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桑洛
他還是一臉的不悅,她只好又再推推他,這次用的力量大了點,害他差點跌下去。
「再推,我就要摔死了!」
聞言,她只好放開手,以眼神示意。
他看到了她的眼神,卻沒照做的意思。
「我現在想靜一靜。」他靠著樹幹,視線飄向夏可瑄的房間;燈還亮著,他知道她不會睡,因為她在等他道歉,但現在他卻一點歉疚也沒有;他太瞭解她了,沒有得到她要的東西,她是不會死心的。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當初會被她吸引,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啊!那麼現在為什麼他會認為他們的感情變了?他想是因為宋小雅的出現;她對夢想的熱情喚醒了他對畫畫的熱情,他可以用生命去畫,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以他人的期望去完成一幅畫。
他麻木太久了,以致於變成了制畫工廠。
以前他不在意,現在他卻不得不在意。
到最後,他還是沒能逃過生物論的運作,他成了物競天擇下的優勝者,卻也成了當初他口口聲聲不屑的那種人。
他在夏可瑄身上看到現在的自己,在宋小雅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
「說一些你的事來聽聽,也許我聽完,心情就變好了。」
哇!明明是還透著涼意的氣候,怎麼和他待在一齊越久,她反而越來越熱了?難道這是她的大腦告訴她一個訊息——
愛情來了?
「怎麼啦?」他關心的問。
「嗯!沒事。」她強裝笑臉,「我告訴你,我叫宋小雅,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唱歌給大家聽一看見聽歌的人高興,我也就高興……」
只要他一高興,那麼可瑄姐就會高興,於是,她說了好多,連她上幼稚園大班都還會尿床的事都說出來;她也記不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只是看到他的笑容漸漸浮現,她也就更拚命的挖出自己的饃事給他聽。
一個說得盡興,一個聽得高興,全然不知他們的一切全落人旁觀的三對冷眼裡
第六章
事實如果不去揭開,它永這就只是一個沉在真相表面下的一個揣測。
不信邪的賭上一把,韋同要到了他要的真相。
事實雖早已在他的料想之內,但是想跟親眼看到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攤在他面前的一疊照片和調查報告就是事實,而這事實就是:他給了夏可瑄一切她想要的,但夏可瑄卻和白瑞哲有公事外的親密關係。他不得不懷疑她那麼為白瑞哲設想是別有目的。
那一張張親密照片和跟蹤報告不斷提醒他他是個大白癡、冤大頭。
這就是她給他的報酬。
欺騙。
他忽然覺得全身都在顫抖,嘴角卻不自覺的勾起,哽在心中的抑鬱像即將發射的火箭,不得不發;終於,他的嘴巴張大了,發出了聲音,卻是一陣狂笑,
他回想她這三年來給他的笑容、跟他說過的話、和他上床都是有目的的,他想著想著就狂笑不止。
在她眼裡,跟她上床的是一堆新台幣吧?
她沒有錯,她要錢、要人、要名,這些他都可以給她;是他錯,他錯在以為自己能夠供給她想要的一切,錯在他給了她這個機會。
他從來不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天長地久,只是,他以為他們至少還算有點感情。
她的演戲天分用在他身上實在可惜,如果不是他對她感到不信任了才去查這些事,以他的個性,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
是他讓她覺得她可以在他身上索求無度,因為她認為她有這個本錢得到這一切,她將他對她的那分憐愛之心全抹煞掉了。
他將資料放進徵信社送來的牛皮紙袋,站起身來,臉色鐵青的步出辦公室。
畫廊的員工聽見他剛才的狂笑,又見他像夜叉的臉色,誰也不敢上前問一句。
他將牛皮紙袋扔進吉普車內,然後坐進了駕駛座。
這段關係,他可以讓它歸零。
※※※※
「老天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宋小雅對著天空喊,一顆豆大的雨滴恰好滴進她張開的嘴裡,「呸呸呸!」她將雨水吐出來,並用手背抹抹嘴。
這是老天給她的什麼考驗啊?!
今天是她母親的祭日,她好不容易才要到一天的空閒,當夏可瑄點頭的那一刻,她簡直高興得要哭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這些日子來,那種被排擠、敵視的感覺愈來愈嚴重,她曾試探的問,但始終得不到答案。她自認問心無愧,所以日子還是照樣的過。
但她的惡運不會連老天爺都來摻一腳吧?
