久,才道:「繼繼續人追查。還有,堂裡的綱紀太鬆散了,需要好好的整頓一番。」
尹牧東攤了攤手,「沒辦法啊!大樹牛蠹蟲。玄武堂裡裡外外這麼多事,你淨丟給我一個人管,我已經是一個人當三個人用,有疏失也是在所難免,更何況,堂裡的弟兄眾多,個個心高氣傲,除非……」他那雙眼不懷好意的望向殷無恨。
「『百曉生』尹牧東的能力應該不只這樣。」
殷無恨道。
「別說了,我怕暈,禁不起被人灌迷湯;堂主,你也逍遙得夠久了,該回來管事了。」他承認失鏢之事,是他有意放水,可若不這樣做的話,殷無恨是怎麼也不會回來的,現在好不容易地回來了,他……不會再輕易的放他走了。
尹牧東本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喊道,「姑娘,你別亂闖啊!」
話聲甫落,就見一名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看到殷無恨.她立即露出如釋重負的表呢,「殷大哥。」
「姑娘……」一個丫鬟追了進來,一看到殷無恨和尹牧東兩人,趕緊結結巴巴的開口解釋,「堂主、副堂主,蘇姑娘她……」
殷無恨點了點頭。他非常清楚,蘇小惜若是想亂跑,一個小小的丫鬟絕對擋不住她。他轉向蘇小惜,還沒開口,蘇小惜反倒先說話了。
「你怎麼可以讓人家睡著?」她清脆的聲音帶著抱怨。
「生病本來就應該休息。」殷無恨淡淡的道:「你不在床上躺著,怎麼跑出來?」
「我以為你丟下我不管了。」蘇小惜噘起小嘴。「這裡是哪兒啊?」
「玄武堂。」
「我們已經到京城了啊!」她驚訝的眨了眨雙眸,不知道自己這一昏,早就過了七大。
「回房去歇著吧!」殷無恨低沉的聲音注入了不容叵駁的堅,他轉向一旁的丫鬟,「帶蘇姑娘回房去休息。」
「不要、不要!」蘇小惜猛搖著頭。她避過了丫鬟伸出來的手,雙手一伸,攀住殷無恨的頸項,堅持不肯回房。
「小惜。」殷無恨沉下臉來。
「不要,讓我待在這裡。我保證我一定會安安分分、不吵不鬧的,好不好,不然我又要作噩夢了。」她軟語央求,雙手依然攀得死緊。
不知為何,蘇小惜只要看到殷無恨就覺得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夢魘就不會跑出來騷擾她。
殷無恨本想拒絕,但是,一想起這幾天她夢魘頻頻,睡得不甚安穩的模樣,他竟遲疑了,「不回房裡歇著,就在這兒閉著眼睛休息一下吧!」這幾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大手也撫上她秀髮,讓她趴在自己懷中。
蘇小惜綻出了一朵甜美的笑容,乖乖的閉上眼睛。他的手雖然總是冰冰冷冷的,可是卻教她安心。
沒一會兒,就聽見均勻的鼻息聲傳來,蘇小惜終究抵擋不了倦意,沉沉的進入夢鄉。
看了這一幕,一旁的尹牧東嚇得目瞪口呆,嘴已張得大大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殷無恨不悅的道,「合上你的嘴。」
他的一句話,總算把尹牧東的神志拉了回來,他劈頭就道:「你真的是堂主?那個冷冰冰、毫無人氣、沒有七情六慾的玄武堂堂主?」
殷無恨一雙劍眉擾得更緊了。這尹牧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尹牧東看了看伏在殷無恨懷中的小姑娘,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這冷得如同冰山的堂主,居然對一個小姑娘如此照顧有加,還任她又樓又抱的!?
他還記得四年前,海鮫幫的大小姐看上殷無恨,千方百計的想勾引他,最後連投懷送抱的手段都使上了,結果一隻手差點被殷無恨扭斷,而且還被他無情的丟出門外,當時被江湖中人引為笑談。
現在這小姑娘又是撒嬌、又是硬纏的,居然還能夠好端端的趴在殷無恨的懷中休息,一臉安然自在的模樣,這簡直……簡直……
「看夠了嗎?看夠了是不是該談談正事了?」殷無恨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