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桑洛
「屈伯伯、屈伯母,請喝茶,茶涼了味道就變了。」她先開口。
屈母的視線一直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四隻眼睛的注視還不夠明顯嗎?她微微一笑。
「我想屈伯伯屈伯母今天來是為了報紙上的新聞吧。」
「我們都不相信報上說的,但是人言可畏,已經有親戚打電話問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互相使完眼色,還是由同為女人的屈母開口問個清楚。
她咬咬下唇。他們和她的父母都是她最不想傷害的人,如今……
「沅沅,好壞一句話,你就告訴我們吧。你是不是真的懷了那個叫安祖烈的孩子?」屈父也開口了。
她沉默了幾分鐘,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兩老又是不相信又是惋惜的。
她—直沒有表示意見,這個時候,她說什麼好像都很奇怪。
「你打算怎麼辦?」屈母又開口了。
「我會把孩子生下來。」她已經愈來愈愛這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別人說什麼都沒有用,她一定要生。
「我想也是,畢竟是一條生命。」也曾生過孩子的屈母很能體會女人懷孕的喜悅。
他們沒有對著她破口大罵,讓她好生訝異,愧疚之心更添了幾分,她傷害了這樣疼愛她的兩個老人家。
「是我們對不起你,亦威人在國外唸書,你們的感情難以維繫,有其他條件好的男人追求你,難道我們要阻礙你嗎?」屈父道。
她抬起頭來。
「屈伯伯、屈伯母,你們的意思是……」
「和亦威解除婚約。」屈母接口道。
雖然她也想過會發生這種結果的可能性,但是由本來將是她公公婆婆的屈父屈母日中說出來,她還是很難過。本來如果一切都沒有脫軌演出,他們會是很融洽的一家人。
聽到這樣的結論,她一時之間變得沉默。
「是我們沒福氣,現在想想,你那時候來找我們,可能就有問題了,難怪你一直問我們亦威真的會回來嗎?是我們太遲鈍了,沒有及時發現你的問題。」屈父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自責。
他們沒有罵她、凶她,甚至還好言的祝她幸福,這分情教她情以何堪?怎麼償啊!
「屈伯伯、屈伯母,我對不起你們,給你們帶來麻煩了。」她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他們兩個老人家。
「傻孩子,說這些幹什麼,這不完全是你的錯,亦威也有責任。」屈母拍拍她的手。
她忽然想起這個事件中另一個重要的主角。
「對了,屈伯伯、屈伯母,你們今天來有和亦威商量過嗎?」她試探的問。她明知道他人就在台灣,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但是她還是想知道他的想法,因為他是她心裡最後的希望,只要他站在她這一邊,就算有再多的困難,她也會想辦法克服。
屈父和屈母對看一眼,兩個人的臉上都是為難。
「事實上,亦威現在人就在台灣,他知道這件事後便從美國趕回來。」屈母解釋道。
她感到一陣心酸。這件事如何會發生,他是最清楚的,而她懷孕的事,他是第二個知道的,當然安祖烈是第一個,現在真有事發生,他倒推得一千二淨,她反而變成未婚夫出國而不甘寂寞的女人。
「他怎麼說?」
屈母以為她是介意他的想法,和緩地對她說:
「亦威說了,他沒有辦法給你幸福,現在有個男人能夠帶給你幸福,他也很替你高興。他不會怪你,因為聚少離多的感情本來就很難維繫,而且他也覺得他是對你疏忽了。」
除了這些,他其它的事全沒提,而且他不會怪她……這有理嗎!
「他人在哪裡?」她問。
「其實他有跟我們來,只是他不好意思進來,所以他現在在巷子口等。」屈父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一定要見他一面!這樣一想,她立刻站起來了。
「我想單獨和亦威談一談,屈伯伯、屈伯母你們先坐一下。」既然他不願或者不敢和她見上一面,那麼就由她去見他!