先是她的摩托車在路中間拋錨,然後是老天爺又開始下雨。
今天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無論如何,她都要去母親墳前一趟。
她燃起信心,再次試圖讓摩托車發動。
「怎麼啦?」
她太專心和熄火的摩托車對抗,完全沒察覺到一輛吉普車停在對面的車道上。
「韋同,」她抬起頭來抹抹臉,用力眨掉睫毛上的雨水。
「下雨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向可瑄姐要了一天假,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過來!」他口氣堅決的打斷她的話。
「我還有事。」不是她不喜歡和他在一起,只是今天真的不行。
坐在車上,他知道惟一能讓她離開的方法只有一個。
下了車,他穿過路中央。
「咦?」才抹去雨水的眼睛看到他不顧雨勢的朝她走來,感到十分驚訝。
「跟我走!」他強勢的拉著她的手往吉普車走。
「我的車……」她的摩托車。
「你那輛破車不會有人要偷的啦!」他將她推進車內,自己也跟著進到車子裡頭。
都是她的錯,她呆呆的低頭看著被她弄濕的車廂。
「對不起,我弄濕了你的車。」她不安的道歉。
「現在說這話太晚了吧?剛才雨不大,叫你過來你不過來嘛。」他撥撥覆在額前的髮絲。
「對不起。」
「你只會說對不起嗎?」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母親的墳在什麼地方?」
聽到他這樣問,她滿臉驚訝的抬起頭。
「你不是要去看可瑄姐?」以他車子的行進方向,他是要去看夏可瑄沒錯,但他竟然問她母親的墳在什麼地方?
「本來是,現在不是了。」他抿抿嘴,轉過頭去,沒讓她看見他眼中的漠然和憤怒。
她可以癡心妄想嗎?
她得到了他的重視了不是嗎?但……她會不會太不知羞了?再怎麼樣,他還是屬於別人的。
她愈來愈墮落了啊!
不安的想掩飾內心的歉疚,她動動身子,腳下踢到一個東西,她彎下身去抬起,糟!是一個牛皮紙袋,上面已經印上了一個濕淋淋的鞋印。
「我不是故意的,我會把它弄乾的!」用牛皮紙袋裝著,想必是很重要的文件,她滿懷歉意的拿給他看。
他正用面紙擦臉,進見她拿著的牛皮紙袋,想起夏可瑄的背叛,卻意外的沒有了剛才的氣憤。難以理解為什麼他的情緒會平復得這麼快。
瞄瞄牛皮紙袋,又瞄瞄她的手,「你的手也是濕的。」
她呆呆的望著自己沾滿雨水的手,然後一隻手伸過她眼前抽去了牛皮紙袋。
「我會負責弄於淨的!」她急急的說。
「不必了。」他大手一扔,將牛皮紙袋扔向後座。
她還來不及再說些什麼,他方向盤一打,將吉普車轉過頭急駛而去,像逃命似的。
※※※※
「從來沒看過有人來墓地還帶著笑臉的。」他從她的側臉看到了那隱藏不了的笑意。
「嗄?那是……因為天氣變好了嘛。」剛才她罵老天爺欺負她,可現在她不能再罵同樣的話了,因為剛才還大雨紛飛,現在卻露出了陽光,甚至連泥土味都飄了出來。
忘掉了這一冷一熱的難受煎熬,她帶著韋同走在通往母親墳前的小道上。
一路上,她走得極為辛苦,地上的泥巴絆著她的腳,兩側的野草又不時割到她的手,她一面走一面用手揮掉朝她襲來的野草。
她應該要面帶愁容才對,不為她正要來祭拜母親,也該為了這一路上的窒礙難行,可是她不但沒有悲傷的心情,甚至還一臉甜蜜。
「如果我沒有和你來,你打算一個人來這裡?」他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一個人做一些單身女子不該做的事。
「對啊!」
「你老是做一些令人擔心的事。」他對她的樂天不以為然。
老是?她有嗎?
「我習慣了啊,沒有人替我想這些事,我一個人這樣東跑西跑也習慣了,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除了范媽媽和范修文,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三個人會對她表示關心了。喔!也許夏可瑄也可以算上一個。有時候她真的對她很不錯。
「下次別這樣了。」
他說了什麼?下次別這樣了?這也算是一種叮嚀嗎?
她停下腳步,而他並沒有停下,所以本來是她在前頭帶領他,現在反而是他超前了。
她呆呆的望著他的背影,記憶倒回了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情形,他的背影總是給她很不一樣的感覺,她好想追著這個寬厚的背影,不論到天涯或海角。