她走出大門口便看到屈亦威正低著頭在巷口走來走去,於是她朝他走了過去。
她悄悄地來到他身後,輕喚了一句:「亦威。」
他受到驚嚇似的,幾乎是僵著身子跳了起來。
「沅沅。」他的臉色慘白,活像做壞事被逮到的小孩。
他的反應都在她的計算裡,只是更激烈罷了。他看到她一臉見到鬼的表情,也讓她狠狠的下了個決定。
這個男人無論如何是不能要了。
「你看到報紙了?」
他點點頭。
「你要嫁給安祖烈了!」
對於這個問題,她採取保守態度,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你要和我解除婚約?」她相信一定是他要屈家父母來找她解除婚約的。
「這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不然你要怎麼嫁給安祖烈?」
「你不想挽救我們的感情?」
「挽救也沒有用,對方是安祖烈,而且我告訴過你拿掉孩子。」
「否則你會覺得男人的由自尊心受損?」那她呢?
他踢踢腳下的小石頭。
「只要是男人都沒有辦法忍受這一點。」
是沒有辦法忍受她的身子被別的男人碰過?還是沒有辦法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前者是為了她,後者可是為了他自己啊!
她不需要再問這個問題了,她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你沒有告訴屈伯伯屈伯母你在美國闖的禍?」
他忽然激動起來。
「你說了嗎?你告訴我爸媽這件事了嗎?」
她想笑,為他小孩子氣的反應。
「我沒說,如果要說也應該由你自己向屈伯伯屈伯母請求原諒。」
「我不能說,他們會對我很失望的。再說,事情也都解決了不是嗎!你就要嫁給安祖烈了,一切都回到原點了,不是嗎?」他又能做回那個品學兼優,才貌雙全、前途一片大好的屈亦威了。
事情一切都回到原點?回到原點的只有他,絕對不會是她和安祖烈。她和安祖烈可能得到了什麼,也可能失去了什麼,現在她還弄不太清楚,不過她總會弄明白的。
「我們本來可以一直相愛下去的,你父母和我父母彼此都那麼熟識,我們不會有婆媳的問題,一切都會很美滿。可是你的孩子氣、不負責任的個性提早結束了這一切。」
「我不懂你要說什麼。」他額頭沁出些許代表心虛的汗珠。怎麼沅沅的態度那麼奇怪?
「我想過幾天安祖烈應診會找你聊聊。」
「聊什麼!」他大驚。
「剩下的債務。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還有十九萬美金。不,應該是六十九萬美金。」如果她不肯給他腹中的孩子的話。她已經深深愛上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什麼!」他吃驚的大叫。
「以你一個喝過洋墨水的高材生來說,努力拚個幾年,你的債很快就能還清的。」沒有什麼可以和他說的了。她轉過身緩緩的往家的方向走。
「我不懂,沅沅……」她都要嫁給安祖烈了,為什麼他還要還債!
「因為我不打算嫁給安祖烈。」該有人教教他長大了。
「沅沅……」驚覺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他大聲的想喚住她的腳步。
沒用的,她不會再心軟了,她不會再為自己愚蠢的愛情奉獻理論背負任何的重擔。
那不該是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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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苗沅沅和朱亞麗互相攙扶,慢慢地走著。
她們利用打烊後的空檔時間去其它仍在營業的咖啡屋吃消夜兼打探敵情,同時,她也將她與安祖烈、屈亦威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朱亞麗聽。
「屈亦威那個王八蛋,竟然這麼懦弱,看他平時總是一副高級知識份子高高在上的模樣,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大王八蛋。」朱亞麗聽完她的敘述顯得很氣憤。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她只是笑著。
「沅沅姐,為什麼你可以那麼平心靜氣,你一點都不恨屈亦威嗎?」朱亞麗奇怪她的反應,太鎮靜了。
她笑了兩聲。
「當然生氣啊,他害我被我爸媽他們認為我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我費了一些功夫才說動我爸媽不必趕回來把我宰了。」她打了越洋電話和父母溝通了許多,才讓他們認命女兒這樁婚事是毀了。
「你有理由恨他,他把你害得這麼慘!」朱亞麗替她抱不平。
「我也有錯,我錯在我的態度不夠堅決,自以為為一個男人無限度的付出就是愛的表現,結果讓亦威更長不大,這樣做反而會害了他。」
她的一番話讓朱亞麗感觸良多。可不是嗎?看看這個社會上有多少女人為了愛情,甘願做牛做馬甚至背下上千上萬的債務,更可悲的是還因此惹上牢獄之災;而那些男人們,有些更無恥至極的悠哉享福,大讚自己真是有辦法,大歎那些個為情犧牲的女人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想想有些女人真的是笨得可憐。」朱亞麗歎道。
「朱朱,你在說我啊!」她自嘲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